“我猜测,茉奈小姐的病情可能进一步加重了,在她并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突然发病捅伤姐姐,而后又忘记了这一段记忆。”
“我……怎么会?”樱野茉奈无助地摇头,但突然间,她的动作僵住了,她凝视着虚空,好像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是在休息室的那个时候……”
她双手捂着脸,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姐姐——我都做了什么啊?”
整个洋食屋静默下来,只听得到樱野茉奈痛苦的抽泣。
“目暮警部!”
正在这时,一位警官喜气洋洋地打断了沉痛的气氛:“医院打电话说,被害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等麻醉效果过去后应该就能醒过来。”
“太好了……”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两位警官扶起瘫倒在地上不知是哭是笑的樱野茉奈,目暮警部则走近诸伏景光。
“你是这届警察学校的学生?”他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鼓励道,“干得很棒,你未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刑警的。”
“谢谢警部。”诸伏景光有点害羞的笑了,踌躇了一下说,“我能明天再去补笔录吗?其实我是和朋友约在这里吃饭的……”
“没问题,你们今天也受到惊吓了吧,你和我的部下留个联系方式,明天直接到警视厅来就行。”目暮警部心情颇好,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诸伏景光感激地交换了手机号,终于能把注意力放到他最大的麻烦上。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波本身边,歪头露出一个隐含着炫耀的笑容:“我表现得怎么样,zero?”
“很厉害。”波本弯着眼睛夸奖道,“我听到你和警察说明天再做笔录了,现在要不要先回我家,我们随便吃点什么?”
诸伏景光忙不迭地点头。
他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表现,既在波本面前展现了自己的推理能力,也没有太崩人设,他自己反正相当满意。
所以这应该算是过关了吧?
第13章
数分钟后,他们乘上降谷零的车。
诸伏景光握着降谷零抛过来的钥匙,对率先钻进副驾驶座的降谷零再次确认:“我来开车吗?”
“你会开车吗?”降谷零像是后知后觉地询问。
组织的调查报告里肯定有他的驾照吧。诸伏景光对明知故问的波本很是无语。他想问的其实是波本怎么这么放心把人身安全交到他手里,尤其是在他才拿到驾照没几个月的情况下。
实在捉摸不透波本的想法,诸伏景光只能点点头,乖乖启动了车辆。
悠扬的音乐声随之在车内响起。
降谷零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刚刚一不小心又失误了。沉浸在对案件里活跃的幼驯染的思考中,身体习惯性地把钥匙扔给了hiro,就好像很多年前他俩一起出行时轮换着开车一样。
原来三年过去了,再见到一模一样的人,身体的惯性还是不会消失吗?
降谷零把一瞬间的恍惚扫入角落,他的眼神重新冷静下来。
他必须得认清一个事实——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不是那个曾和他一起长大、志同道合、无所不谈的挚友。
既然这个世界的降谷零能成为彻底的纯黑真酒,那么诸伏景光为什么不能因为幼驯染的失踪而黑化呢?
他原先对hiro的期待是不切实际的,只是单纯的逃避之举。
他需要更主动,也更小心地对待这件事。
“真厉害啊,hiro。”降谷零靠在椅背上,拉长了声音感叹。
他看向幼驯染的侧脸,稚嫩的脸上因为他的话而泛起害羞的笑容。
“只是恰好猜对了啦。”诸伏景光不好意思地谦虚道,似乎想要转过来说话,但刻在骨子里的遵守交规还是让他的视线牢牢钉在前方。
“在场那么多警察都没想到,果然还是hiro最棒了。搜查一课那群家伙都是废物。”
降谷零这几句话倒全是发自真情实感,想到某位警员和毛利小五郎如出一辙的蹩脚推理,他的最后一句话都有几分咬牙切齿。他不得不调整了一下语气,把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掩盖住,让他听起来像是单纯讽刺一嘴警察。
未来的警察诸伏景光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他也觉得搜查一课现行的查案方式还有精进的空间,但怎么也轮不到波本这种犯罪分子说三道四吧。
但他只能尴尬地笑笑,绞尽脑汁想该怎么接话。
“其他人的能力不足不正好方便了zero对我的计划吗?”
诸伏景光最后选择了直接cue波本曾提过的让他潜伏进公安的任务。
虽然高野理事官告诉他不要操之过急,尽量少主动探听关于组织和任务的事情,但他觉得这里是自然开启话题的好机会,他也想趁此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波本的具体规划。
可惜波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只是一笑而过,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方才的案子上。
“话说回来,hiro是怎么知道茉奈小姐患有精神类疾病的呢?”降谷零仿佛是纯粹的好奇般问。
“那个呀,”诸伏景光笑了笑,“zero应该知道吧,我对这方面有些体会。算是同类的直觉?”
“对哦,我记得hiro疑似的病好像和茉奈小姐得的是同一种?”降谷零恍然大悟般道。
诸伏景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终于来了!自从波本收到报告后他就一直在等待正面谈及他的病症的这一刻。
根据高野理事官的指导,诸伏景光练习了无数次,该怎么活用他的病历,给波本塑造出最好利用的棋子的形象——一把锋利但又不用担心划伤主人的利刃。
检验他备考成果的时刻来的比他预想的晚的多,经过一周的折磨,他现在都没有那么紧张,甚至感觉游刃有余。
诸伏景光面上毫无动摇,轻松地回答:“没错,是精神分裂症。”
“诶——”降谷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糟糕,我有点后悔让hiro开车了诶。”
降谷零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握方向盘的幼驯染。
他早该直接问关于病历的事情的。而不是一直拖延到现在。
他无法再逃避下去了。无论医院是否确诊,警校的心理测试是否通过,都不重要。
有一个事实,在刚刚那场案件中已经格外清晰。
也许平时的诸伏景光和他认识的hiro别无二致,但和降谷零在一起时,这个诸伏景光会把三观、责任、同理心等等最重要的东西都抛到一边,全部的行事准则都只考虑降谷零。
在降谷零到达案发现场前,诸伏景光的举动很正常,然而一见到降谷零,他立马忘记了案子的事,甚至不小心滴下血破坏了现场。
案件全程诸伏景光都在偷偷地看降谷零的反应,他既不关心生死未卜的受害者,也不关心怀疑他的警察,更不关心凶手。
降谷零心中的不安逐渐蔓延开来,并随着案件的进展猛烈增长膨胀着。
诸伏景光明明在当众道出樱野茉奈的精神病史前有所犹豫,这说明他内心有基本的同理心,知道正常情况下该怎么做的。但他还是在众人面前用最残酷的方式揭露真相,毫不委婉地把一个被他称为“同类”的精神脆弱的女孩逼入绝境。
当案件结束,诸伏景光炫耀似地向他求夸奖时,降谷零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明白了,最后的推理秀是诸伏景光刻意表演给波本看的。为了在波本面前表现,这个人可以抛弃一切诸伏景光所拥有的美好品质。
很危险。
人生中的第一次,降谷零的警戒神经被幼驯染触发了。
他需要慎重、再慎重地……
“zero是在害怕吗?”伴随着诸伏景光声音的是一脚突然又猛烈的刹车。
降谷零被安全带狠狠勒住,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才发现刚巧是绿灯转红灯。
他缓缓转头,映入眼眸的是幼驯染和往日没有分别的温柔神情。
“不用担心哦,好歹我也是警校学生,交规可是铭记于心的。”诸伏景光俏皮地眨眨眼,“还是说,zero担心我会像茉奈小姐伤害姐姐一样伤害你?”
“你会吗?”降谷零挑眉。
诸伏景光认真地注视着他:“不,茉奈小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不同。我永远不会伤害zero的。”
“樱野茉奈连亲姐姐都会伤害,我要怎么相信你呢?”降谷零怀疑地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就小时候一起玩了一小段时间……”
“zero对我的意义才不是血缘这种东西能相提并论的!”诸伏景光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意识到这点后又惴惴不安地缓和了语气,“zero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zero主动跟我说话的。那时的zero对于我来说,就像闪着金光的天使,一直到现在我的想法也没有改变过。”
降谷零嗤笑:“天使?”
“是的。”诸伏景光坚定地回答。
“那要是天使让你去杀人呢?”降谷零像是自嘲地笑笑,“比如,上周提到过的你哥哥?要是他妨碍到了我,你会照做吗?”
“……我会很难过的。”诸伏景光委屈地说。
“也就是你不会照办了?”
诸伏景光定定地看着降谷零:“不,我说过了,血缘关系,不,是任何东西都没有zero重要。”
降谷零会是诸伏景光的世界中绝对的第一位。
这是这一周以来,诸伏景光一直试图向他传达,但被他有意忽视掉的信息。
降谷零在心里叹了口气。
“灯绿了,开车吧。”他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话题。
诸伏景光重新握住方向盘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微微冒汗。
表现得不错,和排练时基本差不多。他暗暗给自己鼓劲,内心却不可抑制地沉重下来。
波本的话让他又想起了做卧底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他知道波本不会对哥哥怎么样,但要是波本真的让他杀人呢?
理事官说过每个卧底都会面临一些艰难地抉择,公安会在后面支持他,让他不要过多忧虑。
但……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地摆脱那些可怕的想象。
趁着看后视镜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波本,波本正倚在车窗边看外面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降谷零恨恨地咬紧牙关。
很好。
现在的状况。他之后要做的事。一切都很明显了。
他不能再忽视诸伏景光脑子有病的事实,得早日把治疗提上日程。
他不会让诸伏景光发展到樱野茉奈的那种程度的。
hiro问他担不担心被伤害?
他才不会担心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