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托着警帽,表情肃穆,迈着正步上台。
诸伏景光在台下注视着自己的幼驯染。
虽然zero没有详细说在平行世界的警校是什么样子,但诸伏景光万分认同自己的想象,如果zero上了警校,当然会是毕业生代表。
他满怀着骄傲地看着zero代表台下的警校生领取毕业证书。
接着,在礼堂的台上,zero的身后亮起刺目的光线。
诸伏景光睁开眼,意识到那光线是透过窗帘缝隙的朝阳。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利落地爬下床,而是难得放任自己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又来了。
时隔好多年,他再次开始做如此逼真而有逻辑性的梦境。
在这几天的梦境中,大半是zero,班长、松田和萩原也经常出现。
有些是他和同期们经历过的事情,zero毫无违和地进入其中,有些是zero给他讲过的另一个世界的经历,他将其补全成了画面。
最后画面连接起来,形成仿若回忆般真实的梦境,在夜晚一遍遍上演。
而他会逐渐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想象。
一开始出现这种梦境是在十二年前zero离开后不久。
他梦见zero继续和他一起上学的样子。
和他上学的日常基本完全一致。
老师布置的作业,同学说的话,教室里泼洒的甜牛奶的气味。全都一模一样。
除了梦境里会有zero总是在他身边。
但那是不可能发生的。即使是10岁的诸伏景光也知道。
zero已经消失了。比起沉浸在虚假的梦境里,他更应该去找真正的zero的下落。
但他那时没能做到。
与冰冷的现实相比,仿若真实却又因为身边金灿灿的存在而洋溢着梦幻色彩的梦境是那样诱人。
想和zero永远在一起。
怀抱着这一奢侈的期望,当时的他沉溺在梦中。
然后,梦境和现实的界限逐渐模糊不清。
直到他下意识地对着空空的课桌叫出zero,把同学吓了一跳。
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教育他以后不要开这么过分的玩笑。
他知道自己必须停止了。
他一直为沉溺在梦境中感到愧疚,在日记里也不怎么提及。
zero下落不明,只有他一个人在梦中得到幸福是错误的。
诸伏景光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而且还会让叔叔阿姨和哥哥更加担心他——
随着他和心理课医生的交流,他意识到这些梦境是他的病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他在妄想中硬是把zero安插进自己的日常生活中,然后再在梦境中上演这些看起来自然得无懈可击的幻想故事。
梦境开始影响他的现实生活。这就是必须停止下来的信号和警告。
好在在他极力想要避免做梦以后,那些真实的梦境也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没再出现。在做着普通的毫无逻辑的光怪陆离的梦时,他偶尔会想起那些截然不同的梦。
但他立刻会用坚定的意志力阻止自己。
只有极少极少时候,这种梦依旧会昙花一现一样冒出来。
就像最近。
诸伏景光点开了系统界面。
【任务进度:60%。】
黑字浮在天花板上方字字分明。
“TM1600,你是真实存在的对吧?”诸伏景光像是自言自语地问,“你能告诉我zero的位置,所以你不会是虚假的。那么,我也不是真的生病了对吧?”
TM1600没有回答他。
第52章
“必须得见到zero才行。”
“只有亲眼见到zero才能确认zero的存在。”
“只有早上也行,如果早上确认过的话,就能坚持一整天了吧。”
“要是能一直看见zero就好了。”
“但是不行,已经答应zero只在晨练时间了,不能够做违背zero意愿的事情。”
“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足够了吧?”
***
降谷零沿着河堤慢跑。
一般情况下,他要么会趁慢跑时间清空自己的大脑,只是感受肌肉有规律地收缩时身体被完全唤醒的舒畅感,要么会用这段时间规划今天必须要做的事情或者思考任务中遇到的复杂问题。
但自从和hiro商议更新过他们在组织内的新剧本后,这段时间就很难被合理利用起来。
不管花多少时间,他都没办法不去在意不远处跟着的幼驯染。
他在河道的弯折处用余光悄悄扫了一眼,清晨的河堤上有同样在慢跑的人,也有人在遛狗,在稀疏的往来人流中他没能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但这不意味着hiro不在这里。
hiro好像在奇怪的地方上点上了技能点。无论是尾随还是偷拍,技术都蒸蒸日上。有时以降谷零的敏锐都会一时无法发现对方的藏匿之地。
这就让他更想找出对方了。说是想和hiro较劲的好胜心也好,担心hiro为了跟踪躲在什么容易受伤的危险地方也罢,总而言之因为这个捉迷藏的小游戏,他不得不放弃了以往养成的习惯。
也许有一天他能养成新的习惯吧,但想要习惯被人跟踪还挺难的。降谷零感叹。
他更希望hiro干脆直接来他旁边陪他一起晨练算了,这样的话他们还能讲讲话。有时候路上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或者值得吐槽的事情,他都想回头找找hiro,但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和他们现在手上拿的剧本,又只能作罢。
等到能说话的安全地方,他当时想说的话也早就从脑海里溜走,就算还记得,不在特定的情景下,说起来也没有那么有意思了。
但鉴于晨练的跟踪活动是他们达成的共识,降谷零也只能忍受这一点小小的麻烦。
降谷零叹了口气,调了个头,向家的方向跑去。
这是给hiro的信号,今天不去安全屋交接情报。
他今天还有好多事情得做,hiro似乎也有任务。他们都没有太多时间。
在进入公寓大门前,降谷零特地回头看了一眼,hiro果然站在便利店旁的老位置,笑着向他挥手。
***
东都大学医院的大厅中人满为患。
降谷零排了快10分钟的队才顺利挤上电梯,不由感慨这里不愧是东京最负盛名的医院之一。
心理科在8楼,降谷零走出电梯,人流量骤然变得稀少了许多。
近年来在社会压力的增加和生活节奏的加快下,越来越多人面临心理健康问题,心理健康也越来越受重视,只是,社会对心理健康问题的歧视和偏见依旧存在。仍然有很多人将心理疾病于软弱、无能等特质联系在一起,将其视为个人能力的不足或缺陷,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患者不愿意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脆弱而讳疾忌医。
不过这样仍需改变的社会现状对于降谷零今天的调查来说倒是一件好事——病人越少,这里的医护人员对于特定病人的印象就可能越清晰。
他走向护士站。
“你好,我是诸伏景光的朋友,是他介绍我来的,预约的名字是降……”降谷零对着电脑前的那位护士正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惊喜的声音。
“——安室君!”
而且这声音该死的熟悉。
降谷零僵硬地回头,对上了萩原研二热情的笑容。
降谷零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萩原君,真巧啊。”
你不会也是来查诸伏景光的病史的吧?
“呜哇,安室君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萩原研二瞪大了眼睛,“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几个月以前了吧,而且小诸伏是一次性介绍了我们几个人的名字,你居然能对得上谁是谁!”
降谷零只怪自己一时嘴快,努力保持着微笑说:“我确实很擅长记人脸,而且你们也是hiro重要的朋友,我怎么会不记得。”
萩原研二正要继续说什么,柜台后的护士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着看过来的降谷零道:“先生,您的名字是……?”
“……”降谷零扫了一眼隔壁的萩原研二,机械地笑道,“安室透。”
护士在键盘上按了几下,皱起眉:“预约的病人中没有这个名字啊,安室先生,您确定预约的是我们科室吗?”
“……那可能是我搞错了吧。”降谷零叹了口气,“能现场挂号吗?”
“您携带了国民健康保险证吗?”护士询问道。
带了。但上面写着降谷零。
“……我忘记了。”降谷零只能这么回答。
“那就没有办法了,请您改天再来吧。”
降谷零点点头,回头看向害他不得不回去办一个安室透的假健康保险证再来医院的罪魁祸首,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来:“那么我就先走了,萩原君。再见。”
他调头往电梯方向走去,却被萩原研二叫住了。
“安室君,请等一下。”
萩原研二走近他,左右看看没有行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是来查小诸伏的案子的对吗?”
降谷零沉默地看向同期,犹豫着该怎么处理。
“你要是真来看病不可能不记得带健康保险证。”萩原研二笃定地说,看到降谷零微变的神色又眨了眨眼,“我已经约好了小诸伏的主治医生,安室君要不要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