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进行无谓的挣扎,而是十分配合被带上上层甲板,关入一间舱室之中。
或许又是出于一些昭然若揭的恶趣味,之前还“背叛”了他的徐时景也跟他在同一间舱室之中。所幸这件房间面积不算小,两人各自被捆在一头,面对面相望。
徐时景似乎憋着一口气,在忍受了许久寂静之后,他率先开口:“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梁山月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把视线从一旁花纹繁复的桌布上收回,“怎么,你愿意告诉我?”
徐时景深呼吸几次,自顾自开口了:“我被绑来之后,易临铮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他似乎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也没在意梁山月是否真的在认真倾听,开了个头之后,徐时景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并不想害我,只是想借助我引晏云清上船,让我不用害怕。”
梁山月皱眉,面色霎时不好看了。
“所以你就答应了?”
徐时景表情有点心虚,但转瞬眉头倒竖,又流露出几丝恼怒,“又不是我自愿的,我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他伤害我怎么办?”
他深吸几口气,“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会放任我不管……”说着,徐时景突然又发出一声笑,“不过,你大概率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不想让晏云清涉险吧?”
梁山月:“易临铮为什么要抓晏云清?”
他看过了晏云清的日记,根据内容推测,在原本的剧情中,他和徐时景才是“主角”。
晏云清曾经为了改变剧情而抢了他的情节,那么,如果易临铮抱有类似的目的,针对的对象也应该是作为主角的“梁山月”才对,为什么偏偏要去抓晏云清呢?
除非,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信息。
梁山月有些焦躁,他现在被关着,无法向外界联系,只能寄希望于易墨靠谱一点,或者祈祷晏云清能够通过他的失踪,察觉到一些端倪。
“我不知道。”徐时景说,“他会来吗?”
梁山月抬眼瞪他。
“不会。”
“云清会见死不救吗?”徐时景道,“如果他不来,易临铮不会放人,到时候我们都有危险。”
梁山月微微眯起眼睛,“他如果来了,他就有危险。”
“被抓的是我们,你倒是先担心上他了。”徐时景嗤笑一声,“梁山月,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梁山月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还没说话,脚下的地板突然颤动起来。
原本停在码头边的游轮,竟然启动了。
梁山月瞪大眼睛,立刻将视线移到唯一一扇狭小的窗户上。
这不是他的错觉,游轮真的在移动。
为什么?
“喂,回答我啊?”仿佛彻底撕下那伪装的面皮,徐时景语气中透露出不耐烦,“你难道不想获救吗?”
徐时景不知道梁山月已经吩咐易墨通知警察,他是真的想用晏云清来换取被易临铮放过的可能。
“……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徐时景有些诧异,“我是喜欢啊。”
“那你还想利用他?”
“这叫利用吗?”徐时景理所当然道,“我又没逼迫他来救我,如果他来了,我也只能接受他的好意了,不是吗?”
闻言,梁山月只感到不可思议,在余下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纵使他对于徐时景的本性已然有几分了解,仍然被他的观念镇住了。
第74章 真正的目的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时景说:“我只是想活下去,月哥,你能理解我吧?”
梁山月没说话,这让徐时景有些失望。
如果在以前,就算不认同,月哥也会包容他的想法的。
他早就看透了,从前梁山月说把他当成弟弟照顾,不过是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借口。他的那些关心和照顾,最终目的不就是得到自己吗?
直到现在,他换了个喜欢的目标,就毫不犹豫地收回了对自己的所有包容和宠溺,这一点和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男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梁山月对他千回百转的心思一无所知,他并没有过度纠结徐时景的改变,转而将注意力放到移动的游轮上。
跟徐时景掰扯“救人”的问题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阻止易临铮。
港口是最容易被晏云清发现的位置,易临铮想引他上船,但却转而让游轮出海,牺牲掉了更容易让晏云清上钩的机会,他这么做,一定有其它更重要的理由。
易临铮让船离开的前提是他笃定晏云清一定能找到他们,其次,让船出海,最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救援难度大大增加。
梁山月的心一寸寸往下沉,事到如今,他只能希望事情不像他想的那般糟糕。
游轮在海上航行了几个小时,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射到房间之中,让梁山月勉强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落日渐渐沉入海平线,出海之后,游轮被找到的概率无疑大大减少。徐时景眼见着越来越焦躁,梁山月却只期望晏云清不要出现。
他已经通知了易墨,如果他真的心系徐时景——并且没有和易临铮沆瀣一气的话——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徐时景的。
虽然易墨是个水货影帝,但毕竟装都装了那么多年,除非真的蠢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梁山月不信他没有任何反制手段。
但这一点他并没有告诉徐时景。
说是看不惯也好,小小的报复也罢,梁山月不喜欢他对于晏云清的态度。
天色越来越暗,海与天的边界已经不甚清晰。
或许是认定晏云清来救他的可能性几近于无,徐时景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咔哒”。
房门处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几个“船员”进入房间,动作粗暴地将两人带出了房间。
他们最终被抓着带到了最上的一层甲板上,黑夜渐渐织上天空。甲板空旷,强劲的夜风将梁山月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他抬眼,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易临铮。
他迎着风,双眼一瞬不瞬地遥遥望向陷入黑暗的海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听到另一侧传来的响动,易临铮才将视线转到被带上来的两人身上。
“时间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乘着风,幽幽传入梁山月的耳中。梁山月对这句话产生了些微不解,但更多的是莫名的焦躁。
什么时间?
并未给他更多思索的机会,身后的船员推着他,把他带到易临铮面前。
易临铮将目光投向徐时景,相比于其他人更为瘦弱的人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像一尾无根的蒲柳,仿佛稍一松手,就会被强劲的风吹走似的。
徐时景避无可避地被推到易临铮身边。虽然比坐在轮椅上的人高了一大截,但徐时景对他仍是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恐惧。他的眼神晃动着,迟迟不敢与对面人的视线对上。
梁山月被带到了稍远处,只隐隐听到徐时景模糊不清的声音。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询问易临铮能不能让他离开。
易临铮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脸,慢条斯理地伸手,手背沿着徐时景的脸颊缓缓下滑,动作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轻佻。
“真凉。”他轻笑着,招了招手,身后的仆人便心领神会地递上一条薄毯,盖在徐时景身上。
“让你受苦了。”易临铮面上维持着堪称柔和的笑意,并不在意徐时景细微的闪躲动作,伸手将他身上的毯子拉拢一些,道:“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徐时景没有错过他话中的“我们”,身躯颤抖得更明显了些。
很显然,易临铮根本没想放他走。明明已经被他欺骗过,自己却还是相信了他的承诺,实在是愚蠢至极。
也是,易临铮费尽心思把自己抓起来,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又把自己放走呢?
直到这一刻,徐时景才真切地意识到,如果这一次他没能成功逃脱,那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他,他很可能一辈子都要被禁锢在易临铮身边,他的事业,自由……就全都完了。
徐时景下意识后退半步,“不……”
他急促地呼吸着,突然转身,朝着梁山月的方向跑过去,颤抖着躲到了他的身后。
“我不要跟你走!”徐时景紧紧攥住梁山月的衣服,仿佛抓住了仅有的浮木,“月哥……月哥救我!”
梁山月叹了口气,迎着易临铮看向他的目光,停顿几秒,还是选择挡在徐时景身前。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率先开口,声音在剧烈的风中飘忽,“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最想不通的问题。眼下他们处在弱势,独自破局是不可能了,梁山月没怎么斟酌,干脆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问出,去求一个可能得不到答案的回答。
易临铮并未理会他,只是直勾勾地将目光投射在躲在后方的徐时景的身上。他沉默地盯了许久,见徐时景没有丝毫与他交谈的趋势,幽幽地叹着气。
从始至终,他没有回答梁山月问题的打算。
果然。梁山月对此早有所料——倒不如说,这才是最可能的结果。毕竟易临铮可不是会向敌人坦白一切的人,这一点倒是和那些影视剧中传统的半场开香槟的反派截然不同。
梁山月并未放弃,转而将目标放在徐时景身上。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易临铮似乎真的挺重视徐时景的。如果问话的人换成他的话,易临铮说不定会松口。
梁山月背过手,有些粗暴地拉了徐时景一把。呼啸的狂风屏蔽了他放低的声音,梁山月微微低头,朝身后的人道:“问清楚他的目的,才可能逃出去。”
唯一的救命稻草骤然发话,徐时景愣了几秒,听清了他的话语后,面上的恐惧散了许多,表情逐渐坚定。
他还算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现在只能试着相信梁山月了。徐时景鼓起勇气,再次将视线转到易临铮身上,声线颤抖,颇有几分艰难地把问题说出口。
换了个提问人,易临铮一改之前的忽视。他敛眉沉思几秒,面上表情柔和了许多。
“你想知道?”他看向徐时景,眼神甚至算得上温柔。如果他没有实施囚禁和绑架,梁山月或许会相信易临铮是真的爱着徐时景的。
不过,不管他对徐时景到底抱有怎么样的感情,只要能利用这份感情,得到他想要的回答就好。
易临铮瞥了梁山月一眼,神色不明,但还是回答了徐时景的问题。
“我从来都没有想伤害你,”他眉目低垂,姿态放低,“这是我的无奈之举,小景,请你原谅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人道歉。听到他的回答,徐时景有些怔愣。
梁山月冷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你的无奈之举就是把我们绑架了?”
易临铮道:“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