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晏云清道,“徐时景说你主动救他,因此坠入海中,也是这个原因吗?”
提到这个,梁山月心中霎时涌起一股火气,他横眉竖眼,甚至差点忍不住在病房中大声嚷嚷,“我才没……!”他强忍怒火,“是他故意……”
他话说到半截,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月哥!”
熟悉的声音传入病房中,徐时景从门后探出头来。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晏云清微微挑眉,迅速将手抽出来。
手里熟悉的温度撤离,梁山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神情显现出几丝呆愣。
“你来了?”晏云清率先朝着来人打招呼,“要不要让你们单独聊聊?”
徐时景扫了眼病床上的梁山月,对上他冷冰冰的视线,身体抖了一下,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月哥。”
他在两人看过来的视线中上前,表情滴水不漏,丝毫看不出做了那些拉人垫背的事情后的心虚。
梁山月暗叹了几声好演技,便看他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声音满是诚恳,“月哥,谢谢你救了我。”
那是我自愿救的吗?!
梁山月气笑了,“你说这些话,你自己都不心虚的吗?”
徐时景被他满含怒气的话语吓了一跳,眼神惶恐地看向晏云清,没几秒,眼中多了水雾。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梁山月:“……”
他没错过徐时景求助似的看向晏云清的眼神,心中冷笑,算是明白过来了。
徐时景早在之前就和他撕破了脸,自己虽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内心其实还是存着几分情分。
与他不同,徐时景显然已经舍弃了曾经的情谊,他能干出牺牲自己的事情,当着受害人的面演戏,自然也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他就是仗着晏云清不了解内情,这才如此假惺惺地道歉。
但是——
梁山月像是气得说不出话一般闭上了嘴,他无言地瞪着徐时景,几秒钟之后,眼角突然流下一行清泪。
徐时景:“……?”
他逐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梁山月面无表情地落泪,瞳孔地震。
流泪示弱是他自己惯用的手段,没想到竟被梁山月率先用了,演技还如此炉火纯青。
梁山月的长相与柔弱毫不沾边,将徐时景和他放在一起,绝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更偏爱看上去好欺负的徐时景。
但正因如此,当他沉默不语地流泪的时候,冲击力才尤其大。
浅灰色的眼眸像晶莹剔透的玻璃珠,梁山月含着泪,一声不吭地看向晏云清,薄薄的唇微微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委屈,但看上去就是分外可怜。
在晏云清看来,像一只被欺负的小狗。
那一刻他甚至无暇顾及身边目瞪口呆的徐时景,下意识伸手将梁山月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声音是少见的温柔,“怎么哭了呀……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别哭……”
梁山月将头往晏云清脖颈埋,一只手臂悄悄环住他的腰,顺便抽空看了徐时景一眼,玻璃珠一般的眼中盛满明晃晃的嘲讽。
只一眼他就收回目光,重新做回默默向晏云清撒娇的小狗。
徐时景:“……”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莫名成了某种play的一环。
第80章 菜就多练
晏云清忙着安慰委屈落泪的梁山月,全副身心都放在他身上,完全没有徐时景插话的余地。
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梁山月假惺惺地装可怜,一边愤怒于他的伪装,一边又气愤晏云清被猪油蒙了眼睛,连这么拙劣的演技都看不出来。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想揪住梁山月的衣领,大声揭穿他是个善于伪装的绿茶——但晏云清已经明显将心偏到了梁山月身上,就算他提出确凿的证据,想来晏云清也不会过多责怪梁山月的。
这是徐时景了然于心的经验,毕竟之前,他也是这么博得那些大佬的偏爱,让其他情人气得牙痒痒。
风水轮流转,现在他成了曾经那些快气炸的“情人”。
徐时景不知道梁山月会不会把他坠海的真相告诉晏云清,但显然,不论梁山月说不说,结果都不是自己能主导的。
他不想放弃晏云清这条大腿,如果梁山月选择当面对峙,那他将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之后再想办法吧。
徐时景咬着嘴唇,临走前狠狠瞪了梁山月一眼,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晏云清等他哭够了,又摸了把他的头发,“他已经走了。”
“哦。”梁山月鼻子有些堵,闷闷地应声,挽着晏云清腰的手臂仍然没有半分放开的迹象。
晏云清又无奈又好笑,“你抱够了没?”
“没有。”梁山月又往他脖颈处钻,“他走了我就不能抱了吗?”
晏云清笑了笑,放松身体,也伸手环住他,接上之前终止的话题,“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因为要救他坠海,而是被徐时景害的,是吗?”
“算是吧。”梁山月简单将当时的场景复述一遍,感受到晏云清逐渐散发出来的黑气,拍拍他的背顺气。
晏云清被气得冷笑,“他还有脸在我面前装。”
他不知道徐时景竟然能伪装到这种地步,他可是差点就害死了梁山月啊!
晏云清抱着梁山月的手臂收紧几分,“他的性格比我想象中扭曲很多——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吗?”
梁山月思考许久,幅度挺小地摇头,“不是。”
他回想起在小山村时那个热情活泼的小孩,又想起他们刚刚从山村离开时,徐时景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理想,从群演做起,一遍遍不辞辛苦地去跑组……那时候的心情和状态是很难伪装出来的,梁山月与他合住,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不至于看不清他是假装还是真情。
梁山月蹭了蹭晏云清,“我曾经把他当做我的救星。”
他闭上眼,有点疲惫,“我爸是个无药可救的家暴者,我妈妈也不要我了,当时的我没有亲人了,心态上也出现了一点问题。
“相比于我,那时的徐时景积极乐观,他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虽然每天都很疲累,但从来没有放弃过。
“我看着他,不知不觉也被感染,慢慢从那种心灰意冷的心境中走出来。
“我从来没想过,一开始那么乐观善良的孩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徐时景从来没有“拯救”过他什么,他只是和梁山月一起合租,然后尽自己所能地努力学习,工作,赚钱,为自己当演员的梦想而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那时的他有一种野蛮生长的生命力,像闪耀的小太阳,在不知情的时候,让梁山月也跟着改变——这或许就是徐时景作为万人迷主角的,最本真的魅力。
虽然徐时景从未为他做过什么,但梁山月还是很感激他。
“直到被他拉下海的前一刻,我仍一直对他心怀感激。”
晏云清明白他的心境。
不可否认,作为原本剧情中徐时景追求者中的一员,他们都有类似被他吸引的经历。
于是晏云清只是摸了下梁山月的下巴,声音淡淡的,“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梁山月道:“我救了他一命,已经仁至义尽——我不想管了。”
晏云清:“嗯。”
“那你呢?”说着,梁山月抬起头,直视晏云清的眼睛,晏总闪过警惕,“现在的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晏云清抿着唇笑了下,还没说话,梁山月又呲着牙,补了一句,“你也别心软。”
他气冲冲地道:“他可是差点害死你男朋友,你不许管。”
晏云清挑眉,拿出手机看了眼,“我们才交往了,嗯……不到一个小时,你向恋人提要求的行为倒是熟练。”
他放下手机,突然伸手,虚虚掐住梁山月的脖子,“你说他是你的‘救星’,哼,这话我都没吃醋呢,你倒反过来怕我帮他?”
“因为我会吃醋啊。”
梁山月理所当然回答,又将自己的脖子往前递,似乎嫌他掐得不够用力似的。他抬眼与晏云清对视,浅灰色的瞳孔微微颤抖。
“我总觉得不真实……”他低声道,“我刚从病床上醒来,你就答应了我的告白,我怕这只是一场梦。”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知晓晏云清曾经对徐时景有着怎样的执着——他甚至执着了两世,长达几十年。
虽然晏云清会喜欢上他让他欣喜若狂,但短暂的喜悦褪去之后,潜藏的问题便显露出来:
晏云清对他的“喜欢”究竟有多少分呢?会比那份执着更重吗?
梁山月知道答案,因此而更加恐慌。他不知道晏云清对他的喜欢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份喜欢消耗殆尽,晏云清也会抽身离开?
纤长的眼睫扑闪着,梁山月目光下移,晏云清看出了他掩藏的那淡淡的恐惧——他是真的在惧怕。
晏云清看了他几秒,手上用力,掐着梁山月的脖子向前,结结实实地亲了他一口。
或许不能叫“亲”,叫撞更合适。
梁山月的唇传来一阵阵闷痛,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想得真多。”晏云清的吐息随着每一个字拂过梁山月的面颊,“与其浪费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来亲我。”
梁山月:“……”
“哇,”他装作又惊又怕的样子,“你谈恋爱之后是这个样子吗,变化好大!”
晏云清挑眼看他,伸出舌头舔唇,近在咫尺的唇瓣霎时附上一层水光,“亲不亲?”
“……”梁山月喉咙发干,白皙的俊脸发红,明明已经抵挡不住,却迟迟没有上前,他的脸红到发烫,声音很小,小到哪怕在如此近的距离,晏云清甚至差点没听清,“我、我不会……”
他的初吻是被晏云清突然袭击的,反击也毫无技巧。现如今面对恋人,那拿不出手的吻技让他心生胆怯。
晏云清:“……”
他微微撇过头,声音同样很小,“真是的,我也不会啊!”
旖旎的气氛霎时消散,两张尴尬的大红脸面面相觑,喃喃着说不出话。
晏云清红着脸,咬咬牙,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还亲不亲了?”
“亲啊!”梁山月用更虚张声势的态度回应他。
他一鼓作气,俯身贴上晏云清微凉的唇瓣,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病房门再一次被从外打开了。
极度紧张的梁山月像被吓到的小猫,炸了毛似的蹦回自己的床上。
他和晏云清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口,眼角发红的梁小婷急匆匆走进来,满脸担忧,“小月,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