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像只不怕人的老狐狸,泰然自若地任由他审视。
池昼放弃了,索性直白地戳穿道:“你是弯的?”
“是啊。”陆深回答得坦坦荡荡,仿佛池昼问了一句蠢话€€€€都说是男朋友了,能不弯吗。
“……”
你是个头。
这话只能说给鬼听。拿“陆深”两个字去认识他的人那里问,得出来的答案一定是“陆深是个铁直男”,绝无例外。
陆深为了整他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谁能想到,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跟王知宇说“陆深不会装这个”,一个小时后,他就被狠狠打脸了。
“你真是我男朋友?”
池昼又挑剔地说:“你好像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陆深抬眼:“你喜欢什么类型?”
“活泼,开朗,不会摆张死人脸。哦还有,”池昼故意顿了顿,咬重字音,“我喜欢乖的。”
“谢谢,”一项都不符合的陆深把这些词当作夸奖,照单全收,“我就这个类型。”
说完还对池昼微微笑了笑。
一个“活泼开朗不摆死人脸”的笑容。
池昼还从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厚脸皮。
而且这个人还是陆深!
“……”
池昼咬了咬牙:“你确定要玩这个?”
陆深答非所问:“你不是失忆?”
“……行,有你的。”
池昼气笑了,陆深这是给他下战书呢。
以往从没收到过陆深这么用力的反击,敢情是跟张嘉翊前男友一样,准备给他憋个大的。
但他跟张嘉翊可不一样。
他绝对不会被糖衣炮弹蒙骗上当,更不可能被掰弯。
池昼胜负欲彻底上来了。
到现在,池昼也没什么继续躺着睡觉的心情了。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那走吧。”池昼整了整衣服,虚以委蛇地招呼着陆深,“男、朋、友。”
-
池昼跟陆深并肩走在一起,浑身都不自在。
在“男朋友”一事上达成诡异的共识之后,池昼试图进入角色,把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往里收了收。
一时之间,他们之间的气氛竟然还挺平和。
池昼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陆深绕到靠近车流的一边,顺便回答了他的问题:“两年三个月。”
他回答得太快,一听就是信口胡诌,毫无可信度。
池昼语带讽刺:“有这么久?”
意思是让他编也编个像点的。
不料陆深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失忆了,不记得正常。”
池昼心说这狗比真能装,好像他真失忆了似的。
“你来之前我舍友来过。”池昼试图戳穿他的谎言,“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怎么我舍友都不知道?”
陆深转过头来,望进池昼的眼睛,那视线有些意味深长。
池昼直觉不妙。
果不其然,陆深下一秒就语出惊人。
“我们是地下情。”
池昼走在路上差点绊一跟头。
陆深这狗比,连谈恋爱都不会装,还想学人玩偷情?
“你之前说喜欢刺激的。”
陆深沉吟片刻,又说:“你想转地上?我不介意。”
……我他妈介意!
池昼怀疑陆深就是来克他的,三句话里就有一句话能把他噎死。
连“地下情”都出来了,看来陆深是真打算玩个大的。
池昼这辈子就没认输过,当然是选择奉陪到底。
他深呼吸一下,冷笑着说:“对,我就喜欢刺激的。”
“那我们平时怎么联系?”池昼又换了道送命题,“漂流瓶?”
无论是手机通讯录还是微信联系人列表,里面可都没有“陆深”这号人物。
同样的,陆深的列表里,估计也没有他的名字。
认识的这些年,他们从来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见面全凭孽缘。
偏偏这孽缘就是剪不断理还乱,以至于高中毕业后他们又考到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
陆深云淡风轻地说:“我们一般下课见面。”
“哦。”
一个字用了很大力气。
池昼几次拆穿未遂,可见陆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顺着这个谎言往下演,似笑非笑地说:“那我们明天见。”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宿舍楼道口。
他们的宿舍在同一栋同一层,彼此对门,一个说远不远的距离。
鉴于他们“地下情”的关系,他们不约而同地在楼道口就停下来,准备分道扬镳了。
“我明天五点半下课。”池昼一手按着陆深的肩膀,身体微微前倾,用不大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你可别忘了来。”
-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池昼还在想今天白天发生的事。
今天陆深回答得太快太坦然了,池昼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他打开手机,点开聊天对话框。
白天睡觉:【在?问你个事】
石头:【怎么了】
石头是池昼高中时的朋友,他们和陆深都是一个班的,当年石头的座位就在陆深前面,耳听四路眼观八方,课余精力全用来打听小道消息了,是池昼的第一大信息来源。
池昼开门见山,直接问:【陆深是直的吗】
石头发了个嘲笑的表情包过来。
石头:【陆深要是弯的,那这世界上还有直男吗?】
石头:【你不知道?当年有一男的跟陆深表白,直接被掀出去了】
池昼想了想陆深那个生人勿近的性子,觉得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石头:【那男的胆子贼大,偷偷摸摸藏了陆深不少东西,后来被发现了就还给陆深,结果陆深嫌脏全扔了】
石头:【你说他是不是还有点洁癖在身上?】
据池昼所知,陆深确实有点洁癖在身上,尤其不喜欢别人乱碰他东西。这个毛病知道的人不多,因为没几个胆肥的敢这么做。
白天睡觉:【是吧,他就这德行】
直男还洁癖。
就这还装gay?
池昼轻嗤一声。
他倒要看看这姓陆的能装出什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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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在一楼的小教室上课。
池昼踩着点进教室,单手拎着一本书一支笔,轻车熟路地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
王知宇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摆出一张死灰般的上坟脸:“中国人学什么西洋话,你说是吧昼儿。”
池昼最烦上英语课,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看得他头昏脑涨,再加上老师平淡如水的催眠音调,两节课听下来能原地升仙。
大半节课过去,池昼已经进入了即将羽化登仙的状态。
他快困死了,手指松松垮垮地勾着笔,时不时在书本上轻点几下。看起来像是在做笔记,但纸面上全是歪歪斜斜的笔画,根本分不出他写的都是26个字母中的哪一个。
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王知宇撞了撞他的胳膊。
“等会儿去饭堂吧?”
王知宇说着,开始一厘米一厘米地往门口挪。按照他的速度,刚好可以在下课的时候挪到门口,成为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他一边挪一边东张西望,嘴上还跟池昼说着话:“我要吃那个大鸡腿饭……”
忽然,王知宇的动作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