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吗?”陆深问。
池昼呼吸一滞:“喜欢什么?”
陆深顿了顿,似乎是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无奈地换了个字眼:“花。”
池昼微微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陆深要说“我”。
平心而论,那花是挺漂亮的。在池昼的世界里,花只有两种,一种叫玫瑰,另一种叫“除了玫瑰以外的其他花”。
而陆深送的刚好是他认识的那一种,颜色还是别出心裁的粉色。
“……我喜欢,谢谢你。”池昼咬咬牙还是说了真实感受,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你为什么要送我花?”
他想到什么,又补充道:“顺带一提,我不会花粉过敏。”
意思就是你别想用送花这种雕虫小技整我,没门。
除了这个,他实在是想不到陆深还有什么其他理由这样做了。
“理由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过我不介意再说一遍。”陆深又换上那种很正式的语气,十分真诚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池昼丢下一句“我是直男你别想整我”就落荒而逃了。
如果是平时不搭理人的陆深,池昼自我感觉将他摸得很透彻。
但现在陆深不知道为什么性情大变,既不会不搭理人,也不会眼高于顶摆一副清高样€€€€他的眼睛完全就黏在池昼一个人身上,注意力只给池昼一个人,简直是让人难以招架。
陆深接连几次表白被拒,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池昼“想明白”。
后来陆深想了想,觉得池昼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他们这会儿毕竟还是敌对关系呢,池昼哪有那么容易转变思维。
他自己反思了一下,觉得可能还得加把劲儿。
在他觉悟升级的第二天€€€€
池昼收到了一封极其郑重的情书。
情书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他的抽屉里,他一来就能看见。
那是一封精心准备过的情书,信封和信笺都是仔细挑选过的,纸页翻动间会有浅淡的清香萦绕。
一拿出来,足足有三页纸。
不得不说,陆深真是写议论文的一把好手,论点论据论证一应俱全,辞藻不见得有多华丽,但逻辑链一定很完整。
总而言之,他将自己为什么喜欢池昼描述得很清楚。
池昼看一行就要缓三秒,看了三行就招架不住,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不仅因为这是一封情书,而且是因为这是一封出自陆深之手的情书。
池昼不是没有收过情书,但他从来没收过这样的情书。
喜欢池昼的人很多,可像这样一二三四列出来的,只有陆深一个。
就连“我觉得你很可爱”这种鬼扯的理由都写在里面。
池昼盯着那一行鬼扯的理由,心脏莫名其妙跳得很快。
他觉得是被陆深气的。
于是,池昼忍了小半个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喂。”池昼叫住陆深,“你整够了没有?上瘾了是吧?”
陆深还是说:“我是认真的。”
“你总不能是真的喜欢我吧?”池昼想到这个就烦,陆深凭什么这样整他?他明明都想过和陆深做朋友!
陆深问:“为什么不能?”
池昼烦躁地跺了跺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直男!”
“我不是。”陆深坦荡地说,“我很弯,从来没直过。”
池昼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陆深不厌其烦地重复:“我不是直男。我很弯,从来没直过。”
“我不信,有种你给我看。”池昼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细想,到底怎样才能一个人是gay。
陆深很快就让他见识到了。
事实,陆深相当有种。
他的方式不仅简单粗暴,而且频率极高。
比如这天。
池昼喝水习惯先喝一大口,像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
然后他刚刚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这边陆深就递了张小纸条过来。
€€€€我是弯的,因为我觉得你喝水的样子很可爱。
池昼垂眼一瞥,看清上面的字之后,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连忙放下水瓶,剧烈咳嗽起来。
过了会儿池昼去找石头一起打篮球,想要把占据了整个大脑的甜言蜜语都甩出去。
结果他打篮球的时候,陆深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安安静静地看。
池昼很受欢迎,明明不是正式比赛,他们几个只是打着玩的,但周围就是围了许多人,有男有女,都在给池昼加油。
池昼今天心不在焉,运着球来到篮板下方,眼见着球要被人夺走,赶紧起身上步扣篮。球很惊险地跌进了篮筐。
周围呼声阵阵,但池昼却没什么反应。
中场休息时,有人拿着一瓶水踟躇不前,似乎是准备送水。
陆深侧过头瞥了一眼,默默地去旁边的自动贩售机里买了一瓶水。
他走上前,拧开瓶盖后再将水递给池昼。
池昼接过水,手心里被塞了一张纸条。
熟悉的预感涌上心头,池昼展开那张纸条。
€€€€我是弯的,因为我觉得你刚刚扣篮的样子很帅。
池昼攥着这张纸条,就连手心都有点发烫,他赶忙胡乱将纸条塞进裤兜里,假装无事发生。
池昼背过身去,摸着胸口抚平剧烈跳动的心脏。
该死的,这也是陆深整人的一环吗?!
下课后,池昼心神不定地扯下了手腕间的护腕,放在桌子上。
这个护腕是他心血来潮买的小玩意儿,当时看着觉得帅就买了,没有在上面投放过多的注意力。
他自己没察觉,但总有人往那上面看,因为他皮肤白,戴着那截护腕尤为显眼,让人很想就此握住他的手。
池昼明确知道这个点,是因为他又收到了一张小纸条。
€€€€我是弯的,因为我觉得你戴这个护腕很好看。
池昼胡乱抓起一支笔,用非常显眼的大字在那张小纸条背面写:可以了!!!
陆深的小纸条一张接一张地来,但他本人却跟池昼隔着非常显眼的距离。
放学时,他们同时走出教室,宽敞的楼梯间里,他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楚河汉界。
池昼心说陆深心真是海底针,明明那么多甜言蜜语,偏偏现在又要离得那么远。
他莫名有些不爽:“你站那么远干吗?”
“不是,因为我是弯的,而且因为我喜欢你。”陆深耐心地解释道,“靠太近的话,我怕我忍不住想跟你牵手。”
池昼:“……”
陆深的像是一场盛大的夸赞活动,每一次都在诉说着每一个他喜欢池昼的细小瞬间,无数个这样的瞬间,组成了他汹涌磅礴的爱意。
短短几天时间,池昼收到了无数张小纸条,不约而同地来自同一个人,只不过都来自不同的瞬间。
在池昼不知道第几次被人夸“可爱”之后,他招架不住地喊了停:“喂,你够了没有……?”
“还没完。”陆深如实回答道。
池昼:“……”真是他妈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新型整蛊,那他承认陆深整人真是有够别出心裁。
重来一次,印象中的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还是那样惹人生厌。
换了座位后,小眼镜就频频过来找池昼,每次都是说,要借他的位置坐一下,抄一下笔记。
同学之间,这种微小的要求,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池昼在这方面很慷慨,总是让别人随便坐,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于是小眼镜在自习课期间顺理成章地坐到了池昼的位置上。
然而,在他准备偷走池昼的宝贝红笔时,陆深沉声地制止了他:“放下。”
他的声音极冷,犹如冰雪寒霜,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陆深对池昼和对别人完全就是两种极端,他对池昼极尽耐心和温柔,对其他人就完全不是这样,对于小眼镜这种类型,更是没有分毫耐心可言。
等了两秒,小眼镜还在装死不吭声,陆深彻底不耐烦了。
他直接拽起小眼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出两个字:“红笔。”
小眼镜被他吓得一哆嗦,迅速把藏在袖子里的笔抖了出来。
池昼回来之后到处找红笔,摸来摸去,最后在陆深桌上摸到了。
他奇怪地说了句“我的红笔怎么在你这里”,把红笔收起来,没有太在意。
过了几天,小眼镜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过来找池昼借座位抄笔记。
池昼还没开口,陆深就冷淡地斜眼过去,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不像池昼经常跟石头那样说的是玩笑话,他这个字里面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池昼有些吃惊,他鲜少看见陆深露出这幅神情€€€€好像很讨厌小眼镜似的。
陆深以前假清高,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就像没有人能成为他的朋友一样,也没有人能惹得他动怒。
但池昼有一种直觉,陆深这次好像是有点生气了。
小眼镜见池昼没松口,干脆赖着不走,想着陆深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