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窗始终没有亮起过,就像那人总是沉默地消极应对他的不甘、愤怒或抱怨,让他无计可施又无可奈何。
他以一个玩笑般的求婚,仗着陆瑞安性格好、不会拒绝,霸道地占有了对方五年的时间,现在由他主动提出来离婚,陆瑞安应该很高兴吧。
祁扬自嘲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自虐般将烟从喉咙里悉数吞了下去,呛得他喉头腥甜,最后将烟头全部收集到空烟盒里,就近寻了个垃圾桶扔进去。
猩红的火星在黑夜里闪动着,逐渐燃到尽头,被冷风一吹,彻底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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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民政局
客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陆瑞安的手脚却始终都是冰凉的。夜晚很漫长,但时间却过得很快,陆瑞安脑子里很乱,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直愣愣地睁着眼在沙发上躺了一宿。直到手机闹钟按点响起,他木然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半边身体都短暂地没了知觉。
按掉手机闹铃,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陆瑞安盯着屏幕上闪动的“6:00”发了会儿呆,给祁扬发了条消息。
[我今天有空。]
他没指望祁扬能立马回复——祁扬爱睡懒觉的习惯从原来在学校开始就养成了,后来两人稀里糊涂结婚后住在一起,祁扬早上也总是起不来床,却又要求陆瑞安起的时候也要叫他。
陆瑞安是高中语文老师,做班主任的时候,需要早上六点去教室里守学生的早自习。但祁扬是在游戏公司上班,早九晚六,由于熬大夜的时候多,实际上只硬性要求了十一点之前到公司,从家里开车过去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并不需要和陆瑞安一个时间起。
陆瑞安刚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舍不得那么早叫醒祁扬,总是轻手慢脚地掀开被子一角下床,去客房的浴室洗漱,再在准备早饭时给祁扬温上一份。
然而祁扬并不领他的情,冷着脸反复和他重申了几次,让陆瑞安早上起来的时候叫自己。于是陆瑞安试着叫他,深深领略了祁扬的起床气。
睡意惺忪的祁扬总是在他叫了三声名字后一把抓着他的手不放,闭眼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看得陆瑞安心中惴惴,但下一秒,祁扬便不由分说地拽着他拉到怀里,像抱大型玩偶似的,不住地用脸在他颈窝蹭。
温热的怀抱让陆瑞安一动不敢动,僵着身体坐在床边,发现他的不自然的祁扬逐渐清醒过来,很快松开手,讪讪地揉着头发说:“噢,是你啊……现在几点了?”
——你希望是谁呢?
陆瑞安心里酸涩发苦,他背对着祁扬站起身,没有看到祁扬红透的耳朵和极有侵略性的、盯着他后背的眼神。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以最快速度平复心情,语气平淡地说了句“六点半。早饭我做好了,放在蒸锅里,你睡醒的话起来吃”便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走出卧室,胸腔里的心脏砰砰作响,吊着的一口气才敢缓缓吐出。
睡惯了懒觉的祁扬的确起不来,但他是希望早上第一眼看到的是陆瑞安,好歹一起吃个早饭再回去接着睡,以至于他本以为自己怀里抱着的是原来住在父母那儿时的大抱枕,没想到竟然是陆瑞安。他心里又惊又喜,但很快感觉到陆瑞安的不自在,一想到陆瑞安的暗恋对象,便不甘心地迅速松开了手。
陆瑞安走的时候,祁扬刚磨磨蹭蹭地坐上餐桌,最后还是没能如愿一起吃饭。
不过在陆瑞安的记忆里,那之后的祁扬也开始逐渐养成了习惯,他的闹钟轻灵灵地一响,祁扬便条件反射地坐起来,从背后抱住陆瑞安发着懵地缓神,也不再挣扎着要起来吃早饭了,只是抱这么一会儿,便又倒回床上接着睡,就当是象征性地早起了。
陆瑞安被祁扬抱着不敢有别的反应,却也不推开祁扬,事实上,他心里悄悄地希望祁扬发懵的时间能再延长一点。
他没有问过祁扬为什么要坚持早上起这么一下,自动为祁扬找好了借口——早起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祁扬起床气重,需要散散“气儿”,他只是祁扬上班前能顺利起床不迟到的缓冲节点。
两个人都默契地将这稍显怪异但又无足轻重的早起插曲默许并延续了五年,直到今天,那层遮掩一切深重裂痕的幕布终于掀开。
陆瑞安魂不守舍地遵循着身体记忆去厨房准备早餐,注意力却还牵绊在他明知不会那么快得到回复的手机消息上。
其实他很困,上下眼皮酸涩地一眨就要溢出泪来,潮湿地要黏合他的眼皮,可是他的精神却无比清明,他的意识不肯陷入短暂的混沌。
他困惑又挫败地问自己:陆瑞安,你怎么又把事情搞砸了?
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机一震,陆瑞安立马看过去,竟然是祁扬回的消息。
[十点钟民政局门口见,证件带齐。]
喉头一窒,心脏拧出的酸汁向上反流,火辣辣的烧得陆瑞安胸口疼——他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感知到,祁扬是真的要和他离婚,不是气话、也不是玩笑,没有斡旋的余地。
陆瑞安不愿意最后的分开也如此不堪,勉强打起精神,收拾好自己,从卧室的抽屉里翻出户口本和两本结婚证——祁扬的那本忘了带走——仔细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他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人,僵硬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最终归于平直紧抿的一线。
等待的时间太过煎熬,陆瑞安心神不宁地翻看着家长群的消息试图分散注意力,好不容易捱到九点半,释然而沉重地起身带着公文包下楼打车,像是奔赴一场已知结局的审判。
祁扬也早到十分钟,两个人对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陆瑞安将祁扬的那份结婚证递给他。
祁扬一怔,随即接过结婚证,头也不回地先一步进民政局大厅。
办理结婚的窗口排了长队,祁扬第一眼都没能瞧见离婚登记的窗口在什么地方,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跟上来的陆瑞安,不着痕迹地等了片刻,抬步绕过结婚登记的队伍往里走,然而离婚登记处的窗口却是关闭的。
祁扬只好在结婚登记窗口旁等着这一对新婚夫妇结束流程时,见缝插针问工作人员:“你好,请问离婚登记在什么地方办理?”
工作人员忙里抽闲瞥他一眼,带着微笑道:“先生您好,今天是周日,我们是不上班的,但恰逢情人节,所以我们才特意开放结婚登记窗口。离婚登记今天窗口不开放,请您周一再来吧。”
祁扬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直起身离开窗口,转身看向陆瑞安,面无表情问:“陆老师周中什么时候能有空?”
两人结婚五年,到了现在,陆瑞安明白祁扬一旦用这样的称呼就是在阴阳怪气地表达他的不悦,以至于陆瑞安一听到他这样的称呼就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得祁扬不高兴。
“这周学生要期中考,我得守着,”陆瑞安抿了抿唇,“下周一吧,下周一我上午没课。”
“行。”祁扬说,“那就下周一早上九点。”
他看也不看陆瑞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第4章 离婚冷静期(1)
陆瑞安在空荡荡的广场站了几分钟,回头望着民政局大楼,看一对对喜上眉梢的新婚夫妻出来,挽着手脚步轻快地走往不同的方向,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好在手机里突然跳出的群通知拯救了他——年级组安排下午四点开会。陆瑞安两点不到就回了学校,门口的保安队长见他神色恍惚还主动问候他,陆瑞安勉力打起精神和他寒暄了几句。
他照常上课、照常批改作业、照常在食堂吃中晚饭、照常在晚自习下后的十一点才回到住处,但却不敢再回主卧睡觉、不再早上六点起来做两人份的早餐。
他放任被工作折磨得筋疲力尽的身体蜷缩在客房的小床上,双重疲惫让他一沾枕头就坠入沉眠,没时间想自己的私事,甚至于有些自虐般地为这样的工作强度感到快慰。
周六,他上完最后两节课,没急着走,回到办公室写当周的工作日志,办公室里的同事所剩无几,六班的语文老师付欣临走前随口问他:“陆老师今天怎么还在这里加班呀?不急着回家吗?”
陆瑞安对她笑笑:“准备把材料写完了再走,不想把工作带回去。”
“哈哈,也是!我现在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材料就头疼。”付欣朝他摆了摆手道别,“那我先走啦,陆老师最后别忘了关灯哦。”
“好。”陆瑞安温声应下。
窗外天色逐渐昏暗,陆瑞安脑子里一度冒出一种留宿学校、或者不要再回去住的想法,但作为一个循规蹈矩近三十年的成年人,除了冲动之下儿戏般地和祁扬结婚这件事以外,偶尔的出格念头并不会占据他的理智太久。
陆瑞安仔仔细细地将自己工位上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收拾好,又给办公室打扫了个大概,走出校门时,掩映在葱郁树植里的教学楼随着夜色一同熄了光影。
路边突兀地响起一连串的刺耳喇叭声,陆瑞安抬头望过去,瞧见一辆熟悉的车。
心跳兀地漏了一拍,他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在副驾驶的位置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陆瑞安得以瞧见驾驶位上的人的面容——祁扬没看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手指微曲敲了敲,冷声道:“上车。”
陆瑞安想问,但他本能地去观察祁扬的脸色,顺从地拉开门坐进副驾驶。他想了想,问祁扬:“有什么事吗?”
他刚问完,就眼睁睁看着祁扬气极反笑:“陆老师是大忙人,连消息都没时间看了。”
陆瑞安后知后觉地低头摸出手机来看,发现祁扬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过一条短信——“晚上出来吃个饭,把离婚协议签了。”
“我下午在给学生上课,上完课在办公室写材料,刚刚才出来,没看手机。”陆瑞安解释。
“哦。”祁扬偏开头去观察窗外的路口情况,“反正也不是一两次了。”
陆瑞安欲言又止,可他一回忆,意识到的确如此——工作原因,他在学校很少看手机上的私人信息,除去上课,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回复家长群和各类工作大群的消息,以至于从结婚到现在第五年,错过祁扬的消息不计其数次。
陆瑞安已经尽可能地闲下来就去查看祁扬是否有给他留言,可收效甚微。祁扬最初因为这事和他明里暗里吵了几次,但后来再也不提,也很少给他发消息。
祁扬定了一家养生藕汤的餐厅包间,暖融融的鲜香气息向每一位进入店内的客人口鼻拢来,叫人食指大动,但两人都没有食欲,不到半小时,祁扬就拿出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陆瑞安捏在筷子上的手用力得发白,他讷讷地对着祁扬笑了下,没有伸手接:“你觉得可以就行,我没异议,待会儿走的时候我会签字。”
“嗯。”祁扬现在的情绪异常平静,他抬眼看了陆瑞安一会儿,垂脸盛了一碗汤,放在了距离陆瑞安手边。
陆瑞安说:“谢谢。”
祁扬叫来服务员结账,陆瑞安默不作声地直接翻到协议书的最后一页,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笔,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
周一上午办理离婚登记的窗口排了长队,大多都相看两厌地各自占据长桌一侧,催着工作人员赶紧办理手续,好像生怕对方身上的晦气会过到自己身上,脾气火爆些的则会当场对骂甚至动起手来,吵吵嚷嚷地从来到离开,徒留一地鸡毛。
陆瑞安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难受,像细细密密的针扎在心口上的那种疼,但尚能忍受。
直到轮到他们,工作人员接过证件,问:“两位的离婚协议准备好了吗?确定都没有异议了是吗?”
陆瑞安怔愣的间隙被祁扬连珠炮似的抢白:“准备好了,字也签完了,财产都归他,我没有异议。”
那针扎一样的疼痛陡然放大数百倍,让陆瑞安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没有转头看祁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让他如溺水一般无助又窘迫的念头。
——原来协议里写的内容是这样,祁扬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尽快离婚,他真的很着急要摆脱他。
“这位先生对财产分割也没有异议,是吗?”工作人员的目光波澜不惊地转向陆瑞安,像是早已经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
陆瑞安低着头,咬了咬舌尖:“是。”
工作人员熟练地一一校验证件、进入系统流程,将证件放回台面:“请两位收好《离婚登记申请受理回执单》,三十天内有任何一方反悔都可以带着回执单来撤回申请,如果没有,就请三十天后带着书面离婚协议和两张两寸证件照来这里进行二次确认、领离婚证,需要两位都到场。如果直到六十天后,二位都没来,视为撤回离婚申请。”
她简洁交代完,训练有素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下一对要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上前,祁扬与陆瑞安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让开路。
陆瑞安犹豫一秒,默不作声地拿眼偷瞄祁扬的反应,冷不防地撞入祁扬的沉沉注视中。
他微怔,祁扬下一秒便转头抬步往外走,像是连和他待在同一空间下都变得难以忍受,无端涌来的难堪让陆瑞安的呼吸变得梗滞,按在文件袋上的手指紧了紧,他追着祁扬的影子离开民政局大楼。
“房子百分之六十都是你出资,全部给我我不要。”陆瑞安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可以住学校的教师宿舍。”
“我也可以住公司的员工宿舍,”祁扬听出他的体力不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协议你已经签了,陆瑞安,没必要就这件事和我争,反正你不是最讨厌和我吵吗。”
他的目光落至陆瑞安眼下的乌青,显得刻薄尖锐的语气不易察觉地缓和了几分,但他难得心平气和的每一个字都血淋淋地往陆瑞安心尖上扎:“等离婚冷静期结束你就解脱了,陆老师。”
他的目光深深地从陆瑞安的眼角眉梢划过,最终在陆瑞安看不见的地方落寞又低落地坠入尘埃。
他想,这次我不任性绑着你了,陆瑞安,你该高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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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一天,下一章周二更~
第5章 蓄念十五·领带(1)
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是套三,共用卫浴厨房,对领地感尤其强烈的祁扬来说,和每天上班打交道的同事同住屋檐下是难以忍受的事。
他搬出来的那天晚上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订了一个月的房间,打算慢慢找房子租,不过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周了,他连租房app都没有下载,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直到周五晚上接到哥哥祁湛的电话才想起自己还没和家里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