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鸟 第3章

谢濮紧紧咬住嘴唇,过于瘦削的手指绷紧,青筋和骨节交错,承受着和主人一样的疼痛。

很快他便忍受不住了,细致如白瓷的漂亮脖颈紧紧绷着。

“阿濮,看那里。”

靳隼言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谢濮的脖颈上,又在他耳后落在一个同样灼热的吻。

他扳过谢濮发白的脸,用手掌堵住他颤抖的嘴唇,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看见了吗?”

他们身处于活动区的一处死角,层层叠叠的树木遮掩了两人的身影,从外面看很难看清这里,他们却可以很轻松的看到外面的人。

树影之外,是一个穿着医生制服的年轻人,他正踮着脚四处探望,鸦黑的细软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谢濮嘴被堵着,说不出话,只得呜咽了一声,表示自己看到了。

靳隼言满意地笑了笑,玩味地说:“他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阿濮,仔细看看,你说你们两个谁的腰更细?”

“其实我根本不记得他,不过送上门的肉会好吃么,我很好奇……”

靳隼言的话戛然而止,捂着谢濮嘴巴的手一片湿润,谢濮哭了。

谢濮的脸又被扳过来一点,靳隼言看清了他现在的模样,纤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他又不敢弄出太大声音,只能紧抿着嘴唇,可怜巴巴的。

靳隼言凑过去,把他脸颊上的泪舔干净,然后亲了亲湿漉漉的眼睛,语气温吞道:“别哭,阿濮,我最喜欢阿濮了。”

“不要理他。”谢濮用带着汗水和墙上土砾的手攥住靳隼言的衣袖。

没了一截关节的小指顶端圆滚滚的,新长出的肉透出粉红色,靳隼言把那截手指含进嘴里,含糊地哄他:“好,不理他,我都听阿濮的。”

新生出的肉十分敏感,尤其还在被靳隼言挑逗着,痒痒麻麻的。靳隼言叫他阿濮,谢濮喜欢这个称呼,仿佛他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夏日的什么都是热的,偶尔一阵微凉的风拂过,都像是上天的恩赐。

靳隼言给浑身绵软的谢濮整理好衣服,又蹲下身亲了亲他破了的嘴角,“我要去做检查了,你乖乖地,一会儿自己回去。”

谢濮疲累地眯着眼睛,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靳隼言似乎轻笑了一声,又踩着枯枝离开了。

谢濮脑子混沌,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他一个旖旎的梦。

他曝光了靳隼言的秘密,靳隼言为什么还要对他这样,他想不明白,内心却是迷恋地,情愿在这个奇幻的梦里沉溺,什么后果都不想考虑。

他病态斑驳的心需要靳隼言。

第5章 他的秘密

半年前,谢濮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邮件的发送者要求他以假身份接近靳隼言,找到他患有精神疾病的证据并曝光,事成之后他会得到一份不菲的报酬。

谢濮答应了,并且按照约定做成了此事。

那笔数目不小的钱被打进他卡里,也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这件事是他的秘密,如今这个秘密被靳隼言知道了。

那天被靳隼言抵在墙上侵入,谢濮在疼痛的欢愉中只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不必与靳隼言面对面,因为他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

今天难得下了雨,于是闷热中又多了一层潮湿,断损的青石地面时不时有人走过,发出噗嗤噗嗤的水声,谢濮把手上的伞收回,站在门口仔细抖了抖上面的雨滴。

餐厅也安静,除了雨声便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响,秦长安看见他便和他打了个招呼,他性格腼腆,谢濮也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两人站在一起,连周边的空气都泛着沉默。

谢濮在一群穿着同样病号服的人中搜寻靳隼言的身影,下一秒就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眼眸,心脏漏跳了一拍,谢濮慌乱地收回视线。

“医生,这菜有问题。”靳隼言举起手,模样瞧起来十分正经,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谢濮。

谢濮知道他在说瞎话,但还是朝他走过去,慢慢弯下腰,小声问他:“干什么?”

靳隼言借着餐桌的遮掩,指尖戳了戳谢濮的腿,“身上还难受吗?”

谢濮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呼吸顿时一滞,耳朵尖在靳隼言的注视下逐渐红了,“不难受。”

声音更小了。

靳隼言用筷子尖儿点了点餐盘里的米饭,分明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却仿佛带着诱惑的钩子,谢濮的目光追逐着他宛若艺术品的手指,听见他用压低的声音道:“阿濮,你该夸我听话。”

“嗯?”谢濮投以不解的目光。

靳隼言略微挑眉,“阿濮说不理他我就不理他了。”

上扬的语调勾出一抹缠绵悱恻的味道。

谢濮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心底卑劣的占有欲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又在一瞬间为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感到羞愧。

可他无法容忍靳隼言的身旁出现别人。

一个也不行。

“听话。”谢濮说,朝靳隼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个笑是柔顺且美好的,靳隼言却在心里升腾起格外暴戾的念头,叫嚣着破坏二字,宛若发病的前兆。

谢濮走回原来的位置,秦长安看见他脸上泛着红,他心思单纯,认真道:“谢哥,你要是热的话就去窗口透透气吧,我看你脸好红的。”

谢濮的动作踟蹰了一瞬,最后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就回来。”

谢濮刚把走廊里的窗户打开,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罗阳。

“谢哥!”罗阳看到他,伸出手向他挥了一下,几步走到他面前,把手里拿着的手机递给谢濮,“有人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估计有什么要紧事。”

谢濮道了声谢才接过手机,垂眸看了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罗阳瞥过去,来电显示还是刚才那个号码,谢濮脸色不太好,罗阳也没再说什么,转身钻进了餐厅。

等四周都没人了,谢濮掸了掸裤子上沾染的尘土,接听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就传出一个男人的怒吼声,声音大到震耳朵,听起来应该是喝多了。

谢濮见怪不怪,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了一点,“你有什么事?”

“听听你说的是什么屁话,现在对我不耐烦了是吧,忘了这么多年是谁把你拉扯大的了?”

男人不停地骂骂咧咧,期间还夹杂着啤酒瓶砸在木桌上的声音。

谢濮厌恶地皱眉,他实在讨厌这个声音,伴随在他年少时的每个夜晚,翻来覆去,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

他曾在心里诅咒着男人快点死掉,最好是喝得醉醺醺的在街上被汽车撞死,破碎的身体散落在马路的各个角落,死在男人最爱的酒里。

偶尔他会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罪恶,心底更深处还有害怕,如果男人死了,他就真的变成孤儿了。

“谢濮!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他妈是不是聋了?”

“是我自己。”谢濮的思绪被拉回,他轻声说。

是他养活他自己的。

“你说什么?”已经完全被酒精支配的男人听不懂他的话,仍旧同以往一样颐气指使,“给我打点儿钱,不然我就去你们医院闹,让你的同事都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对自己爹的!”

谢濮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说:“我知道了。”

那头的男人醉醺醺地笑了几声,他总觉得自己能一直拿捏谢濮,无论是多年前懦弱的小孩,还是现在能很轻松制服他的成年人。

挂了电话,后背濡湿,快要被汗水浸透了,谢濮捏着手机,过于用力的指尖发白。

病人们大多已结束用餐,他转过头,靳隼言正倚在墙上,手上摆弄着琴叶榕的叶片。

谢濮顿了顿,眼中溢出些许慌张,他不知道刚才的一切被靳隼言听到了多少。

靳隼言耸了下肩,直起身子,神色自然道:“谢医生没事的话,能送我回病房吗?”

他如此询问,但没给谢濮拒绝的机会。

雨丝轻拍窗户,谢濮盯着他的背影,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6章 雨天

雨天沉闷,光线暗淡,楼梯间也昏沉沉的,靳隼言走在前面,谢濮跟在他身后,几次张嘴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靳隼言什么都没听到呢?

其实听到也不会怎么样,但自尊心还是作祟,在面对靳隼言的时候,他的难堪会放大数倍。

于是两个人都很安静,一时间只有相同频率的脚步声轻响。

靳隼言的病房在五楼,走到三楼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为什么不说话?”

他的声调依旧低沉,但足以占据楼梯间的每一处角落。

谢濮因他的话发愣。

他很少多言,尤其是面对靳隼言,靳隼言是进攻者的角色,他则是承受的一方,他的情绪、他的话其实并不重要,抛开这些,他也不知道什么话能用来讨好和取悦,与其令人生厌,不如索性沉默。

但他记得一件事,在他们第一次做/爱的那晚,靳隼言亲吻着他说:笑一笑,很漂亮。

谢濮想,这样做应该不会被厌恶,于是他仰头抿开一个笑。

他总是这样,模样纯洁,内里却是诱惑。

靳隼言看得蠢蠢欲动,也跟着笑了。

他惯常的笑只是勾唇的动作,某种程度上根本算不上是笑,但他此刻弯了眼睛,眼中有细碎的光芒在闪烁,让谢濮清晰地意识到——他取悦了靳隼言。

谢濮盯着靳隼言琥珀色的瞳孔小声问:“你喜欢猫吗?”

很突兀的话题,让靳隼言产生了一种自己在逼迫谢濮的感觉,他在高了一节的台阶上稍微俯身,作出认真思考的模样,“猫是一种过于狡黠的动物,我不喜欢。”

狡黠吗?谢濮从他眼里看见了缩小的自己,面庞有些扭曲,接着赞同说:“猫的确很狡黠。”

他们终于踏出楼梯间,靳隼言在入眼皆是纯白墙壁的长廊里放缓脚步,等待谢濮与他并肩。

谢濮步子放大,“我从前在书上看到,古代有一种聘猫的习俗。”

“聘?下聘礼吗?”

“嗯。”谢濮点头,在心里回忆书上的字眼,“如果聘的是家猫,就会准备盐和糖做聘礼给猫主人,是野猫就要给猫妈妈送一串小鱼。”

“听起来很有趣,阿濮也是有趣的人,所以才能发现这样有意思的事。”

谢濮没对这句像是夸奖的话做出任何表态,他侧过头,抬眼看着靳隼言撑到脑后的手,这样懒散的姿势由他做出来反而十分自然。

靳隼言的病房在长廊尽头,要比其他单人病房宽敞许多,以他的身份,这种特殊是被默认的。

只能窥见一角的病房干净整洁,靳隼言单手抵在门框上,没有邀请谢濮进去,“多谢阿濮送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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