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鸟 第8章

无论是在杂草中找到的那朵野花,还是后来他偷偷豢养的流浪猫,都拥有和靳隼言相似的美丽,却无一例外的都离他而去。

靳隼言也会离开他吗?

谢濮不想做这样的假设。

手指微微收紧,握紧手中的药,他叫了声靳隼言的名字,温热的手很快被人捉住,靳隼言的吻落在他手指上。

像是突然长出的藤蔓,咻的一下钻进了他心里,很痒却被填满了。

“阿濮,你喜欢我吗?”

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潮热的呼吸喷在掌心,谢濮听见靳隼言发闷的声音。

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片刻后,谢濮终于想起来了,靳隼言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就在一个月前。

喜欢和爱之间的界限太模糊,谢濮不知道他对靳隼言的感情是喜欢还是爱,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在为靳隼言跳动。

他于是轻声应答:“喜欢的。”

靳隼言忽地抬起头,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看,深色的瞳孔叫人琢磨不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了。

把药放在桌子上,谢濮拉起他的右手,“我看看伤口。”

靳隼言突然动作,手臂一伸就扣住了谢濮的后脑勺,距离越来越近,他把谢濮摁在自己手背上。

“药没用,阿濮亲一下吧。”

靳隼言撒娇般说着甜蜜暧昧的话语。

谢濮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道理,他的吻难道比得上药吗?

可他却听话地亲了亲靳隼言的伤口,细长的伤口,从上到下,都得到了温柔唇瓣的抚慰。

“阿濮真是喜欢我呢。”靳隼言轻柔地抚摸谢濮细软的头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命令一般的说:“用舌头舔一舔。”

谢濮乖巧地照做,他不敢太用力,怕戳破刚刚结痂的伤口,很快就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伤口最后得到了妥帖的处理,当然,在这些之前还被唇瓣和软舌好好照顾了一番。

“为什么要打架?”他最后问。

靳隼言抱着他说:“我发病了,阿濮,你会害怕我吗?”

“不会的。”

靳隼言盯着他的发旋无声地笑,真是个小傻子,好骗得可以,既然他那这么喜欢靳隼言,自己就为他准备一份大礼吧。

一定要挑个好日子把礼物送出去,到时候就可以欣赏兔子惊慌又可怜的模样了,光是想想他就浑身颤栗。

他托着谢濮的下巴迫使他仰头,那双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里装满了他,他低头衔住柔软的唇瓣。

另一只手顺着谢濮的衣摆钻进去,从前胸划过,落到光滑的背脊上。

他只是抚摸,像在探寻一个精致的雕塑,没再有其他实质性的动作。

谢濮水蒙蒙的眼睛看不大真切靳隼言的脸,他只会顺从。

靳隼言盯着他,说:“我也喜欢阿濮,好喜欢。”

很喜欢,很感兴趣,很想欺负,很想弄坏,在他看起来是一个意思。

第13章 叔侄

蒋雪青不住宿舍,尽快他收到消息后就赶了回来,但事情都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今天的冲突被归咎于靳隼言的发病,因而最近他不能到外面活动,连吃饭也要在病房内,直到他病情稳定为止。

从靳隼言的病房出来,谢濮碰上迎面而来的蒋雪青,两人在长廊中交错,蒋雪青停下步子,“谢医生,我不喜欢别的医生插手我病人的治疗。”

他的话太过直白,令谢濮愣住。

“我知道你和靳隼言是熟人,但如果耽误他的治疗,让他病情加重,你也不想的,对吧?”

他说得滴水不漏,话里话外都是为靳隼言着想的意思,仿佛谢濮不应下就是最大的罪过。

谢濮没有回答,他想,蒋雪青可能是猜到了他和靳隼言的关系,值班的那晚,他和靳隼言牵着手撞上了长廊中的蒋雪青,尽管他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了,但蒋雪青应该看见了。

“蒋医生,我见不见人,见哪个人应该和病情没什么关系吧?”

一贯懒散的声音多了些冷意,压迫意味十足,靳隼言不知何时出来的。

蒋雪青背脊微僵,转瞬恢复正常,“靳隼言,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靳隼言让开位置,“欢迎。”

等一切都安静下去,谢濮才继续迈开步子。

房间里还残留着火锅的味道,罗阳伏在窗户旁的桌子上看书,一盏小台灯发出暖色调的光。

谢濮放轻脚步,洗漱后钻进被子。

头发还带着半干的水汽,摸着很是潮湿,月亮投影在薄薄一层的窗帘上,他伸出自己的左手。

不管看多少次,还是觉得丑陋。

为了钱,他用假身份成为靳隼言的助理,一切容易得不可置信,他有机会出入靳隼言的办公室和住处,于是轻松地找到了靳隼言患病的视频和诊疗单。

在他把这些发出去的当晚,他接到靳隼言发来的消息,他让谢濮马上过去接他,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谢濮到了以后却发现靳隼言居住的别墅大门开着,一楼也没开灯。

谢濮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他一手拿出手机拨通靳隼言的号码,一手扶着墙慢慢往里走,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指尖刚碰到楼梯扶手,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挣扎间,手机从手中脱落,卡在楼梯和地毯的缝隙中,散发出一抹幽深的光芒。

“陈渡?”

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却如同常年没说过话的人一般沙哑干涩,不过谢濮没心思考虑这个了,鼻尖萦绕着一股血腥味,他急忙转头去看,借着月光看清了靳隼言的模样,浑身是血,脸上还有几道明晃晃的伤口,像是刚刚与人殊死搏斗了一顿,谢濮拽住他的手臂,“发生什么事了?”

靳隼言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却扯出一个笑,他说:“陈渡,有人在追我,能让我去你家待一晚吗?”

谢濮想问为什么会有人在追他,靳隼言却虚弱地踉跄了一下,他只能先放弃了这个问题,搂住斳隼言的腰,带他往别墅外走。

停在别墅门口的车旁蹲守着一堆人,看到他们两个的身影,无一例外地都举起了手中的长棍和砍刀。

靳隼言好像招惹到了什么人,谢濮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如何带着斳隼言从这里安全逃离。

“你走吧,别管我,他们要捉的是我。”

靳隼言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温热的唇偶尔会与冰凉的耳垂相碰。

谢濮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行,我们一起离开。”

靳隼言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又恢复正常,“好,我相信你。”

那群人并没有给谢濮思索对策的时间,当即就挥舞着砍刀冲了过来,动作间毫无章法,却刀刀冲着致命部位而去,谢濮本就不敌,更何况还要带着一个靳隼言。

很快谢濮就筋疲力尽,体力不支地喘着粗气,即使如此,他仍旧把靳隼言紧紧护在身后。

在那把刀挥向靳隼言的时候,谢濮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决定,他用手挡住那了把砍刀,疼痛顺着手指一路窜进心头,谢濮脸上瞬间起了一层汗,钻心的疼使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眼前一阵阵发黑,腰身被揽住,随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谢濮靠在椅背上,紧咬住嘴唇,力度过大已经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他终于忍受不住,疼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是在医院里,迷迷蒙蒙之间,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谢濮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地看见了靳隼言。

“靳隼言……”

没叫靳总,谢濮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脑子发昏,也许是疼痛作祟,谢濮竟然有些贪恋此时此刻,贪恋这种一醒来就有个人等着他的感觉,他甚至有点感谢身体上的疼痛。

“陈渡,还疼吗?”

靳隼言问,突然低头亲了亲他,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谢濮突然就呆住了,直勾勾的盯着斳隼言,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斳隼言怀里。

半晌,谢濮轻轻摇头,“不疼。”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小手指被层层纱布包裹,他慢慢动了动,没什么知觉。

靳隼言说:“打了麻药,还上了止痛药……”

“断了吗?”谢濮问。

“嗯,一截关节。”靳隼言说,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断掉的指头丢失在打斗中,兴许他注定要失去些什么。

几个月前的过往被谢濮从脑子里翻出来,断掉的小指长出了新肉,似乎象征着他和靳隼言的相逢会是新的开始。

金大勇缝了五针,其他检查则没什么问题,而靳隼言仍旧被禁止外出活动,三天后,小护士敲门说有人来探望他。

靳律一身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因为天生情感淡漠的缘故,身上是冲不掉的疏离,如同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和靳隼言是叔侄,但两人的长相并不相像。

究其缘由的话,靳律是靳老爷子与外国情妇的私生子,天生就带着混血感,而靳隼言的父亲靳致远,是靳老爷子与妻子唯一的孩子,前些年沉迷女色,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留下的孩子和他本人也不太像。

靳隼言的长相似乎随了他身份不详的母亲,长眉挺鼻,眼睛狭长并不内敛,没有表情时总是凌厉而张扬的,此时模样倦怠,倒是显出些颓靡艳丽之感。

靳律并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翘起腿,做工考究的西装裤没有一丝褶皱,连脚上的黑皮鞋都亮得能反光,他淡漠地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靳隼言挑了下眉,“小叔猜到了?”

他口中称呼小叔,倒没有多少敬意。

靳律也并不在乎这一点,平静道:“你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让我来见你么。”

跟在靳律身旁的助理王程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在房门附近站定,以确保屋内的谈话不会被别人听见。

王程扫了一眼屋内的两人,然后尽职尽责地低下头。

表面样子做出来,心里头倒是活泛得很。

靳律作为私生子,并不受靳老爷子重视,前二十的人生都是被扔在外国度过的,奈何人是个有本事的,在国外时就创办了一家公司,虽然不大但办得有声有色,哪怕不依靠靳老爷子,自己也能平步青云。

有了这个对比,靳致远就显得更加不堪起来,在商场上一窍不通不说,私下行事更是荒唐,他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私下拍手叫好。

幸好靳隼言并不肖父,在靳氏内的表现甚至颇受好评,可惜前段时间出了“患有精神疾病”这样的舆论事件,让老爷子大失所望,被扔到偏僻的精神病院里来反省,这件事之后,老爷子身体就大不如前,管理靳氏更是力不从心,无可奈何,找了自己不闻不问多年的私生子回来帮忙。

说到底,私生子也是自己孩子,哪是外人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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