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鸟 第13章

公平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谢濮用手虚虚盖住耳朵,不让靳隼言再碰。

靳隼言便转而去勾缠他的发丝,“那个年轻警察,你好像和他聊得很开心,都说了些什么?”

谢濮没有隐瞒,把刚才和叶明朗的对话复述给靳隼言。

靳隼言站直身体,一只手还放在谢濮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你们以前认识?”

谢濮很肯定地说:“不认识。”

“刚才我被叫过去问话,他们问我,阿濮和我在小树林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是在做什么。”靳隼言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还好那里是监控死角,不然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呢。”

谢濮果然羞怯至极地闭上了眼睛。

靳隼言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但是我刚才发现,这里也有监控。”

他指了指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谢濮一怔,心跳仿佛停了一瞬,接着以更加剧烈的速度跳动起来,脸上的红晕也跟着褪去。

靳隼言欣赏了半晌他的恐惧,才将他的断指握在掌心,安抚说:“不会被发现的,阿濮别害怕。”

没人会闲来无事调出楼道里的视频查看。

靳隼言收拢手臂,将仍处于惊惧中的兔子搂进怀里。

不可否认的,他因为兔子对别人露出笑容而生出一点所谓愤怒的情绪,类似于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染指的感觉。

这种情绪太新奇,他好像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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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苦药

些微热气散在空气中,谢濮再次用手背试了下水温,觉得可以后才递给靳隼言,同时展开另一只手里的药片。

靳隼言不接,“我一会再吃。”

谢濮没收回手,“我看着你吃。”

事出有因,他以前没监督过靳隼言吃药,但偶然一次,他在床脚发现了堆积的药片,才意识到靳隼言可能一直没好好吃过药。

靳隼言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舒展眉头,“好吧,谨遵医嘱。”

五粒药,他灌了口水,一口气全吃了,吃完就神情恹恹地吐出一个字:“苦。”

谢濮又把水推过去,“再喝一点?”

靳隼言没接,从背后抱住他,抱怨说:“我不想吃药,吃了就头疼。”

“头疼?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用药情况要根据病情调整,谢濮猜测可能是靳隼言最近的症状减轻,所以之前的药不再合适。

靳隼言说:“也就最近几天。”

谢濮想了一下,“我晚上问一问蒋医生,看看他怎么说……”

“蒋雪青?”靳隼言一只手箍着他的腰,鼻尖在他侧颈蹭了蹭,“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变好了?”

天热,两个人挨在一起,体温也在彼此交换,谢濮是不爱出汗的体质,体温也比寻常人低一点,和他相比,来自靳隼言的温度可以称得上是烫了。

他没想着躲开,靳隼言搂他亲他他从来没躲过,就算抗拒对靳隼言来说也跟挠痒痒一样,而且他也是喜欢的,这样和人紧紧靠在一起,鲜活的脉搏和心跳融为一体,他内心的渴望才能稍微满足。

他走了下神,语速也跟着慢下来,“蒋医生人很好。”

无论怎么样,蒋雪青虽然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但他没有宣扬出去,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个负责的医生。

靳隼言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呼吸逡巡在谢濮的后颈上。

他后颈处的软肉很敏感,靳隼言心知肚明,却故意在那块皮肤上亲了亲。

他亲一下,谢濮就抖一下,“阿濮觉得他哪里好?”

谢濮一边发抖,一边回答,声音都磕磕绊绊的,到最后,他只说出几句语无伦次的话,又被靳隼言抬着下巴亲。

他隐约尝到一点药味,确实和靳隼言说的一样,很苦。

本想让靳隼言吃个药,到最后反而将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谢濮被靳隼言抱着,有些飘忽的视线放到桌角的拼图上,上面追逐气球的小狗依旧可爱,他还是觉得疑惑,“闻郁到底为什么要送你拼图?”

“谁知道呢。”靳隼言不甚在意,“估计骂我是狗吧,啧,那个年纪的小孩最烦了。”

罗阳是一个虽然年轻但十分负责的护士长,他曾很骄傲地对谢濮说,他来四院工作后一天都没有请过假,但今天是个例外。

谢濮回来时他正坐在桌旁发呆,房间内溢满泡面味,自从谢濮搬进来后,他已经很少吃这样味道重的东西了。

谢濮走过去,看见桌上的泡面已经肿胀凝固,罗阳听见声音,猛地缓过神,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谢濮打了声招呼,然后低头去吃泡面。

谢濮先他一步拿走泡面,“已经凉了。”

罗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间过长,他懊恼地打了下自己脑门,“没事儿,反正大夏天的,不吃就浪费了。”

谢濮躲过他的手,把他带回来的饭盒推过去,“关姐打的饭,都是你喜欢吃的。”

罗阳捧着还留存温度的饭盒,眼圈蓦地红了,他低头掩饰,嗓音发哑:“哥,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他声音里充满迷茫,“我早该劝闻郁出院的,如果他上次就出院,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都是我的错……”

金大勇的致命伤在脖领处,凶器是一把小刀。

闻郁喜欢拼图、堆积木,他的病房里有一个积木拼成的玩具小人,小人手中拿着的武器就是这把小刀。

所有人都以为它只是一个装饰品,但它最后却插进了金大勇的动脉里。

罗阳是最自责的人,他对谢濮说,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他是四院的护士长,他记得每一个病人,但闻郁对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他们在同一天进入四院,闻郁抗拒排斥任何人,唯独亲近他。

他多希望能看着闻郁被慢慢治愈,然后恢复正常的生活。

但发生的事实与他所期望的恰恰相反。

透明的眼泪砸下来,谢濮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窗户半开着,泡面味散去了一些,罗阳抓着谢濮的一只手,再也忍不住,抽泣声逐渐变大。

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直到时针指向九点,夜色渐深,他才睡过去。

饭盒里的菜一口没动,谢濮站在床头,垂眸看着罗阳哭肿的双眼,叹了口气,然后给他拉上薄被。

罗阳在睡梦中也时不时抽噎一声,谢濮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床上,打开手机,他将靳隼言的状况发给蒋雪青。

隔了几分钟,手机震动,蒋雪青回复说:先停药,等我有时间给他做个检查。

谢濮道谢,蒋雪青没再回复。

床头的台灯闪着微弱的光,谢濮伸手关掉,钻进被子时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的皮肤好像还在发烫。

靳隼言的亲吻是有温度的,他的眼睛也是,谢濮看着里面情欲沸腾,经常会产生一种自己在被他灼烧,下一秒就会化为灰烬的错觉。

但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的靳隼言高高在上,偶尔一瞥也像在施舍恩惠一般,谢濮无数次从他眼中看到对蝼蚁之人的轻蔑与不屑。

他快分不清了,到底是他从前太过愚钝,没发现靳隼言的真实模样,还是靳隼言变了太多,甚至让人从他身上察觉出割裂感。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靳隼言能够回答。

谢濮并不心急,他已经和靳隼言约定了以后,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答案。

他用残缺的一只手紧紧抓住柔软的被角,就像是在抓住靳隼言,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手。

第21章 合同

细微的声音将谢濮吵醒,他睁开眼,看见罗阳正站在地上穿衣服。

“出什么事了?”

“哥?我吵醒你了吗?”他突然出声,罗阳吓了一跳,“长安给我发消息,说吴玉梅刚才试图自杀,但被拦下来了,我不放心,还是过去看看。”

吴玉梅就是金大勇的母亲,谢濮起身说:“我和你一起。”

罗阳已经穿好了外套,正蹲在地上系鞋带,闻言赶紧说:“没出什么大事,长安他们已经处理好了,我就是不放心,想过去看看,哥你继续睡吧。”

谢濮摇摇头,一边换下睡衣,“没关系,我继续睡也睡不着。”

罗阳没再拦着他,两人穿好衣服,踩着宿舍楼里昏暗的声控灯下楼。

金大勇的母亲在保安室里,他们到的时候,秦长安正站在门口,左三步右三步的徘徊着,抬头看见他们俩,就跟看见救星一样,手指了指保安室说:“主任在里面呢。”

能隐约听见沈立白劝说的话,但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女人的哭声没停下来。

罗阳来得急,上衣是摸黑穿上的,现在站在灯底下才发现一排扣子全扣错了,他一边解开重扣,一边问:“信息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长安说:“她刚才想去闻郁病房,那里有人看着,她没进去,回来时状态就有点不好,然后就……”

“然后就吵着自杀了?”罗阳等不及地问。

闻郁因为病情原因,没被带回警局拘留,邢警官派了两个警员日夜守在病房门口,平日里除了送药的医生,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罗阳脸色不太好,吴玉梅去闻郁病房的目的不用脑子也想得出来,“上午袭警,人家警察没追究,她晚上又去私下寻仇,还当不当这是个法治社会了?”

秦长安咳了一声,往保安室里看了一眼,罗阳声音太大,他怕里面人听见,“主任开会时说了,让大家多注意死者家属的情绪。”

罗阳还是长吁短叹。

谢濮注意到秦长安手臂红了一大块,问他是怎么回事。

秦长安看了一眼说:“没事,吴玉梅闹着自杀的时候要撞墙,我拦了一把,不小心碰到热水壶,还好里面的水不烫。”

罗阳对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一下,“都红成这样了还没事?去去去,你去涂个药,我和谢哥在这儿看着。”

秦长安还是说没事,最后谢濮也劝了一句,他才点头,“那我马上就回来。”

目送他离开,罗阳继续趴在门上偷听,谢濮没他那么精神,他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很快就困了,垂下去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睡得不熟,从保安室里传出的声音让他不时皱一下眉,再次睁眼是被人推了推,是秦长安,他拿着手机,刚接完一个电话。

“谢哥,靳隼言的家属要见你。”

谢濮不算清醒,下意识看了眼天,天已经亮了,脖颈处的酸疼提醒着他确实睡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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