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雨在空中狂舞,他跑出别墅,即将离开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回望,只一眼,他就被钉在原地,惊惧使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
靳隼言站在别墅二楼的窗前,隔着雨幕,与他遥遥对视。
冰冷的雨水浸透全身,谢濮恍然大悟。
所有的话都是骗人的!
今天的一切都是设好的圈套,靳隼言根本就没有离开。
他站在雨里,彻彻底底地意识到,靳隼言就是恶魔。
第36章 别哭了
雨更大了,谢濮拼命地向前跑。
水洼中的积水被溅起又落下,路上躲雨的行人也在奔跑,天幕笼罩的地面变得巨大而空旷,他跑了很久,后知后觉地感到疲惫。
步伐逐渐拖沓,踉跄中他与人相撞,因为惯力跌倒在街旁。
“会不会看路啊,大雨天的真是晦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时间好似格外缓慢,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谢濮盯着水洼倒映出的自己,苍白的唇抽动了两下,他捂住脸,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没有减弱,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谢濮?”
谢濮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泪水和雨水混作一团,他看清来人,竟然是蒋雪青。
车窗降下一半,蒋雪青坐在车里,嘴里衔着未点燃的烟,他见谢濮愣住,忍不住皱眉,“想什么呢,还不快上来。”
雨刷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又是一个红灯,蒋雪青抽空看了眼谢濮,“你怎么回事,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谢濮只是摇头。
蒋雪青猜测:“你和靳隼言吵架了?”
听到靳隼言的名字,谢濮下意识颤抖。
蒋雪青从后座抽出一张毛毯,扔到谢濮身上,“你最近一直没来上班,沈主任说你在给靳隼言做特殊治疗,难道你没和靳隼言在一起?”
原来靳隼言早就为他的失踪找好了理由,谢濮蜷缩起身体,把毛毯紧紧抱在胸前,“我和靳隼言在一起,这些天,我都和他在一起。”
这话听着像是情敌的炫耀,可蒋雪青看着谢濮的神情,又觉得他不是那个意思,他问:“我送你回靳隼言那里?”
“不要!”谢濮的情绪陡然激动。
蒋雪青诧异一瞬,又问:“那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外面的雨还没停,谢濮又是这幅模样,就当他送佛送到西了。
家?那个可以称为家的房子估计已经被谢存强卖掉了,谢濮怔住,良久才回答:“我在哪里下车都可以。”
无论在哪里他都无处可去。
光顾着说话,又一次被超车,蒋雪青干脆道:“那就去我家吧。”
蒋雪青独居,公寓里平时不会有人来,阴差阳错之下,谢濮竟然是第一个。
“换拖鞋吧,浴室在前面,你先洗澡,我去给你找衣服。”
目光所及之处异常整洁,谢濮站在地毯上踟蹰,“我还是走吧。”
“你现在能去哪儿,不是没地方去?”蒋雪青把他扯进来,一路领进浴室,“除了架子上的毛巾,其他的东西随便用。”
他很快离开,关上门,将空间完全留给谢濮。
四周空荡安静,谢濮静止了一会儿,抬手机械性地解开扣子,雨水浸透的衣服潮湿黏腻,上面还残存着一丝靳隼言的味道,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想起靳隼言,他反应剧烈地将衣服重重扔在地上。
湿哒哒的衣服堆积在地板上,他恐惧地向后退去,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叩叩——”
门被敲响,蒋雪青的声音传进来:“衣服放在门口了,都是新的,你可以放心穿。”
半个小时后,谢濮换好衣服坐在餐桌旁。
蒋雪青从厨房端出两盘煮好的意面,“一起吃,还是说你已经吃过了?”
身上的衣服有些宽松,谢濮一点点挽起袖子,道谢说:“谢谢……我明天早上就离开。”
蒋雪青一顿,一把拽过他的手,神情严肃,“靳隼言打你了?”
手腕上的伤刚愈合,看着扭曲狰狞。
谢濮快速抽回手,将手藏在餐桌下面,“没有,不是他,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蒋雪青不知信没信,之后没再追问。
餐盘里的意面味道出乎意料得很不错,毕竟蒋雪青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亲自下厨的人。
谢濮沉默地进食,直到蒋雪青也吃完,他才开口:“蒋医生,你可以和我说说靳隼言以前的事吗?”
他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蒋雪青放下手中的餐叉,“你想问什么?”
谢濮不自觉地摩挲手腕上的疤痕,“都可以,关于他高中时候的事情,什么都可以。”
蒋雪青回忆了一会儿,说:“我第一次见靳隼言是在他和人打架的现场,他下手很重,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求饶,像非要争斗出你死我活的兽类一样。”
“我对他感兴趣后,暗地里观察他,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善恶观念,只要是他想的,即便是世俗界定下的恶事,他也会做,所以我说他坏得很纯粹,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总之我和他短暂在一起过,但这件事被我家里人发现,他们无法接受,于是把我送出国改造。”
当然了,改造成果可想而知,蒋雪青露出一点嘲讽之意,“我能说的就这些,你还想问什么?”
谢濮大概是世上最不会让人不耐的情敌,哪怕讨论起往事也能让他保持心平气和。
“没有了。”谢濮摇头。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蒋雪青口中的靳隼言和现在的靳隼言不是一个人。
捋清所有时间线,一切都清晰了,最开始他接到匿名邮件,更换身份接触的靳隼言和蒋雪青所说的是同一个人,后来他接到电话,赶去别墅,以失去一截小指为代价救出的是如今的靳隼言。
可世界上又怎么会有两个靳隼言。
“蒋医生……”谢濮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而且就算他说出来,蒋雪青就会相信吗?会不会把他当做疯子?
“怎么了?”
他脸上没什么血色,看着十分憔悴,蒋雪青怕他下一秒就晕过去,带着他往客房走,“被褥都是干净的,你先休息下吧。”
雨还没停,雨声是最好的催眠剂。
谢濮身体沉重,很快就昏昏欲睡,可他无法睡得安稳,因为梦里也有靳隼言的存在。
梦中的靳隼言戴着温柔的假面,一言一行体贴亲昵,他朝谢濮招手,叫他到自己身边来。
谢濮被他蛊惑,情不自禁地迈步上前。
就在他即将握住靳隼言的手时,梦境陡然间转变——细密的雨丝之下,靳隼言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神情冷漠阴翳,却缓缓露出一个笑。
他无声地说:“你逃不掉的,阿濮。”
谢濮胸膛剧烈起伏,猛地睁开眼睛,耳畔的嗡鸣声渐渐平息之后,他听见门铃声,一下一下像是砸在心脏上。
“靳隼言?你怎么找过来的?”
蒋雪青的声音隐约传入。
随后是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最后停在门口。
蒋雪青的语气有些恼怒:“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抓你。”
咔哒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靳隼言扫了眼如惊弓之鸟的谢濮,轻笑问:“那你私藏我的人,该是什么罪名?”
他视线冷淡地略过蒋雪青,抬脚走到床前,伸出手,“这么大的雨阿濮也要跑出来,让我好担心。”
“不……”
谢濮的声音几不可闻,轻颤的手腕接着被强制握住。
“还是回去吧,打扰别人不是件好事。”
“等一下。”蒋雪青挡在谢濮身前,“谢濮,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任谁都能看出谢濮的不对劲,他没办法做到坐视不理。
“好啊,那就阿濮自己决定吧。”出乎意料的,靳隼言竟然答应了,他后退一步,松开了手,“阿濮不想回去的话,我也没办法,就只能和别人一起看电影了。”
蒋雪青听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什么电影?”
靳隼言凝视着谢濮,“阿濮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他当然知道,面对靳隼言毫不掩饰的威胁,谢濮别无他法,他说:“我走……我和你走。”
他早该认命,自己根本无法逃脱。
或许在表现得听话些,靳隼言会早些玩腻。
蒋雪青转身向他确认:“你确定要和他走?”
谢濮点了点头,“嗯,蒋医生,谢谢你今天带我回来,我最近没有时间,等以后再请你吃饭吧。”
雨势减弱许多,谢濮被大力塞进副驾驶。
靳隼言很快上车,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的耐心已经在刚才消耗殆尽,现在只剩满腔愤怒无处发泄。
比起谢濮撒谎逃跑,似乎他对蒋雪青表现出的些微信赖更让他生气,他不喜欢自己的猎物被其他人染指。
于是他用一只手臂将谢濮禁锢在座椅上,恶意揣测地开口:“我当是怎么回事呢,阿濮让我不要理蒋雪青,其实是想自己勾引他吧?”
“今天也是,跑出来后第一个见他,还住进他家里,穿上他的衣服,怎么,他能满足你放浪的身体吗?”
雨珠拍打车窗,像一记记重锤落下来。
谢濮唇瓣颤抖,眸中溢出无法言表的哀伤和痛楚,“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眼泪沿着下颌滚落,越来越多,他抓着靳隼言的衣襟,质问说:“靳隼言,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手背上落了滴眼泪,靳隼言被烫到了一般收回手,良久,直到手上的眼泪快要干涸,他俯身给谢濮系好安全带,“别哭了,我不喜欢看你哭。”
这种心脏被针扎刺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万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