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项链掉在地上的叮当声。
谢濮被扯住,垂眸看了眼地上的项链,轻轻抿唇,“你厌恶我的感情,不想被我纠缠,现在你可以如愿了,不是么?”
“不是……我后悔了。”靳隼言松开手,只虚虚拢在谢濮的手腕上,怕再一次被甩开,“再相信我一次,别走,好吗?”
谢濮还是没有看他,“天已经黑了。”
“我们一定要到这种地步吗?阿濮,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我做不到。”谢濮望着他,一字一句,“你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我都不敢相信,你难道要我每天活在怀疑的痛苦中吗?”
寂静,四周都是寂静。
“……我知道了。”靳隼言越到他前面,强撑起嘴角,“你不想看见我是不是?我现在就走,你留下,你还在生病,要早点休息……这里也是你的家。”
家是什么含义他从来没想过,而今才发现,原来令他最为安心之处、有谢濮的地方才可以称为家,可惜他醒悟得太晚。
“这里不是我的家,从来都不是。”
谢濮轻声说,哪怕是在从前的幻想里,他也没有奢望过这里能成为他的家。
他转过身,没有留恋,从靳隼言身旁而过。
靳隼言被他一步步丢在黑暗里,伸出手想要挽留,但却是无力垂下,片刻,谢濮的身影已经消失,他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以最快速度追出去。
谢濮已经走出小花园,他追上去,气喘吁吁,格外狼狈,“我送你,天太晚找不到车。”
不等谢濮开口,他再次说:“求你了,阿濮,你这样离开我会担心。”
他低下头,等待宣判,良久,听见谢濮说:“谢谢你。”
靳隼言一喜,攥紧手里的车钥匙,“你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他没有停顿,跑着离开,生怕回来太迟谢濮就不见了。
谢濮就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稀奇,靳隼言竟然也会放低姿态挽留人,因为不甘心么,他不清楚,也不想再花费力气弄清楚。
路两旁树影稀稀落落,电影倍速播放般从车窗一闪而逝,靳隼言开车,刻意放慢速度,好方便他能一心二用,用余光悄悄去看谢濮。
谢濮似乎没有发觉自己正在被偷看,“我在前面那条街下车。”
靳隼言收回视线,左侧脸颊隐隐作痛,他打自己的时候完全没有收力,一张嘴说话就更疼了,“直接去酒店吧,你先住一晚,明天再回四院。”
这样的安排挑不出任何错,谢濮看了眼靳隼言,点头说好。
靳隼言把谢濮带去靳氏旗下的酒店,不用他吩咐,服务员就把谢濮带去顶楼的VIP房间,谢濮没同意,最后住进普通房间。
看他进去关上门,靳隼言胸腔里的不甘后悔再也藏不住,瞬间全都涌上来,这些酸涩又痛苦的情绪令他几乎站不住,无力地滑坐在地。
跟着的工作人员想要上前扶他,被他挥手赶走。
他坐在走廊的地上,自虐似的压了压脸颊,是很麻木的疼,算不了什么,如果能换来谢濮的回心转意,他宁愿再疼一千倍一万倍。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谢濮也没能睡好。
只要闭上眼就是梦境,起初是一些模糊的童年记忆,后来全部都是靳隼言,靳隼言亲昵叫他阿濮时的神情、唇上的温度、有些扎人的短发……有关靳隼言的一切,都在梦境里重复上演。
整整一夜,谢濮被靳隼言扰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摸到脸上一片湿凉,枕头也湿了。
靳隼言是他的第一次心动,也曾是他拼命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他疯狂的把靳隼言的一切填进自己满是缺口的身体,久而久之,靳隼言已经变成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即便是割掉也会剩下些许残留。
他可以在面对靳隼言时冷静理智地阐述一切,独处的时候却能感觉到从身体里传来的疼。
尽管如此,他也要以自己的方式剜掉体内名为靳隼言的烙印,哪怕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濮起来得很早,洗漱也没用很多时间,打开门,他看到坐在门外的靳隼言,
听到响声,靳隼言这才回神,从地上站起来,声音发涩地开口:“我想你该醒了,就上来找你。”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满脸疲倦,谢濮没拆穿他的话,“嗯,我要回四院了。”
靳隼言看到他有些红肿的眼睛,“你昨晚哭了?”
“没有。”谢濮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
仅有的侥幸也没了,靳隼言又觉苦涩,也是,谢濮不会再为他哭泣了,离开他,谢濮应该很开心才是。
经过一夜,靳隼言的脸肿得厉害,谢濮昨晚没发现,今天才看到,“你的脸要用冰袋冷敷。”
他是下意识说的,关心靳隼言是他的本能,很难轻易更改。
靳隼言一愣,“你在关心我?”
谢濮避开他的目光,“任何人我都会这么说。”
靳隼言当作没听到这句话,认定谢濮是在关心他,谢濮心里一定还有他的位置,“我送你回去。”
谢濮拒绝说:“不用了。”
他下楼付房费,靳隼言在他旁边,前台当然不会收他的钱,但他还是把钱付了。
谢濮离开后,靳隼言在原地揉了揉脸,疼得他轻轻抽气。
上午要去见靳律,没办法,他只能这副模样去了。
如今靳氏是靳律当家,靳文东死后,他就是名副其实的靳总,他能力出众又有手段,即使是靳文东留下的人也不敢公然和他叫板。
靳隼言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司,因为肿起的脸太突兀,走在路上十分引人注目,他到靳律的办公室,靳律也问他脸是怎么回事。
靳隼言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道:“我自己打的。”
靳律沉默两秒,“你爱好很独特。”
这次主要是为了处理靳文东的遗嘱,靳文东在遗嘱里把自己所有股份和靳氏管理权都转移给了靳隼言,但靳隼言对管理公司没有兴趣,打算全权交给靳律。
靳律向他确认:“你确定把靳氏的管理权交给我?”
心里想着谢濮,靳隼言语气很不在意:“小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热爱工作。”
靳律表示不赞同,在他看来,在工作中实现自我价值是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一件事,其他一切都比不上。
签完合同,靳隼言本来要走,但碰到端咖啡给靳律的肖写玉,他停下来,在门口等了一会。
几分钟后,肖写玉也退出来。
看到靳隼言还没走,他问:“小靳总还有事?”
靳隼言问:“你和靳律在一起了?”
肖写玉想到他和靳律之间那份即将到期的不平等合约,眸光微闪,“是啊,我们在一起好久了。”
靳隼言想,能把靳律那样冷硬的木头啃下来,看来这个肖写玉还是有些本事的,“你都是怎么做的?”
肖写玉微顿,转瞬弄明白靳隼言的意图,“小靳总也要追人?”
追人?靳隼言从未想过,在他的潜意识里,谢濮根本不需要追,只要给他一点甜头,谢濮就会飞蛾补火一样扑上来,然而事实证明他这种想法大错特错,“算是吧,我之前做了一点错事,他生气了。”
“这样啊。”肖写玉试图传授自己的经验,“你可以试试从其他地方下手,曲线救国,比如和他的家人打好关系。”
靳隼言想到谢存强,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谢存强打好关系,他看到谢存强,只会想打他。
“换一个,这个不行。”
肖写玉想了想,又说:“再试一试示弱呢?不要太强势,可以弄出点不致命但看起来比较严重的伤口,让他心疼,对了,你要追的人心软吗?”
世界上再没有比谢濮还心软的人了,“他特别心软。”
“那就好办了,如果你犯的错误比较小,用这一招就能解决,要是错误太大……就要费点力气了。”
“要怎么做?”
“要么找到他的弱点,以此威胁他和你在一起,持之以恒温水煮青蛙,他早晚会对你产生感情,要么你就脸皮厚一点,多道几次歉,想办法弥补,慢慢转变你在他眼中的形象,用这个办法的话,需要的时间要长一点。”
肖写玉笑着说,“我也只能想出这些了,我也是第一次追人,成功得很轻松。”
靳隼言没把他的炫耀放在眼里,想当初他和谢濮在一起的时候,肖写玉还巴巴地跟在靳律身后当助理呢。
但肖写玉的办法也不都是没有可取之处,他要好好想一想。
他的确是个坏人,做的那些错事更是无可辩驳,但他不信谢濮真的对他没有一点爱了,就算是真的,他也要让谢濮重新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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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外面又下雨了_
第75章 新来的,靳隼言
时间在四院总是流逝得很缓慢,让待在这里的人也被感染,心绪变得格外宁静。
上午下了一场急雨,雨滴垂落,砸在地面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住院部门口的一块青石板翘了边,从上面踩过会被溅上一身水,本来阴雨天就格外沉闷,被溅上水的人心情自然不会好,每一个都嘟嘟囔囔,说等天晴一定去把这块青石板垫平。
不过等天晴了,日常工作又要继续,或是病人又闹起来了、到下班时间了,被一拖二拖起了倦怠之心,心想也没有垫平的必要,下次不从上面走不就好了。
久而久之,惨遭这块青石板“毒害”的人越来越多,今天也不例外,轮到沈立白了。
他年纪上来了,不像小年轻,被溅了一身水不说,还险些摔倒,被他的棋友汪大师好一阵嘲笑,沈立白没像其他人那么拖拉,雨刚一停,他就叫上一个小保安,叮叮咣咣把青石板垫平。
关咏荷在楼上看着,和谢濮说:“你信不信过两天开会,沈主任准要说这件事。”
每周例会的内容都翻来覆去,这下终于能有点新东西了。
谢濮正要给自己换药,刚拆掉纱布,闻言往下看了一眼,“这个保安是新来的?”
托罗阳这个社交大王的福,他把四院的人都认全了。
“应该是最近添的新人吧。”关咏荷对这些事情不太关心,走过来帮谢濮缠纱布,“看着快好了,你这几天可别碰水。”
伤口在手肘上,单手操作不方便,一直都是关咏荷在帮他换药,谢濮点头,“知道了。”
缠好纱布,关咏荷最后打了个结,“你也是倒霉,去送个药也能被误伤。”
说起这件事,谢濮自己也是哭笑不得,前天有病人发病,他过去送镇静剂,本来只要把药送到就行,但发病的病人长得人高马大,一两个人根本摁不住他,谢濮也留下来帮忙,过程中被推搡摔倒,恰好身旁有株盆栽,花盆边缘裂开一个豁口,他的手肘就被这个豁口划伤。
关咏荷最近沉迷玄学,塔罗牌占卜水晶测运的视频看多了,说:“你可能是碰到了什么小人,赶紧求个小人退散符戴着吧。”
谢濮听出她在开玩笑,应声说:“那我这周末就去寺庙,不过真的有小人退散符吗?”
关咏荷想了想,“应该……有吧?我看还有人求了青春永驻符呢,要是有用的话,美容院都该倒闭了吧。”
两个接受了唯物主义教育的医生一板一眼地讨论玄学,画风有点诡异,她赶紧打住,“符纸还是算了,看看景色倒不错,等到假期,叫上罗阳和长安,咱们一块去玩。”
现在说假期感觉挺遥遥无期的,谢濮没打击她,“好,正好罗阳这几天也念叨想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