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忧虑——那名嫌疑人在街道中的旅馆住了有将近一个月，从旅馆老板口中，对方这几天已经收拾行李，打算离开。
而根据加油站员工的话，对方似乎在这一个月中来了这里好几次。
所以今天忽然开车来到这里，连行李都放在了车上，又是为什么？
工业区的废弃工厂都位于靠近山体的西北边，诸伏高明回忆记下的地图，将车开到交通最方便的地方停下，他带上配枪，打算就近去废弃工厂探查一番，视情况再决定今夜是待在这边还是回去。
夜色中的建筑群落散发着腐朽的灰尘气，住宅区亮着的灯光只有两三户，诸伏高明目标明确地走在一条长满杂草的路上。
“砰！”
一声枪响，在黑夜中不亚于震天巨雷，留鸟自树梢振翅飞过天空，诸伏高明悚然一惊。
……
时间回到诸伏高明到达加油站时，大约七点三十分。
将旅馆里开的房间关掉灯，贴着二楼窗户有一株高大的乔木，便于黑麦不惊动经营旅馆的那对老年夫妇离开。
他顺着树落到干枯的草坪上，疾步走出院子，背着乐器包向废旧工厂的方向走去。
在这里登记入住是出于目标曾在长野县停留了有一月以上，察觉组织的到来而逃跑的行为必然会在对方失踪后引去注意，加油站的员工也对他有印象。
他需要旅馆的老板给他做证明——一个寻找灵感而来到此处、之后离开又找不到位置的乐手，警察若是怀疑什么，也无从根据假身份找到他。
作为废旧工业区，这里的监控系统并不完善。
黑色长发的男人沉默地行走在交错的建筑物中，根据拉弗格之前发来的示意图找到了目标可能藏起的区域。
步伐的声响降到最低，在真的瞥见新鲜的他人活动的痕迹后，黑麦也仍有些惊讶于拉弗格的能力。
作为共同执行任务的同事来说，对方的辅助作用极为完美，可惜是敌人。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几下，黑麦停下动作，在阴影里取出来阅读短信，得知贝尔摩德将要派人赶来搜查。
他平静地抬眼环顾，视线扫过夜色中高大沉默的山体和工业区没有出口的另一边，思索组织难不成在山里还有秘密通道。
较远一点的厂房里，“丁零当啷”的摔打声忽然响了起来，伴随着压低的喊叫怒骂声。
黑麦侧头看了那边一会，收起手机安静地挪到了厂房附近，找了一处较高又遮挡身形的地点后，从空缺向传出微弱光亮的金属棚子里看去。
“都已经这么久了，那群家伙真的能找过来吗？！”激动辩驳的男人身形短小且胖，并不是黑麦追着来的目标，他肉眼可见的有些浮肿和油腻，精神不算健康。
“就是！”差不多一样气质的另一人在旁边附和，只是略显瘦削，一种不好的瘦，神色中的紧绷让他看上去像下一秒就会断掉的绳。
两人的周围有一些生活垃圾，先前的声响来自于易拉罐的倒塌，大约是在这里躲起的同伙。
“都说了我就是逃过来的！”目标同样激动，脸色通红，脖子上青筋毕露，“他们真的发现我们了！你想死吗？！那东西你究竟藏哪了，我们得带上它一起走！”
黑麦有些失望。为什么一定要有内讧？他还想取回后就离开，比较轻松。
“我不信！”矮胖男人坚定地反驳道，“你不会是想蒙我们吧？这里这么偏僻，谁会想到这里？还是说——”他眯起眼。
瘦男人接上话茬：“你在外面和他们扯上关系，故意把人引过来？”
“蠢货！”目标气急败坏地踹开脚边的易拉罐，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坚持，“我没那么蠢！你们还不如怀疑我为了给你们扫尾、带东西过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黑麦对此表示肯定。
他将手抹上身后背着的乐器包，寻思是不是到了自己该出场的时候，资料所在可以之后让贝尔摩德来拷问。
而在他动作的间隙，厂房内的情况迅速发生了变化，目标的斥骂激怒了长时间躲藏的两人，尤其是厌恶和嘲讽，更是让精神相对更不稳定的瘦男人难以克制负面情绪产生。
“都是因为你我们才躲起来的！”他怒吼，掏出了枪，“你给我们带食物难道不是应该吗？！”
指尖碰上扳机，对准目标，瘦男人被怒火冲昏头脑，当即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子弹出膛，击中完全没想到的目标的胸膛，血花四溅的同时他愕然睁大眼睛，向后倒去。
地面的灰尘被荡开，瘦男人端着枪的手还在哆嗦，旁边同样没想到他竟然开枪的矮胖男人哆嗦得像被人绑上了过山车顶端，看着同伴一脸惊恐。
“你、你杀了他——？！”他嗓子都劈叉了，在瘦男人看过来时后退的步子差点把自己绊倒，他嗷了一声，转身朝厂房出口跑去，“别过来！我、我觉得还是走了好！”
“你别想把东西带走！”瘦男人彻底疯狂，挥着枪就追。
黑麦连用狙击枪还是普通手.枪都没想好，就面临了内讧突转灭口的场面。
“……”他感叹了一番精神病人哪都有，凭借优越视力确定目标大概抢救不回来了，便去追那两名你逃我追的同伙。
……
听见枪声的诸伏高明循声接近厂房，找到了在一堆生活垃圾中已经失去气息的嫌疑人。
男人怒目圆睁，满脸愕然，警察简单观察周围的情况，确定了大约是团伙内讧之事，这让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
杀人案已经结案，他是凭借个人怀疑追踪已死嫌疑人一路到此，买凶杀人不少见，但持枪的犯罪团伙、并且躲藏在山间，地方警察署都得上报给警视厅来处理。
他匆匆拍照，转身离开工厂，打算继续搜查，这次换了目标。
接下来的搜查比想象中顺利——因为嚎叫和怒骂在夜色中格外响亮。
穿过工厂和废弃建筑材料，诸伏高明通过小路，凑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砰！”又一声枪响。
警察却意识到不对，这枪声……有点太近了。
“啊啊啊啊啊！”中枪的人发出惨叫，在更远一点的地方。
诸伏高明警惕地按紧腰侧配枪，暂且顾不上惨叫的声源处，视线越过土丘和草木，短暂地逡巡片刻，他与阴影里的一双同样在扫视的深绿眼睛对上视线。
他清楚地察觉到那双瞳孔收缩了一下，完全惊讶于他的出现。
阴影里的黑麦面色紧绷，才没让自己对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陌生男人发出惊奇的质问。
——太像了。
代号苏格兰的同事，应该不会无故稍作掩饰出现在这里，因此黑麦的惊讶绝对不小。
陌生男人的眉眼与苏格兰相似，只是能看出更为年长，但若是两人和胡子和胡茬都删去，血缘关系几乎毋庸置疑。
但黑麦已经来不及多想，在一分钟前，贝尔摩德已经发来消息告知他们即将到达，所以他才会对掌握资料去处、且目前最不好控制的瘦男人开枪。
“呼呼呼……”
小型直升机的声音从天空中接近，黑麦深深地看了“苏格兰的亲人”一眼，随即带着狙击枪跳下山丘，身形没入草丛，向前方走去。
他什么都没有说。
若这名男人足够聪明，那他就该知道只有藏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诸伏高明：“……”
视线从降低的直升机上跳下的几人收回，青年眉头蹙起，将自己往阴影中藏去。
一个训练有素、能够调动直升机的犯罪团伙，持有狙击枪的男人对自己轻轻放过，总不能是罪犯的好心。
眼前闪过刚才对视时对方的惊讶之色。
那大概不是出于“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过来”，而是别的理由……会是什么？
诸伏高明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应该将自己藏好，在犯罪团伙离开后再做打算。
〖啧啧，两方面进行还怪刺激的。〗
〖果然会遇见！但是不是有点太平淡了？在深夜里的追逐和掩护呢！好歹让场面更热闹一点（震怒）〗
〖亲人长得太像就是容易被认出来啊www〗
〖赤老师，你真的，我哭死，毫不犹豫地就选择无视高明哥啊！是为了苏格兰当初安慰妹妹么？〗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第135章 好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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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贝尔摩德交接完后, 黑麦注意到那名青年已经离开了。他沉默地回到了旅馆的住处，将处理尸体的事交给了其他成员，并不打算去管对方的详细身份。
第二天一早，作为作为觉少老年人的店主夫妇才刚于天际微明时醒来, 黑麦便在片刻后礼貌地与他们告别, 开着车返回街道。
早上七点, 他将车停到一家茶餐厅对面, 给发来地址的拉弗格打电话：“我到了, 你什么时候走？”
“稍等, 我结个账。”拉弗格笑，非常礼貌地问了一句, “你要点什么吗？”
“不了。”黑麦已经拆开了到达这里前从路边便利店买的三明治。
两分钟后, 从茶餐厅出来的黑发青年穿越街道，拉开后车座的门坐了进来。
“真敷衍。”拉弗格看见他在吃三明治, 说了一句，“只能填肚子。”
黑麦从后视镜瞥他一眼, 又看看马路对面上年纪、大约是本地活招牌——来的路上七拐八拐, 稍有不慎就走错路——的茶餐厅，不由得质疑：“所以你这是特意找的好地方？享受生活？”
“当然。”拉弗格推了推眼镜，晃晃手机，一脸得意，“要是我不好好吃饭，神名先生会不高兴的！而且我们口味相近，我满意的他一定喜欢！”
“……”黑麦不解，这里为什么能出现神名深见？
但他想到之前在北欧和其他地方与拉弗格的几次合作, 倒也确实意识到了对方饮食态度的变化。
因为神名记挂，所以特意调整饮食, 还记着推荐美食……黑麦理解了此事，于是点头：“原来如此。”
他接受得很迅速，也没了质疑的想法，最多只是稍微分心想了想贝尔摩德要是听见拉弗格这样的话，估计又会无话可说一边不相信一边觉得他有问题了。
“接下来是回东京吗？”他吃完了三明治，随口问道。
拉弗格负责情报收集，所以他的打算很重要。不过要找的资料和人已经逮住了，长野这边没什么事。
“贝尔摩德已经连夜走了。”拉弗格撑着脸颊，忽然笑起来，“你知道吗？黑麦，死掉的目标好像引起了这边警察的注意。”
黑麦不动声色地将三明治的袋子收起来，脑海中闪过昨夜遇见的那个男人，冷静、理智，出现在那里不是偶然，如果真的是苏格兰的亲人，或许就是警察。
“你没有告诉贝尔摩德。”他冷静地道。
“毕竟任务已经完成了。”拉弗格向后靠到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道，“在这样无聊又压榨人的公司里，和同事之间的交流都很麻烦呢，连彼此的家庭情况都不知道，遇见之后会很惊讶吧？”
黑麦：“……”
他从怀疑到确定，其实并没有过于意外。
对方的情报收集能力出众，若那个男人真的是因团伙内讧死掉的目标而去到废旧工业区，被注意到也并非不可能。
“是啊。”他没有挑明，只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冷淡地回答，“不过就算你和神名做朋友，也没有可以告诉他的家庭情况，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