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都得为了掩饰不能过来, 这个人是完全不管组织里对他的友情的看法啊——虽然这事要是被知道，大约更加没人怀疑苏格兰跟着书店老板走了。
和Zero回复完会小心后，他揉着额角，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是试探拉弗格的机会，但这种场合……搞不好还让神名难做。
只能之后了。
诸伏景光忧郁地将热水倒进杯子里，将视线投向窗外，夜色寂静，他的心情却平静不了。
从组织的追杀中活着、还和失忆的好友达成共识，连黑麦都是可以交流的友方……明明是这样好的几件事，但他真的有点心梗。
拉弗格不会要在这睡觉吧？
然后他收到了神名深见的消息，告诉他就是这样。
「富加见来了，今晚会在这睡觉，你要不要见见他？」
诸伏景光：“……”
凤眼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捂住心口。
神名的态度很坦然，看上去不认为拉弗格会有恶意。
而仅从后者找乐子地将Zero引到大楼前、并且在琴酒那里也说瞎话，诸伏景光倒也不是不能相信拉弗格会继续帮忙瞒着组织。
……但现在下去真的太尴尬了！
他沉默且坚定地回复了神名深见。不见，明天见！
*
楼下。
门被拉开时神名深见知道不是诸伏景光，但听到同位体的招呼、从镜子里看见对方时，他还是觉得意外。
对方的态度也非常不正经。
他手还抓着罩在脑袋上的干毛巾，被同位体“下次一定”的话给气乐了，一把扯下来：“那你帮我吹吧。”
“好诶。”拉弗格应了一声，开开心心地拿着吹风机就站在了他旁边。
吹风机嗡嗡作响，暖风吹干头发的同时也带来些许困意，神名深见打着哈欠，认真地想了想要是诸伏景光下楼，这可不得撞见了。
秉持着助人为乐体贴他人的精神，他从柜子里掏出手机，给之前加上的诸伏景光发去了提醒。
“他知道我来了。”关掉吹风机，拉弗格等他发完，一边拨弄吹干的头发，一边笑眯眯地道，“就在楼道里。”
神名深见迷惑地歪了歪头，避开同位体作怪的手：“……”
不是，能这么巧的？
从萩原研二下车后到现在都没有镜头，这件事之后大概会出现在诸伏景光和其他人的回忆里。
虽然很对不起诸伏，但谁让同位体连句话没说都来了，神名深见又不想赶他。
诸伏景光恰好在这时回复，神名深见愣是从委婉且客气的短句里看出来无奈和心累，肩膀上一重，放好吹风机的拉弗格凑过来看了眼屏幕。
“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他兴致勃勃地说，拖长声音，“不过被拒绝了呢，神名先生，明明那么热心地想搭建交流的桥梁——”
“是你的错。”神名深见指责道，抽空回复，“我一直都很受信赖的！”他伸手去推把半边身子都靠过来的同位体，“好了，你冲澡吗？”
“嗯嗯，当然要。”拉弗格抓住他的左手往自己脸上贴，一本正经地道，“不然我害怕神名先生你不让我上床。”
“你不用怕。”神名深见说，“因为就是。”
前半句话还眼睛一亮的的拉弗格垮下脸，他哀叹一声：“好吧，那就麻烦神名先生你到床上等我，睡着了我会小心不打扰的。”
他可明白书店老板的作息是多么规律了。
神名深见顺势捏了捏他的脸，才抽回手：“快点。”
他是真的犯困，刚洗完澡呢，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打着哈欠回屋，神名深见没关门，又从柜子里翻出同位体的枕头，就扑到床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
黑发蓝眼的青年用毛巾搓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特意到主卧门口站了一会，看见床头灯光中床上隆起后也不意外，他搓着头发又拐回洗手间，吹干才返回。
门被带上时锁舌弹出，轻微的响动让床上隆起的那一团动了动，拉弗格快步过去，先关掉了床头灯才小心翼翼地摸上床。
同位体再小心，灌进被子里的冷空气让神名深见把头埋了起来，他摸索着牵住对方，抱怨道：“快躺下来。”
他困意十足，并不十分清醒，抱怨的话语音量不高，尾音打了个卷，比起指挥更像恳求，而在被拉住手腕的拉弗格耳中，这是撒娇。
拉弗格忍不住笑起来，顺着不重的力气往下倒去，然后反手抓着神名深见的手，翻身将他揽在怀里。
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神名深见已经完全接受了和同位体抱在一起睡觉这件事，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地闭上眼。
“晚安。”他说，“富加见。”
“晚安。”拉弗格回应道。
可他没有称呼“神名先生”，而是犹豫片刻，在黑暗中试探性地亲了亲自己握着的、对方的手腕。
一触即分，但足够柔软和温暖，能让道完晚安就要沉入梦乡的神名深见用不清醒的脑袋意识到到底是什么。
“……”神名深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一个被窝里且抱在一起，他完全能听到同位体稍微加快的心跳，以及不太平稳的呼吸。
他为对方此刻的小心有些想笑、并且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
“这么紧张干什么？”他调侃，“我又不会生气。”
“这不是怕嘛。”拉弗格幽幽地说，手上的力气也不敢加重，他干脆和对方凑得更近了，“真的除了亲亲和后颈，什么都可以吗？”
“都可以。”神名深见肯定他的疑问，自己反倒困惑起来，“难道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接受的吗？”
拉弗格：“……”
可多啦。完全不是你想的朋友之间——或者人类对镜子里的自己——能进行的肢体接触。
但他怕说出来被神名深见踹下床，自己也不太敢做，于是从心地改了口风。
“没有哦。”他说，又亲了亲神名深见的手腕根部，“我也没想到。”
神名深见察觉到同位体憋了什么，但对方不说，他也体贴地没有多问，果断决定继续入眠前的步骤。
“那就睡觉。”他稍微用了点力，把脸强行埋入拉弗格的睡衣胸前，含含糊糊地道，“你难道想明天被人敲门喊醒吗？”
拉弗格顺着力气捞着他，若有所思地嘀咕：“好像也不赖——”
“闭嘴吧你。”神名深见蹬了他的小腿一脚，威胁道，“别想乱七八糟的发展。”
“这就是冤枉我了，我多么配合你啊，友善的、想和朋友一起的书店老板。”拉弗格的胸膛震动起来，从嘴里溢出来的笑声被他压得低低的，与握着书店老板手腕的力道一样轻柔，“谁会知道友情游戏的开始和结束都取决于你呢？”
“是啊，因为我的朋友是个失忆的混蛋。”神名深见撇嘴，这次他彻底不想搭理同位体了。
拉弗格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也不再说话。
他们闭上了眼睛，在漆黑中、在冬日中，再次一同坠入梦乡。
*
翌日清晨，在三楼熬了一整夜、但为了白天时能清醒理智地和书店老板交谈，又在黎明前勉强小憩半小时的诸伏景光洗漱之后，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活动身体。
他在三楼看向窗外，冬日的早晨与之前任何一天都毫无区别，唯一的差异在诸伏景光自己，从组织的追杀中逃脱后仍然有很多事要做。
他很想掏手机问问神名，拉弗格在睡一晚后的安排，但又不知道以对方的休息习惯此刻是否醒来。
最终，在时间走到早上八点时，诸伏景光决定下楼。
拉弗格人都在这里了，他有意避开显得自己心虚，而从本质上讲，他只该感谢神名愿意与萩原合作，对待这名乐子人前同事——目前还需要斟酌。
下楼非常顺利，没有撞见从露台鬼鬼祟祟摸进来骚扰书店老板的前同事，也没有被其他事情打扰。
诸伏景光甚至还花了一会来分析客厅中书店老板一个人住的痕迹，但他同样注意到某些两人份的用品坦荡地摆在了茶几、柜子和沙发上，充满了一种同居的生活气息。
二楼的两间卧室的门都关着，看上去主人和他的朋友都没有醒来——
在思考主次卧之分时，诸伏景光遇见了他此后数日都难以忘怀的事。
“咔哒。”
一间卧室的门锁被从里面打开，门把手也被拧转，门开了。
在那短暂的两三秒里，决定暂住此处却在第一夜就大受震撼的卧底先生认真想了想出来的会是谁。
黑发蓝眼的青年，理所当然。
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手臂上挂着棕色外套的黑发青年，从打开的门后走了出来，他看见诸伏景光，没什么意外之色、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早上好，苏格兰。你看起来没睡好？”他关切地问。
诸伏景光：“……呃、还行。”
书店老板只叫他“绿川君”，这位是拉弗格——？？
他正犹豫要不要也平静地再寒暄一下，便见对方往另一间卧室迈步，一时诧异。
难道是要去喊书店老板起床吗？那为什么要拿衣服？
“哦，不对。”拉弗格刚迈出一步，就反应过来，手往后一伸把卧室房门拉上了才继续迈步。
他拉开另一间卧室的门，走了进去、然后关门。
诸伏景光：“？”
他站在二楼客厅里，沉默地思考起这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他就得到了答案。
“咔哒。”拉弗格出来的、被关上的卧室门又被从里面拉开，黑发蓝眼的青年伸出头。
“绿川君，早上好。”书店老板一边整理衣服走出来一边和他打招呼，“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换衣服有点花时间。”
诸伏景光的目光在两扇卧室房门间来回，又掠过书店老板的脸，那上面的神色一点不对劲都没有。
诸伏景光陡然陷入沉默。
……你们朋友，晚上还睡一起的？
不不不，或许不该惊讶这个，他和警校的好友们挤挤挨挨也躺过大通铺——但还是！
你们朋友，晚上为什么会睡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