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棋瑞没有马上回答。
他隐隐约约仿佛望见一片白雾空茫中,被拉起一根望不见尽头的线。
线的起点绕上他手臂,却在打上死结前,留给了他一片挣脱的空间。
他轻眨眼,呼吸在喉间变得滚烫。
在宋思玺长久的注视下,他最终出声应:“没有。”
又轻声补充:“可以的。”
他听见宋思玺很轻的笑声。
明明离得不近,却仿佛就落在他耳间。
江棋瑞压下逐渐失控的心跳,转身道:“我回趟三楼。”
刚迈出一步,手臂忽地被身后人抓住。
不同于机场那夜,他今天穿的短袖,男人滚烫的掌心毫无阻隔地覆上他手臂皮肤。
江棋瑞大脑短暂空白,一瞬间停在原地,忘了言语动作。
直到听见宋思玺声音。
“去做什么?”
临近正午的阳光将客厅映照得通亮。
光下漂浮的灰尘似金粉般玄在容貌精致的男人身侧。
宋思玺看着阳光下眼前人逐渐泛红的脖颈,等到了很轻的回答。
“去拿游戏机。”
宋思玺指尖微动,近乎本能地想伸手圈住那纤细漂亮的脖颈。
但最终他只是松了手,含笑温声道:“不急,莲藕排骨汤好了,你先来尝尝味道。”
等江棋瑞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厨房。
宋思玺站在料理台前,缓慢打开炖锅盖子。
排骨的香气瞬间铺满整间厨房。
他拿过汤勺轻轻搅动,而后弯腰拉开橱柜,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碗,盛了小半碗汤,递给江棋瑞。
江棋瑞伸手接过。
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接了碗就下意识往嘴边递。
宋思玺一句“小心烫”甚至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见眼前人一声闷哼。
他眼疾手快,接住江棋瑞眼看着要端不稳的碗放到料理台边,拧眉问:“烫到了?”
江棋瑞一双眼都被烫得泛起了潮意,却还是忍耐着摇了摇头。
宋思玺视线一扫而过眼前人闪烁泪光的眸,视线又落到他明显泛起红来的唇。
“张嘴,我看看。”
语气是少有的不容置喙和严肃。
江棋瑞被烫得失了神,下意识听话地启了唇。
宋思玺抬手轻托他脸颊,眸色沉沉地扫过他唇舌。
嘴唇和舌尖有点红,但好在没起泡。
他视线又往深。
舌根不见红,应该是只喝了一点,没怎么往下咽。
宋思玺勉强松了口气。
他收回视线,目光上移一瞬,随之定格。
被他轻托脸颊的人被迫轻抬着下巴,半阖眼帘小幅度震颤间,刷子似的睫毛逐渐被泪花打湿。
如琥珀般漂亮的眸湿漉漉的,像含了汪泉水。
见他看来,眼前人似蝴蝶振翅般轻眨了一瞬眼,原本眼眶中将悬要落的泪就这么滚了下来。
温热的,滚进宋思玺掌心。
宋思玺呼吸轻滞,目光一瞬不瞬地紧锁住眼前人。
偏偏就在这时,眼前人很轻地唤他。
“宋思玺……”
含颤夹泣。
男人深灰色双眸沉了下来。
他轻抚掌心脸颊,见着江棋瑞不躲不避,仍是盈着一汪漂亮的眸看他。
呼吸声在静谧的厨房被无限放大,凝出实型般在对望中交织。
男人指尖微动,轻抚上触手可及温热的唇。
第018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江棋瑞被动分开唇,眼眶中湿意将他的视野模糊切割。
他能感觉到宋思玺视线,却看不清宋思玺眼神。
出声唤宋思玺,是想告诉宋思玺他没事了。
过了最开始的一阵刺痛,现在只剩下舌尖一点微麻。
可没等开口,就感觉到宋思玺很轻地碰了碰他脸颊。
宋思玺的手总是很烫。
他的皮肤又凉,忽然的触碰,令江棋瑞一时忘了言语。
而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下,他感觉到宋思玺带着薄茧的指腹抵上他下唇。
微麻的嘴唇被轻捻。
不疼,但很烫。
呼吸也烫,人也烫。
江棋瑞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宋思玺意图。
他呼吸微轻,下意识想要抬手,手悬到半空中,又缓缓垂落。
他感觉到宋思玺呼吸靠近,压在他唇上的指腹也跟着缓缓越线。
齿间传来轻压触感,一点点向内,压上他舌根。
本能反应令江棋瑞反射性抬手。
但按上宋思玺手后,也只是很轻搭着。
阳光下完全被泪水浸湿的睫毛止不住震颤。
宋思玺轻抬视线,落吻于那双水光潋滟的眸。
被亲吻的人呼吸一停,搭在宋思玺手臂上的手微微收紧。
宋思玺垂下眼,吻又落到眼前人鼻尖。
江棋瑞缓慢呼吸着,就在感觉到温热的吐息逐渐落于他唇上之际,门口忽地响起一声清脆的“汪”。
在餐桌前扒拉半天蛋糕,终于发现身高是硬伤的小柯基悲伤落地,一扭头,发现爸爸和江叔叔都不见了。
它嗅着味道来到厨房,见两人都在,高兴地一个猛扑。
毫无防备的两人被扑得身形一晃。
宋思玺第一时间将江棋瑞圈进怀里,手臂撞上料理台,恰好碰掉了刚才放在料理台边上的瓷碗。
“砰”一声响,厨房里片刻前的旖旎散得一干二净。
宋思玺冷冰冰扫一眼罪魁祸首,暂时没空修理它。
他看向怀里人,问:“有伤到吗?”
江棋瑞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宋思玺这才将人放开,而后叮嘱:“先别动,等我把碎瓷片扫干净。”
江棋瑞应声配合,就看见宋思玺弯腰拎起狗,沉着脸将干了坏事的家伙丢出厨房。
而后又拿进来扫把和簸箕,清扫起地面的碎瓷片。
动作间,江棋瑞发现宋思玺手臂红了一大片。
像是被碗中洒落的热汤烫的。
他刚要出声提醒,又见宋思玺手臂上的一片红间正在慢慢渗出血来。
江棋瑞这才看清他被烫伤的皮肤间还有一道伤口。
碎瓷片划出的钝裂伤口,正一点一点,渗出越来越多的血。
他一时间怔在原地,失去掌控地看着视野里的鲜红逐渐扩大、填满。
耳中嗡嗡作响,又在尖锐鸣叫后,陷入彻底寂静。
记忆如浮光掠影般在眼前闪过。
他又开始听见声音。
听见下课铃,听见每周五都会上演的一拥而散的欢闹笑声,听见校门口商贩的吆喝,听见急刹车和人群惊呼。
“阿玺!”
他听见自己的喊声,又听见有人争执。
“会不会开车!”
“看不见前方学校减速慢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