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才停下,轻拭江棋瑞眼中不断滚落的泪,担忧问:“怎么了?”
江棋瑞埋首进他怀中,眼泪瞬间变得不受控起来。
宋思玺凝重了神色, 抱着怀中人轻拍安抚。
等怀中人的抽噎声渐停,他才将人放开,捧住少年脸, 再次开口:“瑞宝,告诉我,怎么了?”
江棋瑞盯着他看了很久,才轻轻哽咽着开口:“我看到你出了校门往左走, 那里出车祸了,我还以为是你……”
听见是这个原因,宋思玺松了口气, 重新将人搂进怀里。
他温声安抚:“我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你了, 所以拐进了这条巷子, 打算看着你离开,我再走。”
而后又低头轻吻少年柔软的发:“别担心, 我没事,好好的。”
江棋瑞趴在宋思玺怀里,终于慢慢平稳了情绪。
雨水砸在两人脚边。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巷子深处响起。
好一会,江棋瑞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司机的电话。
他没有接,就这么垂眸看着。
宋思玺轻抚他脸颊,温声问:“不想回家?”
等铃声响过一轮,停止后再响起第二遍。
收拾好情绪的江棋瑞抬眸,看向宋思玺:“这几天爸爸都在家,我周末应该没法去找你了。”
宋思玺轻笑:“不急,他总会走。”
江棋瑞又轻声继续:“应该也没法给你打电话了。”
宋思玺垂眸看着怀中人。
指腹轻抚他脸颊,吻上他唇。
刚哭过的人唇间湿热。
刺耳的手机铃声混进雨声,响彻在寂静深巷。
握着手机的少年仰头,回吻抱着他的高大少年。
他渐渐在这令人安心的吻中找回主心骨,逐渐平静。
轻轻蹭了蹭宋思玺脸颊,终于在手机铃声响起的第三遍,他接起。
手机里响起司机声音:“少爷……”
江棋瑞冷声打断:“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扰人的铃声终于停止。
江棋瑞将手机收回口袋,没有马上离开。
他抱着宋思玺,依恋地靠在宋思玺怀里。
宋思玺抚着他肩膀,下巴轻蹭他脑袋,忽然笑了声开口:“我们瑞宝好像又长高了,上周量身高是……178?”
江棋瑞纠正他:“是178点5。”
“点”字上加了重音。
宋思玺笑:“这样啊,那现在应该有178点6了。”
听出他故意的语气,江棋瑞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他为自己辩驳:“肯定有179了。”
见怀中人眉眼间阴云散去,宋思玺轻揉他脑袋,配合应:“嗯,下周再帮你量量。”
巷子外的喧闹声淡了。
车祸似乎并不严重,人群已然散去。
尽管再不舍,江棋瑞还是松开了宋思玺。
宋思玺将伞递回给他,撑开了自己手里那把。
穿着相同校服的少年分站在各自伞下。
宋思玺轻声开口:“你先出去吧。”
有那么一瞬,连日来压在心底的惴惴不安几近爆发,让江棋瑞险些不管不顾地想要让宋思玺和他一起出去。
不再遮遮掩掩,肩并着肩,走进他人视野。
也只是一瞬。
骤然的念头顷刻被理智吞没。
又想起钱景澄不明原因的转学,江棋瑞彻底冷静下来。
他轻应一声。
走出几步,又回头重新看向宋思玺,开口:“下周见。”
高大的少年站在几步远的雨幕下。
柔和了冷冽眉眼,朝他轻轻笑着:“下周见。”
身姿挺拔的少年终于彻底转身离去。
一步步踩在雨点中。
最后留给宋思玺的,是一道黑伞下,单薄沉寂的背影。
·
车开进熟悉的庄园时,黑云压天。
偌大的庄园仿佛被笼罩进一片凄清之中。
轿车停靠在主楼前。
司机下车,撑开伞绕到后座,帮后座人打开车门。
江棋瑞迈下车,发现主楼的大门正开着。
他走进玄关,正好撞见拎着包的管家。
见管家拎着包似是要离开,江棋瑞微怔,停下脚步。
管家见到他,一如既往躬身。
而后才开口,轻唤他:“少爷。”
江棋瑞看着他,短暂沉默:“你……”
管家主动接话:“是的,我要离开了。”
年迈的老者在庄园里任职几十年,第一次露出不符合身份的笑:“买了今晚回老家的飞机票,现在要去机场。”
见江棋瑞不说话,管家又继续:“先生已经在餐厅用餐,少爷您进去吧,玄关凉。”
话闭,他再次向江棋瑞欠身,而后拎着包迈开腿。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棋瑞出声:“是你自己辞职,还是爸爸开除的你?”
管家脚步微顿,没有马上回答。
短暂寂静,他轻轻笑了。
“这不重要,少爷。”
老者重新看向少年,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笑容堆叠褶皱,让他看上去像个再普通不过,街边随处可见的和蔼老人。
良久,他轻叹一声,对江棋瑞道。
“少爷,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虽然我可能没有资格,但……还是祝您自由。”
话音落地,身后大门合上。
江棋瑞浑身发冷地站在原地。
站到身体不受控打了个冷颤,他才回过神来,换了鞋往屋内走去。
一路走进客厅。
长桌主位上,男人一如往常,不急不缓地用着餐。
江棋瑞走到桌边,却没有像过往一样,拉开椅子坐下。
他静静站在桌旁,看着主位上用餐的男人。
男人连头都没抬一下,像是丝毫未察觉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
直到江棋瑞开口:“为什么?”
叉子轻碰餐盘,在空荡的客厅响起阵阵回音。
好一会,主位上的人才缓缓放下手中餐具。
他慢条斯理地拿过手边餐巾,擦净嘴,才仰头,满脸失望地看向江棋瑞。
“经历过幼时你姐姐替你跪在雨中受罚,我以为你应该足够清楚,你身边所有人,都要为你的选择,承担后果。可你却还是天真地步步踏错,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江棋瑞轻蜷垂落在身侧的手,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主位上高高在上的男人。
对这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人失望过无数次,他原以为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能令他更加失望的,可如今看着,他竟又觉得更加陌生。
“真的是你。”
少年的声音不受控打着颤:“就因为他跟我说了几句话,你就这样去插手他人的人生?”
江泰弘轻蔑地笑了声:“插手?”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江棋瑞:“他这样的蝼蚁,配我动手吗?”
江棋瑞错愕地看向这个总是能一遍遍让他觉得陌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