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孽缘。
隔着摄像头和网络,他的这种情绪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这次会议的主讲人在清查了一番与会人员数量后,清了一下嗓子便开始了会议:
“各位领导,各位公司骨干,大家早上好。”
“这次会议是为了正式宣布关于公司改组的决策。”
公司改组这个风其实已经吹了很久,又是请专家又是搞什么先锋计划的,直到今天这只靴子才落了地。
讲话的人先是对着一个公司标志来了一顿输出,讲了一堆什么公司发展什么商业蓝海之类的废话,然后才翻了两页来到了改组的方案。
这里的内容密密麻麻写了好几大项,每一个大项里边还分了好多小点。
主讲人对其进行逐一解释后,蒲千阳将这一堆字总结为了一句话:整合体系,收拢权限。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边城集团是由好多家公司合并形成的,虽然这种跨界联合带来了不少好处,但随着业务的扩张原本就一团乱麻的体系就更加混乱了。
“接下来,请各个业务部门的总经理,将对应的人员拉到二级房间进行下一步的任务安排。”
蒲千阳和几个缀着其他公司名称的人员一同被拉进了一个小房间。
然而同样进入这个房间的还有一个人,段允尚。
自己上一次见到这个家伙还是在公司年会上,作为两个抽到一等奖的要上台领奖的人,两个人恨不得离对方八百米远,搞得外聘的主持人一头冷汗。
总经理在介绍完具体的分工安排后,问道:“请问,各位对以上的这些公司决策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或者有意见的地方么?”
通常情况下,这种问题都是走个过场。
可今天并不通常。
“有。”蒲千阳按下空格解除了静音,“首先,我对于公司改组的决策没有意见。毕竟都是为了效益,多发工资大家都开心。”
“但是,这个项目的评价分级制度是不是太拍脑袋了一些?”
“当年这些项目分到我手里的时候个个都是公认难啃的骨头,别的公司不接最后给到我的,结果扭头换了个新动态分级制度,它们就成了宝贝了?”
“再结合后边的条例,这些所谓的S级项目做出了成绩是我应该的,并且后续项目要转交到对应的部门,做不出成绩我就要负责?”
“旱涝保收?讲不讲道理?”
“蒲千阳,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喜欢把自己当回事儿?”段允尚开了麦,“项目是公司提供的,你没了平台什么都不是。”
“毕竟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人自然得把自己当回事儿。”蒲千阳反唇相讥,“得了便宜别卖乖。”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总经理又打了圆场,“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集团本身也非常鼓励各位主动思考。”
“但服从命令也是工作的一环。可能确实伤害到了一些人的感情,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转型阵痛,大家各退一步。”
“我没意见。干活去了。”段允尚利落地退出了房间。
其他同级的与会人员更是逃也是的先后退出了房间,只剩下蒲千阳一个人对着黑色的界面。
一旁陶安大气不敢出,只能盯着自己的电脑猛敲键盘。
几分钟后,蒲千阳电脑的右下方就开始蹦出弹窗讯息。
新产品研发项目移交流程,请批准。
港城快闪活动企划移交流程,请批准。
校企合作IP孵化项目移交流程,请批准。
……
一开始,蒲千阳还会阅读一番里边的内容,并备注上一些项目后续开展的要点,可到后边他就已经麻木了,随手打上一句同意就切到下一个任务。
等到一列表的需求都处理完之后,蒲千阳伸了个懒腰自嘲道,“这倒真是应了那句趁我病要我命。”
他划了两下触摸板,见刷新后自己的行程表几乎变得空空荡荡,余下的一些内容也是维护之前项目的事宜,“而且当真是连根好苗都不给我留啊。”
在一旁围观了蒲千阳“被迫割地”全过程的陶安义愤填膺:“他们怎么能这么做。还有那个段允尚!”
“不提他了。你有什么计划吗?”蒲千阳苦笑道,“你要是有想去的部门,趁我还能用人情说上两句话的时候我就帮你转过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他们这就是在欺负你!”陶安也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我不走!反正全公司都知道我是你的助理,要是你被排挤了,我去哪都一样。”
“蒲学长,我本科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你的故事,我真的很崇拜你。”
“你有规划,有远见,有行动力,待人真诚,言出必行。感觉什么困难你都能坦然面对。”
“我要跟着你!三天饿九顿也跟!”
听着陶安的真情流露,蒲千阳哑然失笑,“你这么夸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对我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辞职重头再来就是了,习惯了。”
“不过要是这样你还要跟着我,可就要吃不少苦了。”
“虽然三天饿九顿不至于,但出差挤一个房间也是常有的事。”
“端茶倒水,洗衣叠被,打架编程,演讲发单,暖床搓背。我都拿手得很。”陶安满不在乎,“毕竟我可是要成为最强助理的男人。”
伴随着陶安的虎狼之词,祝云宵托着一盘跟昨天梁楚言一样的检测耗材推门进到了病房里。
他看了看被陶安逗笑的蒲千阳,又看了看站在蒲千阳身边的陶安,自顾自地走到了蒲千阳的床边放下东西,顺便把两个人隔开了去。
只可惜此时的蒲千阳在低头专心处理业务,没能看到祝云宵的表情。
不然他就会发现,原来人类的嫉妒原来是可以这么明显的从眼神中感受到的。
第144章 暗度陈仓
可祝云宵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用温和平静地语调问:“早餐吃了么?”
蒲千阳回忆了一下,“呃,还没。”
听他这么说,祝云宵从自己衣服胸前的口袋里抽了一张卡递到陶安面前。
“刷这个卡可以进到负一楼医院内部食堂。”
“麻烦你带两个包子一杯甜豆浆给他。”
陶安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过这张卡。
这个男人虽然只是侧对着自己,可依然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明明自己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这样?
他向蒲千阳投来求助的目光。
蒲千阳接收到了他的求助信号:“去吧,顺便也吃点自己想吃的,钱都算我这边。”
等陶安消失在门外后,祝云宵手上操作着融合各种反应试剂,追问道:“为什么没吃早餐?”
“祝大夫请明察啊。并不是我故意不吃的。”蒲千阳一边挽袖子,一边回复,“早高峰电梯人那么多,要是强行挤进去我都怕死在里边。而这十一楼的病房也太高了,我又懒得爬。”
“你也可以交代你的助理去帮你买,至少你开完会就能吃上。”祝云宵用碘伏在蒲千阳的手臂内部涂抹了一小块面积后,一只手扶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下针。
“你居然知道我在开会?”蒲千阳有点惊讶,“那你在外边等了好久吧,抱歉啊。”
“也没等多久。”从托盘里拿出一张创口贴,祝云宵将其贴在了蒲千阳被穿刺的皮肤的上方,随后抽出了针头,“压紧,五分钟后再松开。”
“知道,昨天梁楚言大夫把很多注意事项都跟我说了。”蒲千阳从祝云宵的拇指下方接过对伤口的按压任务,“对了,谢谢你的水杯。我回头买个新的还给你。”
“不用,我还有个一样的。如果不是因为来不及,我本来应该把新的给你的。”他又用镊子夹起一个棉球,“张嘴,放在腮侧含一分钟。”
“有得用就行,我又不挑。”蒲千阳用舌头把棉球顶到了牙龈边上。
祝云宵一边记录安置在病床旁的仪器上的数据,一边问:“在医院住得还习惯吗?”
“我的评价是能活罢了。就像我这套衣服要是算上周日都穿了三天了。”蒲千阳实话实说,“好在我只需要在这里呆一周,忍一下也就过去了。”
“你可以让你的助理去帮你取几件。”祝云宵看了眼时间,重新拿起了镊子,“张嘴。”
蒲千阳有点奇怪,这人怎么跟陶安杠上了?
“没事我带工作助理回家做什么,下班时间非必要不去打扰下属是每一个领导该有的职业素养。”等祝云宵用镊子把自己嘴里的棉球夹走,蒲千阳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你该不会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小说或者电视剧看多了,觉得助理的工作就是给领导打杂吧?”
“更何况按照他那个路痴的劲儿,估计在我家小区里转个三四圈都找不到对的楼,到时候我还得去救他,算了吧。”
听他这么说,祝云宵眼神微动,“我知道你家在哪。”
蒲千阳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上下两段对话之间的逻辑关系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帮你去取。”祝云宵摘下了橡胶手套扔在了房间内黄色的医疗废弃物垃圾桶里。
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的蒲千阳连忙摆手,“别,那也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今天下午就有时间。”
祝云宵素净纤长的手微蜷着伸到了蒲千阳面前。
蒲千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钥匙交了过去。
“辛苦了,回头请你吃饭。”
“是你要记得吃饭。”
看着离开的祝云宵行云流水地把钥匙揣进口袋,蒲千阳的手指无意中在面前的电脑上敲出了一串乱码。
现在的你……是对每一个患者都这么好吗?
祝云宵走后不久,陶安久回来了,“老板,你的早餐我给你拎回来了。”
他把东西放下后,才发现祝云宵已经离开了,“这卡……”
“给我吧,我下次见面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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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住院部沟通完给蒲千阳换病房的事宜,祝云宵就开车回到了港城一中。
停好车后,在上体育课学生的喧嚷声中,他沿着那条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路线步行来到了蒲千阳家的楼下。
其实原本只要自己想,随时都可以回来。
开个锁而已,对于他们这个行当的人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对于这里绝大多数人来说,能用开锁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但祝云宵不想灰溜溜地悄无声息地回来,他想要正大光明地回来。
所以事情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