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其中一人先一步做了决定。
他半推半押地抓上了珂父的肩,说了句:“船长室。”
另一人有样学样地抓上了珂父的另一边肩膀。
剩下的一人没抢上珂父的另一边胳膊,只能和蒲千阳面面相觑。
虽然理论上他至少也应该做点什么,但他却迟迟动不了手。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位技术员实在是让大家这些粗人稀罕得紧。
他不仅待人亲和友好没有那种死读书人的清高架子,路程上还帮几位有孩子的哥们分析了港城中考的报考策略和高考的志愿选择。
况且这技术员长年坐办公室看着就一身细皮嫩肉,他自己都怕劲头使大了把人家胳膊卸了。
蒲千阳见他有些手足无措,便上去跟人家握了个手,笑道:“那麻烦带个路,我自己走。”
把蒲千阳和珂父带到船长室后,几位船员就在船长眼神的示意下离开了。
虽然这船长室看起来不过三米见方,但收拾得很是干净利落,连墙壁都比外边白净许多。
周围的墙壁上打了一圈柜子,在一些格子里还放了一些诸如相框和摆件之类的物品。
为了避免因为海面的起伏,这些物品都是被钉在柜子上的。
可桌面上看位置是用于待客的烟灰缸,此时里边按满了烟头。
蒲千阳感觉船长室里的氛围有些微妙,开口说:“尾款已经打在上一次的账户里了,船长你这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船长根本没有理会蒲千阳的问题,直勾勾地盯着珂父,问:“什么时候?还有多久?”
这问题虽然蒲千阳有些不理解,可珂父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然而这问题的答案必然要让船长失望了。
珂父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船长又转过头,看向了蒲千阳:“那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蒲千阳十分疑惑。
“你的这位好大哥,我的前大副,想把咱们炸到海底喂鱼的事。”船长说这事儿的时候不怒反笑,“你知道吗?”
“您在说笑吗?”蒲千阳双手环抱在胸前,“现代社会,治安严格,您就算给我机会,我都不知道去哪整到炸药。而且还是能把您这十几公分的钢铁船底炸穿的量。”
船长往皮椅上一靠,用左手拿着一根已经燃尽的香烟,朝蒲千阳的方向点了一点,“所以,你不信?”
“我不信”蒲千阳盯着船长那缺了两节手指的手,沉声道,“除非眼见为实。”
闻言船长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示意两人出门左拐,“那走吧。”
珂父在蒲千阳出门后立刻拦在了船长面前,“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船长拍拍他的胳膊,“本来这次跑你的生意,一来是想赚点钱,二来是想找个机会我们聊聊当年的事儿。”
“刚好赶上这个机会,我们不如新仇旧恨一块算吧。”
这船长虽然刚刚在船长室说了一些生死攸关的大事,却在路过其他普通船员用最平常的语气下了指示,让他们下船去岸边活动。
全然不像面临生死危机的样子。
这就让蒲千阳感觉非常矛盾。
下了楼梯,三人排成一列,沿着走廊向船舱底部的动力舱走去。
走在三人前方的蒲千阳开口:“话说船长,既然你说有炸药,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那为什么你不下船再跟我们算账呢?”
船长冷呵一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说是吧,珂大副。”
珂父嘴上没有回应,却在路过一些仪器的时候轻轻调整了一些阀门的位置。
原本稳定在绿色频段的指针开始悄无声息地缓缓向上浮动。
终于,三人来到了捆绑着炸药的位置。
无论之前蒲千阳如何作想,此时看到实物的他也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最外行不过的人,在经过各种电影的熏陶后,看到这一堆密密麻麻的绑线和排列整齐的棒状物的时候,也会不由得意识到它的真实作用。
“还有疑问吗?”船长满意地看着蒲千阳的表情。
饶是蒲千阳平日里巧舌如簧,此刻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是。
反而是船长主动补充了一些信息:“我开船之前习惯按照手册检查一遍船身的每一个角落,而我上次检查是在离港之后。”
“珂大副这手法真的专业又漂亮。”说话间,船长居然还伸手摸上了炸药的绑带,“上岸这么多年,可手艺没丢,真难得。”
原本的每间隔十秒会鸣响一次的电子音,此时突然传出了莎莎的响动。
随后,从炸药捆的顶部的电路板处传来了低质喇叭放出的失真人声。
“把公家的人放了。给你们一个小时,把船开到公海上。我可以暂时留这些岸上的人一条命。”
从勉强听清的换气方式来看,说话的正是那位话语人。
没有连接Wifi的情况下,能够达到这种效果的通信传输距离必然不会太远。
“你还有第二个选择,……”
原本表现得非常豁达且理智的船长听到“第二个选择”这几个字后,直接抄起了一旁的灭火器就砸在了炸药的中枢电路板上。
“现在就炸!炸啊!我知道你在附近!”
“这船是烧的油!油啊!可不是你们想灭就灭的!”
“选,又选,我日你们这些狗养的!”
伴随着突然变得急促的电子鸣响,船长笑着坐在了地上。
“那时候我就应该选去死的。”
然而下一秒,蒲千阳却抓住了船长的衣领。
随后他一发力,竟然把船长这个壮实的男人生生拖到了走廊上。
“不好意思,麻烦你多活一会儿。你问了我不少问题,刚好我也有事儿要问你。”
第191章 炸
人在生死攸关的场景下被本能刺激得肾上腺素分泌的时候,大脑的运转速度和肌肉力量往往超出想象。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看着没有船长健壮的蒲千阳一时之间居然当真能把人生生拽出了房间。
况且,在船长失心疯直接动手砸伤炸药的的前一秒,蒲千阳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件事:
逃。
以及,问出十年前,这船长到底搞砸了什么生意。
虽然自己把那孩子赠给自己的模具藏了起来,并在一段时间内不打算告诉祝云宵这件事,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不想调查下去。
说来也可笑,明明自己做事都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确定了一个目标就一定要完成的那种风格。
可在碰到和祝云宵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就多少有些瞻前顾后首鼠两端。
之前自己不着急,是因为觉得只要人还在,早晚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问这件事而不打草惊蛇。
毕竟这船长看着年富力强的,一时半会儿还能死了不成?
然而事情的转变就是这么突然,不仅是这人,甚至连带着自己和珂大哥可能都要一块葬身火海。
自己对炸药没什么研究,但这里可是动力舱。就算炸药威力有限,可那些能驱动千吨巨轮的燃油的能量也不是开玩笑的。
船长虽然被蒲千阳拽了个措手不及,但他怎么说也在灰色地带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很快就重新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然后他回过手就想要反擒住蒲千阳这个不老实的家伙。
可他忘了,在场的不止现在纠缠在一块的两人,还有一个珂父。
珂父在蒲千阳动手之后就悄然把被摔在一旁底部出了凹陷的灭火器捡到了手里,然后在船长反身去擒蒲千阳的时候一灭火器砸到了他的头肩位置上。
船长虽听到风声降降躲过最致命的攻击,让珂父的施力点从自己的头顶偏到了自己的肩上。
可珂父这次出手也是下了死力气。
这份砸在肩颈的力量带得船长一个趔趄差点就跪到的地上。
趁船长身形架势失守,珂父当即用拳头弥补了之前的失误。
至此,船长就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刚刚插不进战斗的蒲千阳立刻把人翻过来,伸出手探查了他的一番鼻息。
在一股微弱的温热气流轻轻地扑上了蒲千阳的指尖后,他松了一口气。
人还活着,只是晕了。
珂父把已经开始泄露跑气的灭火器扔到一边,弯下腰打算拉起蒲千阳赶紧离开。
可蒲千阳却躲开了他的手,反将昏迷的船长扛上了肩。
昏迷的船长没法配合蒲千阳的动作,蒲千阳为了搬动他不得不将他全身的重量压到自己身上。
这让他走路都有些费劲,更不用说救人了。
于是他自然地向在场的另一人发出了求助:“珂大哥,搭把手。”
珂父见状,正打算劝说一番:“蒲老弟,你……”
然而蒲千阳却打断了他后边的话:“我不管你们之前到底有些什么过节。今天你要是杀了他和其他船员,你一定会后悔的。”
“想想珂颖,想想嫂子。”在船舱并不明亮的灯光的照射下,蒲千阳的眼神依然闪亮,“人只要活着,总有办法的,我保证。”
珂父也不反驳,只是顺着蒲千阳的动作接过了船长的大半重量,喃喃道:“蒲老弟,你真的,很幸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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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快速返回。
原本不过几十步远的廊道此时仿佛被乘上了数十倍一般漫长。
在途径一处杂物间的时候,珂父突然踹开了房门将蒲千阳和昏迷的船长一同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