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年,过来带路。”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后门传来,其语气之愠怒可以说跟蒲千阳不相上下。
众人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黑白拼接的水貂外套,脑袋上顶着一副碎钻墨镜的女人正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
“隆儿姐,你怎么过来的……”话问出了口,冯小年才看到了许隆手腕上挂着的金卡,默默收了声。
毕竟这说到底都是汤彦的产业,那人家给自己学生留点特权走个后门也合情合理。
处理完最后几条消息,许隆把手机往手提包里一扔,先是用余光扫过后院这片狼藉的现场嘴角一抿,随后把目光落在了冯小年身上。
见冯小年迟迟没有动作,她催了一声:“呆站着干嘛?带路办公室。”
随后,她仿佛有感而发一般疲惫地长叹:“我真是服了。”
“自己想出风头就算了,连带着让我也遭殃。”
“不然这个时间我应该在一百八十平米的床上睡觉,而不是赶最近的一班飞机飞过来跑腿。”
这下冯小年安逸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犹豫是不是先安置好面前这位暂时不知道名字的嫂子再去接待隆儿姐,还是先接待嫂子让隆儿姐等一会儿,那么现在他肯定半点不带犹豫地选后者。
还是那句话,一顿饱和顿顿饱他分得清。
奇怪于在自己催促过后冯小年依然没有行动,许隆再次皱眉看了过来,而这回她才发现了蒲千阳的存在。
“是你啊。”她眉头一挑。
“你知道我?”蒲千阳仔细审视了一番许隆。
“不仅是知道,比你想象的要多不少。”许隆毫不在意蒲千阳的打量,只是用她素净的指甲轻轻敲着手镯,“比如,我在香城见过你。”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非同小可。
首先,刚刚冯小年对她的称呼是一种偏于亲昵的敬称,这就足以说明两人相识已久。但祝云宵能把这里交给他,大概也是变相默许了这种关系。那么至少,这两人之间一定是相互认识的。
其次,若不是自己机缘巧合得到了来自房惠惠的帮助,仅凭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进到内间的许可,而这人居然轻车熟路畅通无阻。
再加之,她说在香城见过自己,那么她肯定也会看到当时绝大部分时间都跟在自己身边的祝云宵。
在多重信息的交叠下,蒲千阳现在可以确认相比于冯小年,这个女人的话语权一定高上不少,大概率跟祝云宵平起平坐,想必从她那边得到的信息也会更加准确。
“他人在哪?”
听到蒲千阳的问题,许隆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可不过一秒的反应时间后,再睁眼时她又是那个御照府的女老板。
哦,这样啊。
祝云宵,你这回可当真是欠我一个大人情。
再次扫视过现场的情况,她朗声道:“他人在香城,办点儿事。”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在场的两名普通员工是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地面上被放躺的尚且清醒的几人却是彻底不动了。
毕竟蒲千阳之前的找补行为大概也只能当做是缓兵之计,对外能撑一段时间,但对于在现场的几人来说,无疑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然而许隆的带着香城腔的回答对于他们来说就可信很多。
经她这边放出祝云宵尚且活着的消息,这港城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再有不长眼的来试探了。
况且相比于外人的试探,从内部兴起的留言才如溃堤之蚁,防不胜防。
随后许隆招手,示意蒲千阳走过来。
冯小年看了一眼许隆又看了一眼蒲千阳,最后决定招呼人把现场收拾了。
“去去,你们俩把货接下来,运去之前那个屋把钱拆出来,然后复原登记入库。”他在工作,很忙很忙,照顾不周情有可原,别人讲小话听不到合情合理,“发消息问问哪儿还有个空的,让他们收拾一下,准备把这些人关起来。”
许隆笑晏晏地望着走过来的蒲千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顺便等死哦。”
说完,她往后撤了一步,希望欣赏到蒲千阳那精彩的面部表情。
在她的想象中,应该是一种震惊混合着不甘,多少再添点真情实感的悲伤。
呜呜呜,大金主没了可不得伤心一段日子吗?
然而蒲千阳却意外地非常平静:“能请教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啊。”许隆娇俏地偏头。
蒲千阳了然,淡淡地回:“谢谢解答,那我接下来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
“行,我算是看出来他这英雄病是从哪感染的了。”许隆收了笑容。
“麻烦说话尊重一点。”
“还挺傲的啊。要是我不呢?”她是完全不憷蒲千阳的,就算这人真是祝云宵的心头好又怎么样。
这人都不一定能活多久了,现在才搞狐假虎威义正词严这套是不是有些为时已晚。
那边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冯小年眼看这两人之间的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连忙打圆场:“哎呦,隆儿姐,还有这位先生。这里风大,我们里边请。”
三人走回典当行的内间,冯小年殷切招待道:“刚到了一批冬茶,味道好极了。”
“茶下次喝,带我去祝云宵办公室。”虽然遇了一点小插曲,但许隆依然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为何。
冯小年双手一摊:“隆儿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实在是打不开祝老板的办公室啊。”
“怎么?他办公室上了八十道锁?”许隆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您要是不信,您自己去尝试一下。”冯小年抬手指向了矗立着一扇银灰色的门的走廊尽头,“除非您拆墙,不然从外边肯定打不开。”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间看着就结实紧固的大门居然“咔哒”一声从里边打开了。
第201章 不允许
这打脸实在是来得猝不及防。
蒲千阳和许隆一左一右地斜瞥着冯小年。
无辜的冯小年找补道:“我刚刚说的是,我从外边打不开。”
所以不代表别人没办法从里边打开是吧?蒲千阳腹诽。
把目光转回走廊尽头的房间,他审慎地看着从房间里走出的戴着一顶渔夫帽,帽檐下露出浅色中长发,手里正拿着好几份棕色的文件袋扇风的人,拇指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藏在身后的电击棍的开关上。
自己这边的三人虽然站位前后有些错落,但严格意义上也算是把走廊这端堵了个水泄不通,换成一般人开了门见到这出多少得分点注意力过来,然而那人却波澜不惊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自顾自地一边整理手里的文件袋一边走过来。
直到那人走近了,蒲千阳才发现这人居然是十年未见的叶君生。
大概是因为现在已经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线,所以如今叶君生接近自己的时候,自己的脑海里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回荡着那种诡异的声调。
叶君生在三人面前站定后,眼神在他们之间打了个转,随后问:“二位谁是许隆啊?”
许隆和冯小年在听到“二位”这两个字后稍顿了一下。
毕竟这说明这个浅发男子一定是认识这边三人中其中一人的。
最后许隆亲自认领了身份:“我。”
“这个是给你的。”叶君生也没去校验什么身份,径直从手里的文件袋抽了两份递给了许隆,“现在拆了看,还是转交给别的什么人都依你决定。”
随后他把手上剩下的文件袋全部塞在了冯小年怀里,“那想必另一位就是冯小年了,这些是给你的。”
接过文件袋的两人当然没有立刻拆封,而是非常谨慎地看着叶君生,以及不是“许隆”的蒲千阳。
而叶君生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这两人心中的疑问达到了顶峰。
“你在这里,正好省去我找你的功夫了。”叶君生一把揽过了蒲千阳的肩头往内走去,然后在离许隆和冯小年大概一米半的位置停了下来凑到蒲千阳耳边轻声问:“秘钥是多少?”
蒲千阳眼神一凛。
这叶君生问的秘钥该不会是……
“工厂仓储间的秘钥。”叶君生收回了手恰逢其时地补充道,“当然,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无非我可能要花一点功夫罢了。”
说话间,两块原本装在电击棍内部电池已经在蒲千阳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叶君生卸了下来随手扔进了足边的铁皮垃圾桶里。
“你想要干什么?”蒲千阳看着十年来容颜和身形基本没有变化的叶君生,开始快速分析此人的目的,以及为什么他能够进到祝云宵的办公室里。
叶君生眨眨眼:“救云仔呀。”
?
这目的属实是不在蒲千阳能够预测到的范围内。
倒不如说一直以来他都没法理解叶君生的脑回路,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
此时的他非常感谢当初指挥叶君生的季岚至少是个挑人谋杀时有逻辑的正常人。
“他人在香城你跟我要这个做什么?”为了打消许隆和冯小年的疑虑,蒲千阳用正常的他们也可以听到的声音反问,“还是说,有人让你问的?”
此时蒲千阳话语里的“有人”所指代的自然是季岚。
“没有,是我自作主张的。”叶君生的说话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那些你想救的人的命是他换来的,我现在不过是替他们还回去。”
他换来的?
这个他除了祝云宵还能是谁?
叶君生现在居然是在为祝云宵做事了么?!
“前边那些幸运儿就当他们命中注定。而后边的那些人,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叶君生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平淡,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简单的一句话的背后是几万个家庭的希望。
一直在观察叶君生的许隆此时猛然想起在祝云宵在香城小有名气后就一直有的一个说法:如果你要跟祝云宵过上几手,你可以使用除了暗杀之外的任何方式。
对于香城这样一个都市的灰黑色地带来说,背地里下黑手这种事实在是一件宛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家常便饭。
管你生前如何权势滔天,命都只有一条,人人平等。
除了拾荒的流浪者,大概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城郊的垃圾堆里多了那么一两具无名尸体。
起初他们都是这么想的,直到一批批的打手去了,但没有活着一个回来。
给这场斗争盖棺定论的,是一封封打印出来的无名信。信的内容平平无奇,而随信寄来的是各家子女的一些私人物品,比如说封闭式私立中学印有校徽的纽扣,比如说满月酒时长辈送的长命锁,才让那些人胆战心惊。
这信肯定不是祝云宵写的发的,因为那三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眼未合地坐在赌桌上,一局未输地活生生抽干了一家小型赌庄的全部现金。
你知道他在砸场,你知道他在出千,但你抓不到千。
无解。
事后这些丢了东西和被寄了信的人家当天所有的监控都显示无事发生。
最后还是非常巧合地从其中一人的邻居家中为了远程看猫而加装的摄像头才捕捉到了一抹白色的成年男子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