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是前几天就应该有动作的,但没想到这些人这种时候居然这么谦让。”祝云宵接过管家还回来的手机,“不过今天之后,大概有人就会坐不住了吧。”
“赌这么大,值得吗?”虽然知道自己这句话改变不了祝云宵的决定,但是汤彦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可是他是出于什么立场发问和阻拦呢?
师父?伯父?合伙人?老板?
不清楚。
上了年纪而且社会地位有变化的汤彦的心态已经跟十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不变的是个人的决策习惯。
这也是他跟祝潇之间最大的区别。
他厌恶风险,希望能在事发之前就通过运作各种手段将未知数降到最低。所以他广收门徒试图将自己的领域围合成铁桶一圈。
而祝潇却反其道而行之,推崇着“富贵险中求”和“风浪越大鱼越贵”的信条,往往会一意孤行地去追求那个令其他人生畏的可能性。
但自己一时不察为最亲近的人所害,不得不远走他乡,祝潇却是在一场盛大的湮灭中不见了踪迹。
都算不上是什么好结局。
而祝云宵在经过这十年的成长后,渐渐变成了两人的结合体的样子。
比如有些事,即使你再怎么周全准备,依然希望渺茫。
这种时候汤彦会选择扔牌离席等待下一轮的机会。
但祝云宵的回答则会是:尽人事,然后全押!
果然,祝云宵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道:“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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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汤的不来?”黑暗中一个尖锐的女声模糊地响起。
“他也得有胆子来吧。”在女声相近的角度,一个沙哑的男声应和。
在祝云宵主动卖了破绽后,有些人终于如他所预料的一般行动起来了。
对外的胆子没有,内讧的本事有,还很大。
祝云宵虽然识破了他们拙劣的绑架技巧,但他选择将计就计。
假装被迷晕的他自被运上车后就开始默默计算着车辆行驶的方向和距离。
待车停稳后,祝云宵根据这位置所处的范畴就已经对于这次绑架是谁攒的局有了数。
又是被一顿暴力搬运后,他的四肢被铁链绑死在了一张椅子上。
加之被剥夺了视觉,他的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
小到手机屏幕解锁的声响和不同人声之间的窃窃私语,大到几米开外的争吵和行动带来的桌椅之间的碰撞,这些细节尽数被他记在了心里。
尽管赌桌上的牌局和玩法变化万千,但在明牌的一瞬,即使是千术再高超的人也没法动手脚。
可人不一样,这一秒你跟他做好的约定,下一秒可能就被他忘却脑后,更有甚者会直接背弃盟约与你刀剑相向。
无怪有言说: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失去价值用完就扔,这不本来就是他的性格吗?”又一个声音响起,“又不是披了张官皮就改的掉的。”
“现在他想保住那身皮就得想想怎么补上自己徒弟闯的祸。”
“所以人家今天把人带去见老爷子了。”
“就老爷子那个状态,谁知道会不会一糊涂就把东西给他了。”
在空间的另一端传来了拍桌子的声音,随后一人暴躁道:“要我说,反正人活着交过去了先,能顶多久算多久。”
“趁这个机会先废了他那双手吧,反正用不到了不是?”席间一人恶毒地提议。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原本嘈杂的环境蒙的静了一瞬。
在这寂静的刹那,好像有两种鬼迷的心思在这个空间中无形地碰撞。
恐惧和贪婪往往一体双生。人因贪婪而愿意铤而走险,又因恐惧而动摇首鼠两端,两者相互制约。
而祝云宵选择借着蒲千阳的筹谋直接来上一脚,踹翻了已经由自己维持了好几年的平衡。
至于缘由……
半晌后,一人道:“这种事儿我干不出来。”
立刻有人讥讽:“怎么?现在想着退出了?怂蛋一个。”
“你厉害?每次私下聚会喝醉都痛骂,转头第二天又对人家贱笑。哈巴狗。”
只要有人出头,剩下的话题就好转移了。
“其他先不提,主要是这人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什么万万中渣丰,真是好不要脸啊。”
“不是还有后半句吗?沾黑不惹红。一块骂啊。”
“平常看着清高片叶不沾身的,没想到私底下喜欢的是男人。”
“不应该啊,之前不是没人送过男的,种类应有尽有,刚的妖的,结果全都给从二楼摔到泳池里去了。哇,那火气,第一次见。”
“少说废话,那点床上烂事儿你们要是愿意说回头说个够。”一个之前未出过声的深沉的声音呵斥,“今天是来商量正事的。”
在这人说了话后,周围的人悉数安静了下来。
那人清了一下嗓子:“不久前,祝云宵故意放带着禁运品的走私船进了港城一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原本这事儿不上称二两。”
“可最近赶上特首换届,那上了秤就千金都打不住了。”
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那反正他早晚都要被那些大人物报复,你们何必这么着急呢?”
“谁家小辈这么不懂规矩!大人讲话插嘴?”
深沉声音安抚:“年轻人性子急可以理解。不过发问不经思考,就该打。”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啪”在这个空间中响了起。
深沉的声音没有回答年轻人的问题,只是接着说:“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谁拿了中央赌场,谁就得接下钱庄。”
立刻有人反驳:“说得好听叫钱庄,说得不好听叫那些狗官的私人金库。单凭中央赌场根本挣不回来那个钱好么!”
“当年你们就这么想的,结果放任长出了这么个怪物。他能做到为什么你们做不到?还要从别的行当抽血?我们辛辛苦苦赚几个子全填了。”另一人满是愤懑地帮腔。
“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把祝云宵弄死了,能名正言顺地接权,那条叫童佐的疯狗能同意不成?”还有一人提示。
听到这里,祝云宵觉得气氛已经到位了,便缓缓抬了头,假装刚刚从被迷晕的状态苏醒一样。
“好像醒了。”
“醒了。”
“什么时候……”
“从谁接中央赌场谁就要接金库开始。”祝云宵淡淡答道。
原本零星的议论声此时也彻底没了踪影。
“我并不在意之后到底你们会怎么分了这些产业。”祝云宵轻轻活动了一下略有酸涩的肩颈,“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要告知各位一件雪上加霜的事。”
“当然,这件事你们其中有些人已经知道了。”虽然被蒙着眼睛,但他所看向的方向似乎意有所指。
第204章 空降新闻
祝云宵“看”向的地方刚好站了几个人。
见他摆头过来,纷纷让避了开来,生怕那道不存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祝云宵当然听出了那些人的闪躲,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后他把头转向了之前因提问而挨了打的年轻人的方向。
“你刚刚问,既然我早晚都要被报复,那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着急,对吧?”
那年轻人脸上现在还在火辣辣地疼。他可不想在另一边脸上再来个对称的图样,于是选择默不作声。
“很简单,因为他们报复我不过是泄愤,是权力的一点小小的任性。”祝云宵也并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解释了下去,“而你们,在惶恐。”
“快过年了,今年是回归的第二十五周年,有不少人想大展拳脚博个关注。”
“什么招式不重要,重要的是,钱从哪来?”
在他说话时,绑住他手脚的铁链在肌肉和衣衫的牵动下发出细微的叮铃碰撞声。
“相信其他分区的各位也被敲了不少,敲得肉疼,所以才不辞辛苦地来参加对我的围剿。”
“当然,准确地说,是对地下钱庄的围剿。”
“中央赌场,呵,跟它比起来,也就是个小添头罢了。”
听闻此言,不少人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
要知道,祝云宵嘴里的小添头中央赌场,可以说是坐落在香城旅游区的核心地带之一,拿着当前唯一一张由香城政府颁发的许可证挂牌经营。
上半层地上赌场对外开放迎来送往,专供游客体验拍照吃吃喝喝,大家图个乐呵适可而止。
下半层的地下赌场才是金钱如流水的重头戏。
说是“赌”实际上是“换”,一千万黑着进来,八百万白着出去,中间的两百万都进了地下钱庄的库房。
然后地下钱庄在通过各种手段让钱生钱,钱再生钱。因此将其称为香城灰产的心脏也不为过。
然而,祝云宵话锋一转。“不过很可惜,要让你们大失所望了。”
“包括应急资金在内的所有款项,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被提空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眼中的贪婪转化为了猜疑、愤怒和难以置信。
“而且,因为‘封海计划’不少嗅觉灵敏的选择了观望,恐怕尘埃落定之前都不会再跟香城有往来。”
“节源开流。可现在原本的空缺都填不满,就更不用说一些人私下承诺的股份和分红了。”
被绑着的祝云宵侃侃而谈,将各怀鬼胎众人之间最大的利益纠葛就那么大喇喇地抛在了台面上。
透过小窗淌下的清冷的月色笼罩在他身上,像是给他粹了一层光,仿佛他正在一场典礼上面对数千嘉宾讲话而非一帮亡命徒、窃贼、赌徒、强盗和衣冠禽兽的集合体。
周围的人中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驳斥道:“大家少听他花言巧语。空不空只有账本不会说谎。”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