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凑齐了,那什么基金会也办起来了。”
“是不是该收手了?”
“别关键时刻掉链子。”男人没有半分犹豫就驳回了对方的建议,“我们,尤其是我哥哥他花了那么多年走到今天,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用手指敲了敲反着户外蓝紫广告牌的桌面。
“就一点点。”
对面大楼LED屏幕上边显示着实时的支持率,现任特首目前依然以极其微弱的优势领先。
今天在主题公园听到的话莫名回荡在耳边敲打着自己。
男人啧了一声,下了指令:
“继续。”
“一切后果我来背负。”
-------------------------------------
“背得动吗?”
童佐外甥看着面前细胳膊细腿的厉若水关心道。
“童哥,你大病初愈,这种小事儿我来就好。”厉若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更多可能是在遮掩刚刚自己错估了这批物件的重量一个起身后差点跪在地上的尴尬。
“真是太麻烦你了。”童佐外甥叹了口气,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被舅舅强制裹了石膏静养的胳膊,“还有杨哥,当时我人走得太匆忙,都没来得及跟人家道谢。结果后边就没碰上面过了。”
厉若水腹诽:杨哥应该轮不到你来担心,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把东西折腾到目标地点后,厉若水和童佐外甥并排坐在街边的低矮石墩上吸溜从附近店家的奶茶。
厉若水思考良久,终于还是出了声:“童哥,我是说如果,就一个可能性,一个比喻。”
“叠那么多层甲干什么。”童佐外甥笑着捶了一下对方,“有事说事,咱俩谁跟谁,过命的交情了不是。”
“好吧,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家人干了一些不光彩的事儿,你会怎么办?”厉若水问完这个问题后,立刻吸了一大口奶茶试图将这个真实存在的问题转化为一个不经意的闲聊话头。
“比如呢?不光彩也分个三六九等吧。偷菜和偷车肯定不一样啊。”没想到童佐外甥面对这个问题意外地严谨。
“那假如他干的事情是非常非常不光彩那种,甚至可能违法的那种,你会怎么办?”
“那我应该还是会举报的,但是我会陪他一起承担错误。毕竟犯错就要改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童佐外甥稍加思考给出了自己的回答,然后反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到问我这个问题?”
厉若水顿了一下,随便找了个理由:“最近看了本小说,引发了一些思考。”
“哦,这样啊。”
童佐外甥刚想补充些什么就被手机上弹出的工作消息吸引走了注意力。
最后他把喝完的饮料杯抛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反手拍上了厉若水的肩头,“小说又不是现实,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完了赶紧收工回家找妈妈吃饭。我这边还有点文案工作,先走了。”
“哦,拜拜。”厉若水挥挥手,然后望着童佐外甥离去的身影缓缓把手放回了尚且温热的饮料杯上。
虽然说来到香城已经有段时间了,也一直在接触各式各样的人,但他一直没能交到什么能多说几句话的朋友。
更何况,就算真的交到了,这种事真的能跟外人说吗?
啊啊啊!
厉若水感觉自己要憋死了,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他面对如此哲学的问题啊!
“小说?”
突然,一个他永远都忘不掉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
厉若水听到这个声音后猛地抬起头,心中不知道是欣喜居多还是惊恐居多。
他想站起来,但刚刚劳累过度的腿很不配合地径直麻在了原地,使他动弹不得。
蒲千阳站在马路边歪头看着双手捧着奶茶的厉若水,见对方没有起来的意思,便抬手将手里的纸包抛到了厉若水的怀里。
“我来还东西。”
厉若水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个纸包,然后无意间从它散落的开口看到了里边的内容物。
整整齐齐的一大袋钱。
什么意思啊这是?
似乎是读到了厉若水不解的眼神,蒲千阳简单解释道:“我思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人会给我送‘封口费’。”
“不是我送的。”想到自己老妈的行为心里有鬼的厉若水立刻否认。
……
若不是身份所限,蒲千阳真想拎着厉若水的耳朵教他欲盖弥彰这四个字怎么写。
他抬头示意了一下童佐汽修店的方向。
“找机会花在你童哥身上,就当是我把钱还回去了。”
说完这番话,蒲千阳转身就要走。
厉若水的腿此时在他的暗中反复捶打下终于恢复了它们的基本功能。
晃晃悠悠站起身后的他抱着这笔巨款想要追上去解释一下。
奇怪?
他要解释什么?
不管了,如果现在在他的交际范围内找到一个可以真正倾诉的人,那么这个人只会是面前的杨千!
蒲千阳听到他起身的声音,骤然顿住了离去的脚步。
这过于突然的转着让厉若水差点踉跄着撞上他的背。
厉若水的鼻尖几乎就停在离蒲千阳不到半寸的位置,随后他反应过来颤巍巍地后退了半步。
然后他对上的就是蒲千阳俯过来的双眼。
“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有跟你童哥不一样的回答。”
那近在咫尺的脸光洁如玉,又带着一些独属于男人的硬朗线条。
向上看眉眼俊朗,向下看鼻尖挺翘。
“想听吗?”
那双唇一开一合。厉若水几乎能看到其中呵出来的点点白汽。
厉若水啊厉若水!你不能再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了!
你要当一个成熟的人,要学会自己思考!
然而他的嘴还是快于大脑给出了回答:
“想。”
第223章 达成共识
血缘这种东西真的非常奇妙。
蒲千阳看着面前只跟祝云宵在气质和下半张脸上有几分相似的厉若水意外地起了一些怜惜的心态。
倒不是在怜惜厉若水,而是在怜惜当年那个更小一些的祝云宵。
如果现在自己有机会再往前重生十年,在那个时候跟祝云宵聊一聊,这人会不会重新认识并接受自己父亲和母亲呢?
然而这世界上哪那么多如果。
更何况,如果自己在那个时间点做了什么,两个人以后的生活轨迹恐怕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不要。
“首先我会看他是因为什么。”蒲千阳主动退开些距离,让自己站在一块稍高的地砖上,“这点上我和童哥倒是没什么出入。”
“然后,相比于他只看结果,我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会做那些你说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厉若水。
“非常非常不光彩的事儿。”
厉若水心虚地向一旁移开了视线。
可蒲千阳不允许这口气懈了劲儿。
今天他必须要看到厉若水的态度。
“一个人做事总归要有个原因。”他挪了半步又站在了厉若水的视线范围内。
“可能他就是天生坏种,小时候抓个蚯蚓做实验都竖着切那种。”
“一般这种人开始克制不住自己后我是建议直接物理开除人籍的。”
“然而大多数人都没那个本事一开始就做什么非常非常不光彩的事儿。”
“这又不是去市场买菜,拿了钱就能办成?”
“那么为什么他们做了第一次?家族渊源?被逼无奈?恶向胆边生?”
“他们又为什么不得不一次次做下去?寻图刺激?利益所在?还是退无可退?”
“当然,这世界上没任何一个问题会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蒲千阳抬起头,透过薄薄的云雾看向那位于香城中央的地标建筑。
“如果万般事务因我而起,或者是我在其中得到了无法剥离的好处,那么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一并承担。”
“生同往,死同归。”
厉若水干笑一声,完全没发现自己眼圈已经开始泛红,“这最后一句是哪家电影的台词啊,还挺酷的。”
“多谢赞美,有感而发。”蒲千阳感觉氛围到位了,只需要再多给一点刺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抬脚便走。
“既然已经物归原主,我走了。”
厉若水先是注视着蒲千阳离去的身影,随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包。
他突然将价值不菲的纸包非常随意地揣进了外套口袋,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猛地扑上来抓住了蒲千阳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