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峰回路转, 马上就能迎来转机。
说不定哈莉·奎茵只是危言耸听，同化根本就不会发生。
不如赌一把呢，就算都是真的, 你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对布鲁斯不好的事。
托马斯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以为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没有。
不甘心。
不甘心和布鲁斯的关系就停留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里, 不甘心放弃为了竞选所做的一切努力, 不甘心他的人生刚刚重启又坠落。
一路上，这种消极的念头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
凭什么一定要为了某些事而克制自己, 要做出牺牲的就非得是他吗？
拐过最后的一道弯, 韦恩庄园已经出现在道路尽头, 远远看去，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庄园门口来回踱步。
是布鲁斯。
将嘈杂的念头勉强压下, 托马斯提前对着车内的后视镜抚平了自己紧皱的眉,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停在布鲁斯旁边。
“欢迎回家。”布鲁斯只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翻涌的酸涩已经蔓延到眼眶，他和托马斯之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那些在这一刻都显得无足轻重。
在真正看到托马斯出现之前，他一直担心今天是否真的能看到对方。
托马斯微笑着和布鲁斯拥抱。
他们曾在这里抱着伤害对方的目的对战过, 庄园大门被削断的栏杆捅穿过托马斯的身体，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托马斯早忘在脑后，布鲁斯还记得。
他的手放在托马斯当初被刺穿的腰侧，想要道歉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或许是自我暗示的原因, 托马斯关注着布鲁斯的一切，拥抱一触即离后, 他看到了布鲁斯手指关节一片通红。
“你的手受伤了？”
布鲁斯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不算受伤。”只是揍黑面具的时候留下的，那家伙的脸比较硬。
“走吧, 阿福他们还在准备，派对正式开始之前，我该带你四处看看。”布鲁斯以为这会是个好的开始，至少托马斯并不排斥这里。
韦恩庄园里扎满了色彩斑斓的气球，晨光和微风下，晨露和绿植清凉的气味扑面而来，这通常都让人感到清醒和放松，除了托马斯。
“你该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来，布鲁斯。”作为利爪时，他来过两次，一次伤害了阿尔弗雷德，另一次将这里破坏了大半。
“我知道，”这是托马斯第一次主动和他提起之前的事情，但这是托马斯的生日，他们或许不该说这个，“我还知道你已经看过了自己的房间。”
“那里塞了太多东西，我们可以重新布置的，按你喜欢的样子。”
那个房间还是他们的父母准备的，一直保持着儿童房的样子，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变动过，但布鲁斯想，它现在是属于小托马斯的，该按照他的想法来才行。
托马斯只是摇了摇头：“保持原样也不错。”
他喜欢那个房间原本的样子，喜欢那里能带给他的平和。
况且，他没有机会住进去的。
沿着台阶走到大厅门前，进门的那一刻，“砰”的几声响起，彩带从半空缓慢飘落，熟悉的面孔一个接一个从隐藏的角落里出现。
“生日快乐！”
迪克右边眼眶乌黑，嘴角还带着被打破的青紫，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的开心，他走上前用力地抱了一把托马斯。
“终于见到你了，托马斯。”
杰森抱着双臂站在旁边，领口遮不住的脖颈处还能看到棍棒留下的淤青痕迹：“省省吧，迪基鸟。”
坐在轮椅上的芭芭拉手里还拿着用过的彩带枪，她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个托马斯可能不认识的人：“芭芭拉·戈登……”
“我知道，蝙蝠少女。”比起这个，托马斯更想知道她为什么还坐在轮椅上。虽说血清注射的时间还不算长，但这些时间应该也足够她恢复到可以开始复建的程度了。
或许她还没有发现，托马斯并不打算开口询问。
“现在是神谕，”芭芭拉很高兴自己对托马斯来说也不算陌生。
烘焙的香味已经从厨房的方向传出来，三层高的生日蛋糕早就放在了旁边绑着气球的桌子上。
彩带扎满了整个大厅，到处都绑着气球，闪烁的彩灯让这里看起来更具有派对的气氛。
达米安还记得前段时间的见面，他略显不爽地抱着双臂站在旁边。
提姆倒是看起来很高兴，他是继迪克之后又一个和托马斯拥抱的：“欢迎回来。”
他们都是布鲁斯的家人，托马斯理所当然的对他们带有好感，就像他们也在不那么了解托马斯之前就已经喜欢他一样。
布鲁斯拍了拍托马斯肩膀上落的彩带：“阿福找到了一些东西，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或者等切过蛋糕之后呢？”阿福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推着在迪克和提姆的抗议下很久没有用过的手推车，上面放着一整份黄油爆米花，还有摆盘很精致的各种点心。他不经常烤很多高热量的甜点，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带着满身香甜味道的阿福走到托马斯面前轻轻地抱了抱他：“很抱歉，没有提前问您的喜好。”
旁边的布鲁斯咬了咬嘴唇：“……我不是故意忘记的，阿福。”
“没关系，”托马斯也轻轻回抱，“这样已经很好了。”丧失味觉之后，他已经没有再思考过喜好这种东西。
“还有时间呢，您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告诉我。”阿福总是感觉自己准备的还不够多。
想要的，听到这个问题，托马斯只是突然想起烤箱里那份没来得及成型的芝士蛋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尝尝芝士蛋糕。”
哪怕已经没办法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还是想试试。
一款做起来很简单方便的蛋糕，阿福很高兴托马斯有想尝试的东西：“很快就好。”
看着不远处桌面上放着的三层生日蛋糕，地面上落满的彩带，点燃的蜡烛，还有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托马斯终于意识到，今天是他的生日。
“看来切蛋糕之前还有点时间，”迪克知道布鲁斯打算把很久之前他们的父母留下的生日礼物交给托马斯，于是眼神催促着布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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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莎当初留下的视频已经不适合在生日派对上播放，但还可以给托马斯自己看。
书房里，放映机已经插入了影片，略显陈旧的生日贺卡和图片集就放在旁边。
布鲁斯没有看完过那个视频集，就像他总是在听到录音机里玛莎的声音时暂停一样：“这些都是给你的，虽然送出的时间已经晚了太久，但要是知道你能收到，父亲和母亲，他们会高兴的。”
他不打算留在这里，至少贺卡应该托马斯一个人拆：“我去帮阿福。”
没有等托马斯回答，布鲁斯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从踏入韦恩庄园开始，托马斯就感觉自己在被推着走下去，脑海里的恶念自然而然地被他忽视，美好又值得记忆的那些都吸引着他的注意。
手里拿着贺卡，他坐在书桌后。
来自爸爸和妈妈的，跨越三十年的生日祝福。
托马斯小心地打开贺卡，上面只认真写着一句简单的话。
[给我的孩子：
希望你健康长大。——Thomas]
健康长大，这个生日祝福勉强也算达成了。
托马斯把贺卡放在旁边，又拿起那本图集。上面模糊写着布鲁斯的名字，似乎是当时的布鲁斯送给他的。
图集是手画的，画面简单又带着些抽象，但能看得出来，里面画了生活幸福的一家人。
画面里有摇篮，有努力的哥哥，有温柔又强大的妈妈，严厉又知识渊博的爸爸，有在每一个画面里出现的管家。
图集最后一页，稚嫩的笔迹模糊一片，托马斯努力分辨着，上面写着——给弟弟，一岁生日快乐，快快长大！
深吸一口气，托马斯将图集和贺卡放在一起，看向已经准备好的放映机。
这是玛莎，他的妈妈准备的。
三十年前的画质不算很好，画面看起来略显模糊，托马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拍下的是什么，先听到了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是小托马斯第一次自己翻身，我拍到了，快来看！]
画面因为拍摄者的欣喜而摇晃着。
第一次自己翻身，第一次在床上爬，第一次扶着摇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无数个第一次组成了一个充满母亲简单欢乐的视频。
隔着视频，托马斯似乎也能完全体会那种简单而普通的幸福。
他的心脏酸酸涨涨，感觉到爱的时候发现爱着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这种感觉并不算好。
视频并不算很长，进度条播放到最后的时候，他正打算调到一开始，希望再听一遍玛莎的声音。
但画面一晃来到了这间书房，一条新的进度条又重新出现。
开着昏黄色夜灯的书房里，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书桌后。是托马斯·韦恩，托马斯的名字和生命都来源于他。
视频里，男人眼神温和，语气中也带着身为丈夫和父亲特有的责任感。
[玛莎已经睡着了，为了几天之后的生日宴会，她做了很多准备，不管是邀请宾客还是准备礼物。
这显得我有些，恩，怎么说呢，不够重视。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也该说些什么，对我的孩子们，我不知道这个视频你们什么时候能看到，但我还是想要录下来。]
这个视频在韦恩家接连发生意外之前拍下，视频中的父亲看起来温和又幸福，他还拥有抱负，他努力地帮助任何他能帮助的人。托马斯了解过他，他是个伟大的父亲。
[布鲁斯和托马斯，我的孩子，你们或许已经长大了，或许没有。
我和你们的妈妈既期盼你们能赶快长大，又希望你们身上的时间能过得慢一些，这个世界并不像你们看起来那么美好，包括，哥谭，哥谭也并不只有鲜花、庄园和林荫道。
关于这个世界灰暗的那一面，你们不必太早知道。我和玛莎正努力改变这里，努力在你们真正走出爸爸妈妈的怀抱之前，将这里变成更适合你们生活的地方，充满善良和光明。
你们的妈妈总是希望做更多，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之后，她似乎愈发强势，我完全相信她能为了你们做任何事。
因为我同样如此。
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并不像是想象中那样简单，我想要保护你们不受任何伤害，又担心你们因为没有经历挫折而变得软弱。
但思来想去，我才终于意识到，能够引导你们变得坚强而善良的，应该是父亲，而不是挫折。
所以你们尽管好好长大，尽管去尝试那些新的事物，去体验你们的人生。在我和你们的妈妈面前，你们永远是值得整个世界所有温暖的孩子。
最后，能够成为你们的父亲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放映机嗡嗡地响着，托马斯沉默地坐在书桌后。
他一直对父亲没有什么清晰的观念，不管是贺卡还是以往的视频中，父亲这个形象都显得严厉又不那么平易近人。
但托马斯突然感觉，要是真的能在他身边长大，一定是件不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