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久陆) 第13章

朝岸宁捧着失而复得的钱包,打开钱包抽出照片,照片角上沾了点发黄的垃圾,他小心翼翼用手擦掉上面的脏东西。

胃里疼得一阵抽搐,朝岸宁哇一声歪头吐了,眼皮又重又涩,视线有些不清楚,照片里的人也开始模糊了。

朝岸宁用力眨了几下眼,眼皮上的血珠子掉下来,正好滴在照片里栖南的白衬衫上。

这回他看清了,赶紧用手抹掉照片上的血,但是已经晚了,血已经洇进去了,不管怎么擦还是有血印子存在。

朝岸宁躺在地板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疼得他快不能呼吸了,骨头疼得吱嘎响,浑身的血都在叫。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照片,捂在胸口。

哥,小宁太疼了。

哥,小宁想你了。

“小宁,小宁,听得见吗?”

朝岸宁不断循环的噩梦,被电话里栖南断断续续的声音拽回现实。

脖子一顿一顿地低下去,朝岸宁看看自己,手上还戴着拳套,胳膊肌肉绷到快要断了一样,眼皮上的汗淌进眼睛里,杀得他又痒又疼。

栖南还是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拿开手机看了看,通话还在继续:“可能是信号不太好,我们在315国道上,你能听见吗?”

朝岸宁摘了拳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闭着眼喘了口气说:“哥,现在能听见了,唐吉跟着你呢吧。”

“他在,他说头一回来这边,一路上都很兴奋。”栖南扭头看看坐在后排的唐吉,他还举着手机在录像呢。

“我也没去过,”朝岸宁嘴角一开始僵着,后来就不自觉往上翘了下,“过几天我去找你吧。”

栖南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拍了拍刚刚下车拍照时裤子上沾的土说:“你别折腾了,不是说还有很多事要忙,过几天我们拍完就回去了。”

信号不好,电话挂断时,朝岸宁没听清栖南说的最后那句。

这头栖南刚挂断朝岸宁电话,又收到了一堆李凌赫的信息,贺律师已经找李凌赫谈过,他依旧不肯签离婚协议,最近李凌赫给他发的信息,大多都在针对朝岸宁。

栖南打开信息扫了一眼,这次的也一样。

“当初你跟我结婚,为了去找朝岸宁,连婚礼都不愿意跟我办。”

“这些年,只要是碰到关于朝岸宁的事,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就为了找他。”

“你理解过我吗?我才是你的合法伴侣,我才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当初说会陪着他一起找朝岸宁的是他,说不办婚礼没关系的也是他,现在又来跟他掰扯这些。

栖南直接把李凌赫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贺律师说了,起诉需要走流程,大概得等他这次拍完回去才能有进展。--

这次一起来的,加上唐吉一共是四个人,栖南带着他们工作室里两个年轻摄影师舒承跟岑宏逸。

两个人都是去年刚刚签约到他们工作室来的,年轻人想法多,栖南闻着他们身上的灵气,经常会被他们带动,蹦出很多新的想法出来。

但这次栖南的摄影兴致并不高,因为心里乱,来之前的那些想法也都很碎,捏不成形,只是凭着自己多年的摄影经验,随着惯性举着手里的相机,找角度,确定构图,调参数。

这条大环线只有栖南一个人有经验,他以前来过两次,最开始提出来这边拍照的还是舒承。

栖南来之前心里有个自己的主题,再加上他来过,有经验也有时间,就跟他们一起来了。

现在真到了地方,景是美的,但人是乱的。

虽然这一周他都没停过,但拍出来的都是一些陈词滥调,没有任何新意,一张满意的照片也没有,很多拍完随手就都删了。

唐吉路上一惊一乍的兴奋劲儿,稍微分散了栖南一些注意力,唐吉看见什么都哇哇直叫。

岑宏逸性格比较安静,一路上只专心拍照,偶尔跟他们交流两句自己的想法。

唐吉跟舒承两个人是一路子,一投机,话就多,一路上都是他俩叽叽喳喳在说话。

有时候栖南坐在后排想睡会儿,被他俩吵得得戴着耳机,气急了抬脚踹副驾座椅,让唐吉别再哇哇叫。

岑宏逸看出栖南很困,提醒他俩:“你俩安静一会儿,让南哥睡会儿。”

那俩人真的只能安静一小会儿,过了那一会儿就再继续。

中间停在路边休息,舒承看出栖南情绪不好,给他递了根烟。

“南哥,一路上没怎么见你拍。”

“有点儿不知道拍什么好的感觉。”栖南接了烟,慢慢抽着,“这趟就算陪你们来,我就当散心了。”

岑宏逸不抽烟,坐在地上看风景,唐吉也蹲在地上,使劲儿仰着头看着栖南说:“南哥,你是不是想朝哥了,他明天就来。”

栖南一直耷拉的眼皮终于动了动,他想说他是在想朝岸宁,但不是你口中的那种想,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他怎么跟你说没跟我说。”

“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了,机票都订好了。”唐吉掏出手机给栖南看,“他直接飞到我们下一站城市,明天下午我们就能见着他了。”

回到车上,栖南发信息问朝岸宁折腾什么,朝岸宁说他也想来看看,而且酒店都订过了,就在他隔壁房间。

有唐吉在,朝岸宁对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

朝岸宁还嘚瑟:“听唐吉说南哥没有摄影灵感,南哥你等着,我去了你就有灵感了。”

栖南噗嗤一声笑了,给他发了条语音:“你要点儿脸。”

“我要脸,我脸很好看,我去了你肯定就有灵感了。”

被朝岸宁这么一搅和,栖南不再纠结,彻底把相机放下了,把自己当成个纯粹的游客,专心看风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稳了不少。

他们车上四个人都会开车,累了就换人,第二天下午快到酒店的最后那段一百多公里的路轮到唐吉开。

他在中间超了一组越野车队,惹到了最前头的那辆吉普车,吉普在后面一脚油门追上唐吉。

唐吉也不认输,两辆车你超我我超你几个回合,唐吉最后让了路,但对方反而不超了,只是一直咬着唐吉不放。

“操,他们想干什么。”唐吉握紧了方向盘,骂了一句。

栖南靠着副驾闭着眼在睡觉,听到骂声也醒了,睁开眼发现他们车后紧跟着一辆吉普,车上还贴着某个越野俱乐部的标志。

“让他超,”栖南看着后视镜,“唐吉我们不跟他抢。”

唐吉放慢了车速,主动往右边打了一点方向盘,让后面那辆吉普超了过去。

但那辆吉普超过去后,一直故意挡在他们车前,他们加速,前面的车就故意减速,唐吉再想超,前面的车又别过来,继续挡在他们前面。

“他妈的,没完了。”唐吉火了,摁了半天喇叭。

越野车队一共三辆车,除了前面故意堵他们的车,后面还有两辆,他们的车被夹在中间。

国道两边都是宽阔的戈壁沙路,栖南往右边指了指:“唐吉,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不跟他们争,安全要紧。”

唐吉又低骂一句,右打方向盘,把车开出了国道,停在路边。

他们原以为这就行了,但万万没想到,吉普车也停在了他们车前,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年纪不大的纹着花臂,另外一个干干瘦瘦像个跟班儿。

两个人嘴里叼着烟,走到他们车前停下,冲着他们还勾了勾手指,意思让他们下车。

栖南本来想着,能忍就忍了,但对方这样就太欺负人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其他三个人也跟着下了车。

越野车队的另外两辆车也停在了路边,最前面一个青年男人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冲着后头喊了一声:“郭宇,你俩干什么呢,你们别找事儿。”

花臂男回头喊:“林哥,没事儿,聊聊天,交个朋友而已。”

“你想聊什么?”栖南身体斜斜倚着车门,墨镜后半合着眼皮看着那两个人,“你跟我说说,你想怎么跟我们交朋友,今天我奉陪到底了。”

唐吉跟舒承往前走了两步,岑宏逸也站在栖南身侧。

“刚刚看你们挺牛的,一直在超车,认识认识。”

花臂男一嘴火药味儿,还嗤了一声,“停下来干什么,怎么不继续超了。”

花臂男说完,又往前走了两步,抬起脚,想踩他们的车前引擎盖。

栖南指了指他抬起来的脚:“注意,别什么都踩。”

这些年他经常在路上跑,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也都遇到过,小矛小盾,能过去就过去,能化解就化解,但真欺负到他头上来,他也是不怕的。

而且他能看出来,这两人是外强中干,仗着自己人多而已。

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越让,他们越嚣张。

刚刚他们在路上已经让了两次了,对方依旧咄咄逼人,栖南就忍不了了。

“操,我今天就踩了怎么着。”

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停了一辆黑色路虎,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下了车,没等花臂男的脚踩上引擎盖,也没等栖南出手,一脚就踹在了花臂男腰后,直接把他踹出去好几米远,把他踹趴了。

花臂男嘴朝下,啃了一嘴黄沙,噗嗤噗嗤吐了半天,旁边干瘦的男人赶紧去扶他。

栖南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朝岸宁这次没穿西装,上身一件黑色夹克衫,下身工装裤,裤腿紧紧束在短靴里,显得他腿更长了。

他身后就是苍凉雄浑的戈壁,朝岸宁像是从天边来的。

“你怎么来了?”栖南墨镜后的眼往上抬着。

朝岸宁逆着光,冲着栖南笑:“就一百多公里的路,我寻思着出来迎迎你们。”

朝岸宁到酒店后没在原地等,直接租了辆车,唐吉一直跟他开着共享位置。

看到又停了一辆车,前面越野车队的人也都下来了。

领头的青年就是刚刚花臂男嘴里的林哥,寸头配着一身肌肉,走近了,眼睛一亮,认出了朝岸宁。

“岸宁,你怎么在这里,太巧了。”林子明老远就伸出手,快走了几步。

朝岸宁回头,也认出来了,等林子明走过来,伸手跟他握了握:“好久不见啊老林,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朝岸宁平时也爱越野,不过他都是自己跑,两年前在路上认识了林子明,林子明有自己的越野俱乐部,还想让朝岸宁加入,朝岸宁没同意,他只爱自己玩儿。

“老林,这是你的人啊?”朝岸宁下巴冲着刚爬起来的花臂男一抬,“挺厉害的。”

老林走过去,一巴掌扇在花臂男脸上:“让你别惹事儿,给哥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哥。”花臂男不嚣张了,一直冲着朝岸宁点头道歉。

“别给我道歉,”朝岸宁不接受,“你得给我哥道歉。”

花臂男不知道哪个才是他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林子明。

林子明一眼就锁定在了栖南身上,虽然栖南戴着宽大的墨镜,但一点儿都挡不住他那张扎眼的脸,还有他身上被时间跟阅历浸出来的沉稳跟从容。

头顶一片蓝天,脚底一片黄沙,眼前的男人往中间随意一站,自成一幅浓浓画卷。

知道朝岸宁护着的是这位,林子明主动给栖南递了根烟:“小孩子不懂事儿,是我没管好,我替小弟道歉,不打不相识,以后在路上互相关照,林子明,叫我老林就行。”

栖南接了烟,跟他握了握手,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栖南。”

“这是我哥。”朝岸宁站在栖南身边,给花臂男指了指。

朝岸宁脸上的表情看着很轻松,眼睛也在笑,但里面卷着遮不住的风沙跟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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