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被窥视,是栖南帮着工作室一个摄影师拍完夜晚外景回家之后,他们收工晚,又一起去吃了顿夜宵,回去的时候已经一点多。
上楼的时候栖南觉得有人在他身后,他回头看,身后什么都没有,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没有消失。
手机响了,是朝岸宁给他发的信息,他知道他今天收工晚,问他到家了没。
栖南快速上楼,输入密码进了门,先给朝岸宁回了条“到家了”才开灯。
房间一亮,栖南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又喝了酒才产生了错觉。
但那次之后,被窥视的感觉并没停,去工作室的路上,去爸妈家,在楼下遛弯儿,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冬至那天早上,栖南一出门就看见了李凌赫。
李凌赫站在走廊上,背靠墙嘴里叼着烟,看栖南出来了,赶紧灭了烟头,拎着早餐盒凑上来:“小南,早,你吃早饭了吗?”
栖南没接他的早餐盒:“你怎么又来了?”
“我……”李凌赫看他不接早餐盒,手臂又垂下去,“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今天冬至,我给你包了饺子。”
“用不着,”栖南有些不耐烦,越过李凌赫径直往电梯口走,“下次别再来了。”
“你跟朝……”李凌赫追上去。
他话没说完,栖南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李凌赫后面没说完的话:“我跟他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问这些,过了。”
说起朝岸宁,朝岸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李凌赫也看见了栖南手机上的屏幕显示,备注是小宁。
电梯门开,栖南握着手机走进去,李凌赫在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也挤了进去,站在栖南身侧。
电梯里信号不好,而且李凌赫也在身边,栖南没接电话,把手机调到静音上,想着一会儿给朝岸宁回过去。
李凌赫看出栖南是真的不想跟他说话,又转了话题:“对了,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见一个戴帽子口罩的男人一直在你公寓门口转悠。”
栖南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也没应声,心里只是想着电梯能快点儿下到一楼。
李凌赫继续说:“我问他找谁,他说找朝岸宁,朝岸宁也住这里吗?”
栖南烦了,压着声音跟怒气:“李凌赫,你是不是没完了?”
“小南,我是担心你,朝岸宁他家的事我也是知道的,以前不就是因为那个疯男人沈文康一直在找朝岸宁一家的麻烦,他们全家才搬到姥姥家大院儿去的吗,总之,你小心一点,我真的担心你。”
一楼终于到了,电梯门打开,栖南先快步走了出去,没管李凌赫在他身后边跑边说个没完。
外面风大,栖南被兜头一吹,冷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缩着下巴跑到自己车边打开门上了车,砰一声关上车门,把李凌赫隔绝在外,看也没看他一眼,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李凌赫说起了沈文康,栖南也不由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朝岸宁一家搬到姥姥家,确实是为了躲人,朝岸宁一家跟那个沈文康的恩怨,也是在沈文康后来找到大院儿里闹腾之后,朝岸宁爸妈才跟姥姥姥爷说的。
朝岸宁妈妈乔瑛以前是他们老家县医院的儿科医生,后来出了一起医疗事故,一个小男孩儿药物过敏性休克死亡,小男孩儿妈妈受不了打击,紧接着跳楼自杀了,男孩儿爸爸就是沈文康。
沈文康拒绝朝岸宁家的任何赔偿,那之后什么都不干,专门盯着朝岸宁一家,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放下狠话说这辈子都不会让他们一家人好过,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朝岸宁爸妈想尽一切办法赔偿赎罪,沈文康都不接受,他只是成天到晚跟着乔瑛,不停找他们一家人的麻烦。
沈文康去朝岸宁家里闹,去朝岸宁爸爸单位闹,朝岸宁爸爸也丢了工作,邻居不堪其扰,他们一家就搬了家。
后来沈文康换了目标,他儿子老婆死了,他也不想让乔瑛儿子好过,从盯着乔瑛换成了盯着朝岸宁。
当时朝岸宁才两岁多,还什么都不懂,朝明生报警也没用,关两天人又会被放出来。
夫妻俩带着朝岸宁搬了好几次家,但每次都能被沈文康找到。
乔瑛很怕沈文康,她的所有精力都用来看朝岸宁上,生怕他出事,后来有一天乔瑛在马路上中暑晕倒,朝岸宁被沈文康当街抱走。
警察两天后破门找人,两岁的朝岸宁被捆在椅子上,已经饿的昏了过去。
沈文康被抓,但很快被鉴定出精神病,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虽然沈文康被关进精神病院出不来,但朝岸宁被绑架的事还是把朝明生跟乔瑛吓得不轻,他们决定彻底从老家离开。
他们陆续换了好几个城市生活,最后才在姥姥家大院儿里定了下来。
朝岸宁一家三口在姥姥家大院儿里安稳住了十几年,他们以为这辈子也能继续安稳下去,没想到沈文康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一直在找他们,最后还是找到了大院儿。
那年栖南在外地上大学,当时很多事他都是听姥姥说的。
沈文康去大院儿闹了好几次,朝岸宁爸妈又一次丢了工作,他们不想沈文康打扰到大院儿里的安宁生活,不想沈文康打扰姥姥姥爷还有桑爷爷一家,决定带着朝岸宁再次搬家。
确定搬家那天,朝岸宁爸妈去学校接朝岸宁放学,结果在路上朝岸宁爸妈的车撞上了一辆渣土车,当场就没了。
栖南连夜回了家,朝岸宁一直憋着,在看见栖南的那一刻,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一头扎进栖南怀里,再也没忍住哭了出来。
栖南抓紧了朝岸宁胳膊,心里想着,以后他养着朝岸宁。
可能是因为朝岸宁爸妈没了,沈文康没再来大院儿闹过,但后来栖南还是在巷子口那看见了沈文康。
朝岸宁面红耳赤,想甩开沈文康,但沈文康一直堵在朝岸宁身前,说他爸妈该死,说他们全家都该死。
栖南跑过去,一拳打在沈文康脸上,把朝岸宁护在身后,警告他不许再来找朝岸宁麻烦。
朝岸宁爸妈已经死了,上一辈的事跟朝岸宁没有关系,如果他再来找麻烦,他不会客气。
那之后没几天,朝岸宁就不见了。
大院儿里所有人都没往最坏的方面想过,他们都以为朝岸宁只是想出去躲一躲沈文康,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只有栖南一个人害怕,疯了一样满世界找人,一找就找了那么多年。
栖南一直在想以前的事,忘了给朝岸宁回电话,他手机在静音上,到了工作室才掏出来看一眼。
好几个未接电话跟未读信息,都是朝岸宁的。
栖南进了办公室把门关好,给朝岸宁回了个电话,说自己刚刚在开车,手机静音没听见电话。
平时俩人早上起床后都会发两条信息,或者打电话视频,今天一直打不通电话,朝岸宁就着急了。
“一直打不通你电话,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别瞎想。”
“哥,李凌赫是不是去找你了?”
栖南顿了下:“他给你打电话了。”
“嗯,他警告我,别把麻烦带给你。”
“小宁,”栖南严肃了一些,“以后有事儿要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知道了哥,”朝岸宁麻溜答应,“咱俩现在关系不一样,我不瞒你。”
“嗯,听话。”
朝岸宁笑:“我听你话,今天冬至,要吃饺子。”
“中午回家吃,我妈昨天就跟我说了,”栖南看看窗外,“外面天阴着,今天好像有雪。”
“哥,我想你了。”
栖南在说天气,朝岸宁在说“我想你”,本来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栖南还觉得挺冷的,但朝岸宁的话听得他耳朵一跳,手机听筒好像都在变热,没发现自己一路上阴沉的脸慢慢变得温和了很多。
他抿了抿唇,放低了呼吸,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用力,手机也贴得更紧。
朝岸宁的声音变得更近:“什么时候来港城?”
栖南捞过办公桌上的日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还剩几天,新年就跟朝岸宁一起过吧。
他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咚咚咚几下后说:“元旦,元旦我过去找你。”
第37章 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吗?
栖南在家门上装了个监控,他观察了好几天,没发现李凌赫说过的在他门口一直晃晃悠悠的男人,这么多年了,沈文康也从没出现过,他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栖南本来订了月底30号那天飞港城的机票,但是李凌赫又来找了他两次,一次堵在他工作室门口,一次在他公寓楼下。
栖南不管怎么说,李凌赫好像都听不见一样,栖南最后把机票改签,提前了几天,反正最近手头上也没什么活儿要干,早点去也可以。
栖南觉得公寓里太冷清,去港城的前几天,晚上都是回爸妈家住。
家里人多,还有一猫一狗,从早到晚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但栖南还是觉得少点儿什么,他知道自己是被朝岸宁影响了。
他承认这一点。
栖南爸妈看他一直住在家里,也不回家,就问他李凌赫是不是又去出差了不在家。
离婚的事儿,栖南还一直都没跟家里说,爸妈现在一问,他就直接说了。
栖南没瞒着他们离婚的原因,但是隐瞒了李凌赫出轨的事儿是朝岸宁告诉他的。
他让爸妈先别告诉姥姥姥爷,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跟着操心,等后面方言跟桑奕明那头复婚了,他再跟姥姥姥爷慢慢说。
谭敏跟栖锐进跟栖南聊了半天,确定他心情没那么糟糕才放心,俩人一回房间就骂了李凌赫半天。
栖南跟李凌赫结婚那么多年,他们一直都觉得李凌赫这人挺好的,不管是对栖南还是对长辈,面上都没得挑,没想到背地里能做出这种龌龊事儿。
栖南是什么脾气性格两口子当然知道,那可是他们自己儿子,栖南眼睛里容不了沙子,离了好。
但也怨了栖南半天这么大的事儿不跟他们商量,栖南保证下次有事儿一定不瞒他们。
谭敏闲不住,立刻说要给栖南介绍几个青年认识,被栖南一口拒绝。
栖南拒绝的太干脆,谭敏还以为他一时之间放不下李凌赫,就说以后再说。
谭敏自己琢磨了两天,突然就想到了朝岸宁来家里吃饭的时候,饭桌上肯定离不了栖南还有方言他俩结婚的事儿上。
只是他们每次说起李凌赫,栖南就把话题赶紧岔开,现在再回头想想朝岸宁当时的反应,朝岸宁应该是知道的。
谭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朝岸宁跟栖南很亲近,但那种亲近,不太像单纯的兄弟之间的亲密感,小动作很多。
朝岸宁跟栖南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再说哥俩儿好,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尤其是朝岸宁每次看栖南的眼神,黏黏糊糊稠得很,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栖南身上。
她是过来人,当时没多想,过后这么一琢磨,觉得他俩之间肯定有猫腻。
谭敏憋不住话,有事儿是一定要问清楚的,栖南正在机场呢,她的电话就过来了。
“小南,这次你去港城待几天?”
“还不确定,我看看。”
“工作室那头忙不忙?”谭敏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