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砚差点吓得叫出声,转瞬就对上了谢翊榕放大版的俊脸: “嘘!先别过去!”
“…”蒲砚咽了口口水,被谢翊榕忽然的这一手吓得不轻, “顾雪亭有动作了”
谢翊榕盯着他,语气很急: “对,他还在阳光房里,你再往前走会被他发现的。”
蒲砚神色一僵。
自从顾明安宣布林知墨的事,顾雪亭就垮着脸离开了客厅,蒲砚还以为他只是不想呆在现场,怕忍不住发脾气。
几兄弟的房间占地面积都很大,因此顾明安占据了远离会客厅和饭厅一侧的三楼卧室之一,顾峥和顾磬秋也在这一侧,而顾雪亭和林知墨因为年纪小,就只能在靠近会客厅这边选择房间。
按理说,如果顾雪亭是想回房间休息,是不需要穿过泳池和篮球场往另一栋楼房走的。
顾雪亭竟然是想在宴会当晚下手!
“管家说要加酒,我们也过去帮忙吧。”佣人穿过篮球场,抬着装满葡萄酒的木架走过。
站在玻璃房阴影中的顾雪亭像鬼魅般蛰伏着,静静注视着两个佣人远离他所在的位置。
四下无人,顾雪亭抓准时机,立刻冲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上铺着厚重绵软的地毯,顾雪亭急切的脚步也未在上面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心里盘算着:宴会刚开始,他特意注意过,顾明安,顾磬秋,蒲砚和陆朝槿都还在客厅里和人交谈…
一时半会儿,他们是不会来这边的。
而自己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盗取那个人要的东西,在顾明安房间的机密文件。
可还有最后一关。
顾明安书房在他房间内部,外面有无法被破解的指纹锁。
顾雪亭心跳如擂鼓,他记得有一次,顾明安为了哄他,让他输入了房间门锁的指纹,这样他就可以随时找到顾明安,就算顾明安在里面睡觉。
想到这件事,顾雪亭却丝毫没有“大哥对我真好”而产生的愧疚。
他只希望顾明安没把指纹删掉…
手指触碰上指纹识别区域,瞬间门锁前一道绿光横扫而过,机械声冰冷: “门锁已开。”
顾雪亭松了口气,再次回头查看四周无人,这才轻手轻脚走进顾明安房间。
十分钟后,陆朝槿姗姗来迟,推开了林知墨的房门: “他拿到手么”
坐在顾磬秋房间客厅里的蒲砚,顾磬秋,林知墨,谢翊榕纷纷抬起头看他。
在他们坐着的沙发面前,是一面墙的巨大投影屏,幕布上正投影出顾明安书房内的景象。
谢翊榕摇头,脸上表情有些不屑: “他真蠢,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陆朝槿: “…”
顾磬秋的脸色很难看,蒲砚,谢翊榕和陆朝槿说话的过程中他一直不发一言。
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心术不正到了为利益背叛家人的程度,换了谁也不可能心里好受。
顾磬秋原本没有公开告诉大家林知墨的身份,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考虑到顾雪亭的感受,他怕顾雪亭会多想,会没面子。
可是当顾磬秋知道顾雪亭竟然在外面和谢家的人联系上,还答应了对方来偷顾氏的核心技术时,他已经彻底对顾雪亭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大哥把林知墨的身份公布,也好让林知墨能堂堂正正在顾家生活。
只是顾磬秋不明白,他们从小对顾雪亭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除了摘星星摘月亮,顾雪亭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为什么顾雪亭却像是冷血的怪物般,轻易地,丝毫不顾情谊地背叛他们并且向他们捅刀子。
顾磬秋难受的是,是不是他和大哥从小就没教育好,才会让顾雪亭变成今天这副这样。
蒲砚贴心地没有跟他说话,只是盯着屏幕。
顾雪亭在顾明安桌面上的活页夹里翻找,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全家福时动作慢了下来。
这是五年前,他们三兄弟和母父的全家福留念合照。
合照里,顾雪亭坐在沙发中间,还是非常稚嫩的少年模样,身高才刚过在上大学的大哥的肩膀,而大哥,二哥分别坐在他两边,而母亲父亲则是站在他们身后,父亲的手臂搭着大哥肩膀,母亲的手则摸着二哥的头发。
好一张温馨又养眼的家庭合照。
自从顾雪亭有意识以来,每次拍家庭照都是他坐在C位,大哥二哥坐在他两侧,二哥还曾调侃说他是小王子,两个哥哥都是守护他的骑士。
那时候的顾雪亭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家里所有人的宠爱,每天无忧无虑。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顾雪亭停下翻找的动作,拿起那个相框,凝视照片里母亲的面容时眼尾落下泪来。
照片被封在木制相框里,看起来仍然崭新,足以说明保管的人非常用心。
顾雪亭喃喃道: “妈妈,大哥,二哥…”
镜头另一边,顾磬秋的心猛然被顾雪亭这个真情流露的动作给攥紧了--
这张照片,是他特意从顾明安卧室里拿出来,放在书桌上的。
只要顾雪亭走进顾明安书房,就一定会在书桌上看见这张合照。
顾磬秋心中尚存有最后一丝希冀,他希望鬼迷心窍的顾雪亭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能回忆起以前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能够幡然醒悟过来自己背叛家人的行为是多么不妥当而愚蠢。
在四人的注视下,顾雪亭缓缓将相框放回远处,擦去眼泪。
下一刻,他却神情变得阴冷: “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说罢,顾雪亭又继续开始翻找,而这次,很快就让他找到了用牛皮纸装着的机密文件。
文件采用传统的蜡封将文件严密地封装在牛皮纸袋中,上面骑缝处还有顾明安的亲笔签名。
顾雪亭毫不犹豫地拿出口袋里的美工刀,将蜡封割开,将里面的纸张取出,开始用手机拍照记录。
林知墨的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房间里的众人都知道,顾磬秋仍然期望着顾雪亭能够回心转意,但蒲砚也同样明白,顾雪亭这种人骨子里的阴和坏根本改不了,为了他的利益,他是绝对不可能后悔的。
陆朝槿踌躇少顷,最终还是把手搭在了顾磬秋肩膀上: “…他变成这样,不是你和明安的错。”
顾磬秋眼里的光芒彻底消失,脸上再挤不出一丝笑容,只是默然站起身说: “我出去抽根烟。”
待顾磬秋出去后,谢翊榕才说: “顾雪亭这样太过分了,我要是明安哥,我一定让他坐大牢。”
谢家和陆家的内部情况是半斤八两的复杂,不同支系间隔空斗法,往往闹得小辈都不得安生。
陆朝槿很能理解谢翊榕的想法,说: “这次你还得感谢蒲砚,如果不是他猜到有人会找顾雪亭,我们不会这么快动手去查。”
“谢啦,”谢翊榕朝着蒲砚笑得很不值钱, “改天请你们吃饭。”
几天前,蒲砚发现陆朝槿一直在看自己直播的时候,顺势告诉了陆朝槿关于顾雪亭可能会被顾家的仇家渗透的猜测。
蒲砚心里其实很没谱。
在原来的狗血文里,谢家骗了顾磬秋的钱,和姜家连手,但并没有和顾雪亭合作。
因为在原文里顾雪亭忙着拍戏和谈恋爱,当他的金贵少爷,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沦为全网嘲且接不到戏约。
蒲砚猜,谢家那人善于操控人心,在原文里利用顾磬秋被赶出顾家的不甘心理骗走顾磬秋的钱,现在也会同样利用顾雪亭的不甘心来骗顾雪亭为他做点什么。
但就在刚才,陆朝槿告诉他:确实有人联系了顾雪亭,而那个人并不是谢翊榕,而是谢翊榕二叔的儿子谢翊楠。
而且顾磬秋,顾明安,林知墨包括谢翊榕都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他们决定顾雪亭想偷就让他偷。
只不过机密早就被掉包了,如果谢家想要和顾家抢夺这块的份额而找人照着这份机密的图纸进行生产…
他们只会亏得底裤都不剩。
谢翊榕相当于坐在家里就从天上掉下了一块大馅饼,只要谢翊楠大亏特亏,那他在谢家的地位就稳了。
***
衣香鬓影里,顾明安捧着红酒,收到了陆朝槿的VX。
【计划顺利完成,我们准备出来了】
英俊的男人脸上闪过落寞神色,收起手机,继续和眼前的人碰杯: “您是长辈,这杯我敬您。”
饮下红酒,顾明安才发现袁家的小子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顾总,有些事情我想和您单独商量。”
虽然顾明安把顾雪亭赶出家门让他暂时别回来,但顾明安仍然是关心在外的弟弟的。
当时他就知道,顾雪亭被袁一恒收留,一直和袁一恒呆在一起。
但顾明安对袁一恒的印象不错,再加上当时黎雨和顾峥搞在一起的事让他自顾不暇,因此他就没有过多地去干涉顾雪亭的恋爱自由。
“顾总,我认为您这样做,有点太伤害雪亭的心了。”袁一恒作为外人,本不该这样不客气地对顾明安说话,可他想到方才顾雪亭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决定要来和顾明安交涉, “雪亭就算和您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也是有感情的吧您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他压根不是顾家的孩子,会真的伤了他的心啊。”
顾明安多想直接告诉袁一恒自己公布真相的原因,可他现在却不能说。
而且这么看,袁一恒这人为了顾雪亭敢跑来和自己说这么一番话,说明此人心地单纯善良,人也正直,对顾雪亭的感情也是非常真诚的。
“你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顾明安问。
顾明安猜测,袁一恒根本就不知道顾雪亭做的那些龌龊事情,才会对顾雪亭情根深种。
所以顾雪亭跟袁一恒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至少没亲密到可以分享这些肮脏的“秘密”。
袁一恒抿唇,误以为顾明安是觉得自己没身份也没资格替顾雪亭出头: “我在追求他,但我说出这番话,并不是因为雪亭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我觉得您这样并不妥当。还有上次林知墨故意在直播里爆出雪亭不是亲生子的那件事,你们也不管管吗”
“雪亭是很重感情的人,你们偏心亲弟弟,这样真的不好。”袁一恒鞠了个躬, “抱歉,或许我因为主观情感说话有点不好听,但我想…雪亭真的不该被这样对待。”
“偏心”刚从房间出来的林知墨听见角落的对话,便绕过转角走了过来, “你是指他诱导粉丝把我养父母的坟墓破坏,所以大哥让他暂时不要回顾家以免和我起冲突,这件事偏心”
“还是说,原本大哥二哥都同意让我以养子身份住在顾家,让顾雪亭还能作为顾家小少爷在娱乐圈猛立人设,”林知墨嘴角噙着得体从容的笑, “但他却不满足,一定要让我离开顾家这件事,是大哥的偏心”
袁一恒瞪大了双眼,俊秀脸庞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什么坟墓雪亭不是那种人,你一定搞错了…”
顾雪亭虽然脾气不好,但在袁一恒眼里就像一只臭脸的美丽小豹子,有人靠近时会发出“呼噜”声响,但心地却非常纯净善良,以至于会被其他人加害。
林知墨打开手机,将自己早就做好的PDF打开递给他: “你不相信,就自己看吧。”
PDF里面详细列出了顾雪亭的weibo小号名称,以及他如何在《百合与少年》被林知墨顶替掉的歌手的粉丝群里教唆低龄粉丝,提供林知墨养父母的陵墓地址。
还有陆雯反水后向林知墨坦白的顾雪亭的计划,详细到什么时候让粉丝去现场破坏,正好让录制节目前的林知墨知道这个消息以激怒林知墨,如何向林知墨隐瞒节目是直播等等细节,一应俱全。
其间夹杂着无数辱骂林知墨的不堪言语,让袁一恒几度怀疑“这真的是雪亭那样的乖孩子能说出来的话么”
“如果这里面有半分虚假,你可以call police,”林知墨非常淡然,身上带着千帆过境的平静和从容, “我可以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袁一恒一目十行地看完林知墨打开的PDF,抬起头,目光空洞: “雪亭他…真的让人去挖了你养父母的…”
他的教养实在让他说不出“挖坟”这样恶心的话。
“千真万确,”顾明安说, “我现在都还有石碑残损的照片,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