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想的。
俞秋跟在江淮许后面,他能闻到江淮许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这个味道和俞秋身上的是一样的。他应该也是刚洗好澡,头发看上去软软的,摸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的脑海里的思绪在无限的发散着,很跳跃,注意力很难集中,明明十几分钟前他还在专心致志的做着数学卷。
说到数学卷,俞秋忽然一怔,还没来得及把桌上的卷子塞到包里,江淮许已经拿了起来。
他看着俞秋写的那几个字,没忍住笑,转头问俞秋,“神经题?”
“……”俞秋面无表情地想要不要把那张卷子抢过来一口吃掉,毁尸灭迹得了,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说,“本来就是个神经题。”
无论是全篇核心思想都是勇气的语文卷,还是做个圆锥曲线都能变成一个爱心的数学卷,都挺神经的。
俞秋打算睡了。
但他看着江淮许没办法。
江淮许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转笔,他看着俞秋,也不说话。
两人默默对视,俞秋说:“当时看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你可能会怕。”
要是换一个题材的影片也不至于发生那么多奇怪的事来。
“我第一次看这种题材。”江淮许淡淡道,”没想到会怕。”
两人说完这话也不再说了。
“……你,”俞秋叹了口气,“打算怎么睡?”
江淮许说:“会不会有点麻烦你?”
俞秋:“……不是你说要麻烦我的吗?”
“哦对,”江淮许侧头笑了笑,才又看向俞秋,他说,“你的床分我一半吧。”
俞秋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了下,他莫名觉得热了。原来这句话听的人和说的人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上辈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淮许心里是怎么想的?俞秋忽然很想知道,可惜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嗯,”俞秋应了声,开口,“睡吧。”
只有他一个人时,俞秋感觉这个床很大。可有两个人了,他却觉得这床原来只有那么一点,好像只要往前就能碰到江淮许。和很久之前江淮许那把黑色的伞一样,一碰就能碰到肩。
江淮许的存在感很强,俞秋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天花板,听着身旁江淮许微弱的呼吸声,均匀又平缓。
关了灯后屋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过了半晌,眼睛渐渐能适应了。
但俞秋摘掉了眼镜,所以眼前也只有模糊的斑点和光线。
“睡不着吗?” 江淮许问。
“困了,闭上眼,但睡不着。”俞秋说。
他之前刷贴吧刷到过相关的帖子,说睡觉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可能有神经衰弱。
俞秋不知道算不算,还是因为单纯紧张。
因为他不仅听到了自己的,还听到了江淮许的。
他突然有点想笑,左右不能是他俩都神经衰弱。原来不仅他会紧张,江淮许也会紧张啊。
俞秋没忍住笑出声。
“别笑了。”江淮许拍了下俞秋的肩。
“有那么怕吗?”俞秋问。
江淮许说:“很吓人的,闭上眼就能看见。”
“真的怕鬼啊?”
“嗯。”
俞秋轻啧了声,那种闭上眼就能睡着的感觉终于席卷上来了。
江淮许问:“你不信吗?”
“信啊。”俞秋毫不犹豫地开口。
他的语气很认真,江淮许听了后勾唇笑了笑。
再后来俞秋也没声了,江淮许侧过身看他。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长而密的眼睫闭上眼后能碰到下眼睑。可能是刚洗完头的原因,他的头发很软,快要遮住眼了。
江淮许柔声道:“笨死了啊,俞秋。”
很久之后,江淮许也睡着了。
俞秋侧了身,他往江淮许的方向靠了下。
“你才笨。”俞秋低声,“去拿奥斯卡小金人吧,不怕还演那么起劲。”
他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地开口:“好茶啊,江淮许。”
但算了,怕就怕吧,怕点也挺好的。
他也愿意陪着演。
俞秋把头靠了过去,在江淮许心脏的位置,隔着血肉,俞秋听见江淮许的心跳声,没有慢慢停下,有生命力的,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第38章 应该是男朋友
三月的时候俞秋去了趟小白谭。
梁老四上楼去接他,一边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一边说:“我以为你说着玩的,没想到来真的啊。”
“真的。”
怕引来异样的目光,在路上的时候俞秋就已经把外面的校服给脱了,只留下里面一件黑色的卫衣。
梁老四给他拿了一套拳击装备,还是有点担心,“要不然算了,你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要是真受伤了怎么办?”
俞秋接过他手里的拳套,“不上场,就在场下练练。”
他看了眼梁老四,笑着说:“你们这儿都是专业级的,我要真上场能给我打残。还得高考呢,我可不想打着石膏去考试。”
听他说完,梁老四也笑,“这倒是。”
今天王乔不在,他去公司了,只是让梁老四带俞秋多逛逛。
“秋子,你小心一点啊。”
开始练习了,梁老四又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他现在看俞秋就是一支巨大的股票,生怕别人给他磕着碰着了。
他对陪着练习那人道:“十号,你意思意思得了,别真打啊。”
十号点头,“知道了老板。”
俞秋在旁边做热身,听到他俩的话也没插嘴。其实他上辈子拳击玩得还不错,因为陈国为那事他特地找了私教练过,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持续到他出车祸死前的那个月。
对于俞秋来说,这玩意在江淮许死后就没什么必要了,但很多时候这确实是一项很好用来宣泄自己情绪的运动。因为在某些时刻,脑海里什么东西都没了,全消失了,可以暂且忘记所有事。
和学习不同,长时间不学容易忘。运动是刻在记忆里的,即使从二十几岁的俞秋变成了十八岁的俞秋,在看见挥过来的拳时,他还是会下意识的躲开并做出反击的回应。
十号只穿了黑白短裤,他一身腱子肉,谈不上好看,但很有力量感。迎面过来的拳头被俞秋用手肘抵了下,又往后退了步,开始观察十号的动作。
找到破绽后,俞秋也挥了一拳过去。十号见俞秋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只轻轻挡了一下,没想到俞秋的拳打在十号的身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十号一愣,似乎没想到俞秋真的会打。他以为刚才才台下时,俞秋说的学过一点儿只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换了个姿势对着俞秋。两人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十号挥了下右拳,试探俞秋。
俞秋把重心放下半身,歪了下头躲过了。
“俞秋!躲!快躲啊!”梁老四站在下面干着急。
俞秋和十号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两人开始互相试探。
在下一次十号再次挥拳过来时,俞秋没再躲了,他偏了偏,顺势来了个前摆反击。
估摸过了二十几分钟,俞秋做出了停止的动作。
十号还好,他毕竟在台上打了那么多次,体力好,只是在微微喘息。相较起来,俞秋就有点狼狈。他的发丝都湿了,浑身都是汗,梁老四赶忙给他递水。
俞秋缓了好一会儿才仰头喝了口。
十号看他缓过来了,问:“你之前学过吗?”
梁老四也很意外,他看向脸色不是太好的俞秋,另一只手用力拍了拍俞秋的后背,“秋子!可以啊你!深藏不露!十号可是专业级别的选手,没想到你俩能打成平手。”
俞秋差点没被梁老四一巴掌拍死,他猛烈地咳嗽着。
十号把他从梁老四的手中解救了出来,“四哥,人要被你拍没了。”
梁老四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看着他的股票问:“没事吧?!”
俞秋:“……没事。”
只是喝水呛了下,然后要死了而已。
其实这场比赛是十号占了上风,刚开始的时候两人的体格差距确实让十号掉以轻心了,但后来十号意识到他是学过的后,也认真了起来。后面可能是察觉到俞秋没体力了,才又放了水。
“之前学过一段时间。”俞秋说。
十号点头,他把拳套脱掉,伸手,“打得挺好的。”
俞秋也站起身,握住他的手,两人撞了撞肩。
虽然没到去医院的地步,但俞秋的脸上和手上还是带了点擦伤,可能是不小心在哪儿刮到的。
梁老四啧了声,说:“他们休息的地方有处理伤口的碘酒和创可贴,你要不然跟着十号一块儿进去处理一下。”
口腔里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脸上的伤口只有碰到的时候会疼,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点疼远远在俞秋能忍受的承受范围内。
俞秋想了想,摇头:“不了,我回去再处理吧。”
梁老四本来想问为什么,过了会儿露出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揶揄道:“是想和你小女朋友打视频电话,让她心疼你一下吧。”
俞秋:“……”
他没忍住笑,起身也在梁老四肩上拍了拍,“应该是男朋友。”
梁老四:“?”
俞秋留了那么一句能震碎梁老四三观的话后就弯身拿着拳套往换衣间去了。其实同性恋在小白谭还挺常见,玩得花的时候还能看见两个男的抱着啃。
梁老四今年三十了,他不是不知道现在政策男人和男人是可以结婚的,但他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说他封建也好,落后也罢,他们这一代人,或者说是处在这个时间交界线的人,多多少少都不能接受。
他们从小到大被输入的婚姻价值观都是异性相爱,异性结婚,没人和他们说过同性也是可以的。所以他们也就习惯了。不过可能也和他眼界有关吧,梁老四心想,像王乔那种见识广的什么没见过,他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