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几次下来,吴果开始在群里控诉。
-吴果:俞秋你变了,你回叶知安的消息比回我的多。
他这样一说,俞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总在问叶知安莞大的事,明明上辈子他自己就是莞大的。
俞秋给吴果发了好几个红包,吴果才没继续追责。
上一次王乔和梁老四来芜城谈生意,顺便过来看他,骂他没良心骂了几句后,也说他变了。
梁老四:“不就长高了吗?哪儿变了?”
王乔没忍住踹了他一脚,“我看你吃得多,你才是胖了哪儿都没变。”
俞秋没忍住笑,站在旁边看他俩。
王乔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想了半晌,“……活过来了。”
梁老四瞪大眼睛,“难道秋子之前是死的?”
俞秋哭笑不得,王乔直接被梁老四气笑。
现在师姐又说了一次,俞秋终于问:“有不一样吗?”
师姐点头,“有啊,大一的时候就觉得你没什么想要的,来实验室也只是想找件事做,把自己搞得忙了就没力气去想其他事儿了。但现在你知道你师妹们是咋说你的不?”
俞秋笑着摇头。
师姐也没卖关子,“你师妹们说你看上去特有劲儿,什么都卯足了劲儿想争一争,抱着你大腿准没错。”
师姐感慨,“现在你比大一的时候多了生气,自信了,也有野心了。”
有吧。
现在的他过着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生活,运动会会有人为他加油,赢了比赛场内会有欢呼声。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国奖就拿了几次。有喜欢他的导师,也有会带着他做实验的师兄师姐。去医院实习会有病人和他道谢,在公园里散心的时候能看见彼此搀扶着散步的白发夫妻……
他想这些应该都是江淮许想让他看见的世界的另一面。
他上辈子一直在跑,从来没停下来看过身边的事,所以这辈子连认识世界都要从头开始学。
-
大四过得快,其他专业的学生开始实习。
医学专业成天被眼科学,循证医学,耳鼻喉科学,内科学,外科学,口腔科学……还有各种见习充斥着。
秦一扬一回宿舍就开始骂。
汤凡宁一回宿舍就躺尸。
俞秋和祁真也被折磨得够呛。
汤凡宁:“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这次寒假汤凡宁问俞秋过年要不要继续和他一块儿跨年。
这些年跨年汤凡宁怕俞秋一个人孤单,每次都特地把他拉出去一块儿去市中心等跨年。
俞秋想了想,“今年不了。”
其他三人震惊得不行,“今年怎么突然想通了?”
俞秋开始收拾行李,他垂着眼,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面无表情道:“去问那傻|逼把我删了什么意思。”
汤凡宁:“哦吼。”
秦一扬:“哎嘿。”
祁真:“……加油。”
-
回莞城那天芜城下了大雪。
俞秋提着行李箱去高铁站坐高铁,踩在雪上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挺难受。
检票的时候他才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要回莞城了。
回到承载着他两辈子回忆的地方,那儿是他的不堪,他的过往,也是他的归宿。
高铁远远要比火车快得多,俞秋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下车。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车窗外原本黛青色的山被雪覆盖,也没来得及看一望无垠的海平线飞鸟盘旋飞舞。
就下车的瞬间,独属于莞城清冷低糜的味道灌进他的胸腔,他知道这儿就是莞城了。
梁老四过来接的他,他换了辆新车,看见俞秋出站使劲儿在那儿晃手,“秋子!这儿!!”
俞秋被他这大白嗓差点吓一跳,周围人视线往他们这边来。为了防止梁老四再吼一声,俞秋拉着行李一路跑到了梁老四的跟前。
梁老四看俞秋两条大长腿就这样三步两跨的拉着行李过来,还没来得及寒暄,俞秋催促,“四哥,天冷先上车。”
梁老四反应过来,“对,有啥聊的咱兄弟俩上车再聊。”
结果梁老四先上的车,俞秋没上。
莞城虽然没芜城那么冷,但也是在下雪的。更何况两个地方冷的感觉都不一样,莞城又湿又潮,冷意能直接渗到骨子里去。芜城是干冷,风吹在脸上跟刀似的。
“四哥,我先打个电话。”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俞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梁老四就奇了怪了,“什么电话非得下了莞城再打?”
在芜城打不了,上了车打不了。
俞秋呼了口气,化作冬雾散在空中,他笑着道:“我急。”
有些电话只有到了莞城才敢打。
前几天他晚上睡觉不小心压到手机了,给微信列表里好几个人发了消息也没看见。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早被江淮许删了的时候他直接被气笑了。
这傻逼。
梁老四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有情况。”
俞秋没忍住笑,“能有什么情况,来来回回还是同一个人。”
“行,我在这儿打游戏,你要是不怕冷在外面打完再进来吧。”
梁老四这些年早看开了,其实主要还是那次老赵他们说的‘爱上自己亲叔叔’这个故事过于刺激,直接把他搞得当场接受俞秋是同性恋的事实。而且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当自己亲弟疼。
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刚开始只是把俞秋当作一支巨大的股票。
俞秋开始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
在手机输了又删,删了又输的。
其实那串电话在他心底早就背得烂熟。
他还是没忍住,跟抽烟上的瘾似的,把耳机带好,点开在手机里被播放过无数遍的录音。
“恭喜我们小秋了。”
渐渐的,加速的心跳放慢。
俞秋一闭眼,直接拨了过去。
机械的声音停下的那一秒,俞秋的心猛地攥紧。
他说:“喂?”
第56章 起身回家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俞秋以为是手机坏了或者卡了,他甚至还怀疑电话卡是不是在这一瞬间没了话费,他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秒数还在一秒一秒地走着,只是没声。
“江淮许。”俞秋喊。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然后对面把电话挂了。
俞秋:“……”
继江淮许单方面把他删掉后,江淮许第二次作死。
他被气得够呛,把手机扔回兜里越想越气,最后还把自己气笑了。
梁老四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试探道:“不顺利?”
“挺顺利的,”俞秋在副驾上坐下,否认,“就是几年不见成哑巴了。”
梁老四看俞秋表情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他做起了和事佬,“指不定是他换了个手机号。”
车离开站后很快上了高速,山低低的,隐约能看见海。俞秋把车窗开了个小缝,仍由冷风灌进来。
“没,他不会换,故意挂的。”
这手机号对他和江淮许都有不一样的意义,不会轻易换。
梁老四搞不懂他们小年轻,但他也谈了女朋友,现在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生气了哄哄就行。”
“……是我生气了。”俞秋说。
梁老四:“你俩慢慢耗吧,拧巴死得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打几个啵。”
俞秋罕见地沉默了会儿,“四哥,话也太糙了。”
梁老四笑得直乐。
“对了,”梁老四眼睛看着前面的路,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转了下,“陈国为死了你知道不?”
俞秋愣了愣神,这名字淡出他生活太久了,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怎么死的?”俞秋听见自己很平静地问。
可能是把心结都放下了,他这次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还能怎么死的,嗑药磕死的呗。”梁老四语气毫不在乎,把自己知道的都和俞秋说,“就上个月的事,死得突然,忘记和你说一声了。”
车子进入了城区,被红绿灯拦下。
“听说活着的时候脚和手都烂完了,和他一个监狱里的那些人看不起嗑药进去的,整天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瘾上来,一个撞墙把自己撞没了。”梁老四感慨,“也是活该,本来就是烂人一个,也算是恶有恶报。”
俞秋“嗯”了声,淡声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