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瑜感觉到厉冶动了，似乎在看石峻。
“在战场上的时候，他许过很多愿望，如果活下来了，就要和队友一起去吃火锅，如果活下来了，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如果活下来了，希望能有个可爱的女朋友，如果活下来了，希望能做个简单的安全的工作不让家里人担心……”
战场？汪子瑜没想过当兵，但是对军人很有敬畏心，听到军人的故事肃然起敬。
“所以现在他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当初没有实现的愿望，现在都有机会实现了，要珍惜现在，好好的完成曾经许下的愿望，不让那些再次成为遗憾，你们应该也会有很多愿望吧？现在还记得自己许过什么愿望吗？”
前半句话石峻似乎是在对厉冶说着，后半句话却是在问汪子瑜。
“我？我……我就想高考完之后我要把游戏玩到吐？”汪子瑜也觉得自己的愿望有些没出息，有些不好意思。
“也许有很多你自己都不记得的愿望，会有人帮你记得。”石峻道。
“是吗？”汪子瑜抓了抓脸颊，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许过什么愿望。
石峻的双手交错在一起，坐在他们的面前：“我也是，希望能够就这样安然，活下去，安全、和平、不出意外的、简单活着。”
汪子瑜望着面前的石峻，突然有面对的是一个非常成熟的成年人的强烈感觉，他的愿望听上去虽然平和，但是仔细想想还挺宏大的。
意外的，虽然面对老师的血脉压制之下，汪子瑜还是对石峻产生了一点好感。
“你们这段时间可以多休息休息，等到能来上课的时候再来吧，现在厉冶应该还需要很多时间去消化他的情绪，汪子瑜，或许过程会有些辛苦，如果有需要你随时可以给我发消息。”
“我们不去上课？没关系吗？”汪子瑜震惊，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长时间不上课？
“学校会理解，我也会和厉冶家长，和你的家长一起谈谈的，学习固然重要，但是情绪也很重要。”石峻笑着道。
天啊。
汪子瑜第一次觉得一个班主任居然可以这么讨喜的吗？
他以前觉得石峻很烦，绝对是他不知好歹了！！！
“啊——”汪子瑜突然叫了一声，从他肩膀上传来疼痛感，猛然低头，顺手推开了厉冶，“你咬我干什么？！！！”
厉冶虽然被汪子瑜压着喉咙，可却似乎并不在乎这样被压着快窒息的感觉，只是微微斜过眼睛，目光斜向石峻。
“我该走了。”石峻的声音突然一反常态，夹杂着慌乱。
“老师？”汪子瑜还没从被咬的疼痛缓过神来，石峻居然已经站起了身，迫不及待出门的背影像极了尿急找厕所的人，逃似的跑了还关上了门，前后不到十秒。
汪子瑜：“？”
汪子瑜迷惘的偏头看厉冶，被他压住脖子而无法靠近，帅气的面容，因为绯红的眼眶和脸颊染上了一丝不健康的艳色，依旧无法止住泪水，可汪子瑜却好像查看到了什么。
如同从混沌之中勉强握住了神智的丝线，正在试图从泥潭中爬出来。
汪子瑜眯起眼睛，厉冶……该不会其实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处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吧？
汪子瑜深深的吸了口气。
行吧。
他虽然已经决定开始讨厌这个逐渐疏远的发小，但是就算是讨厌，也不代表他们关系不好。
“我们突然有了好几天的假期哎，你能哭个够了，你尽管哭你的，我在旁边玩游戏你应该没意见吧？”
厉冶闭上了眼睛。
盈满的泪水掉落下来，再次睁开的时候清明了许多。
厉冶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微笑。
汪子瑜松开了钳制着厉冶的手，厉冶靠在他的肩上，蹭着那已经不再疼痛的、被咬出了一点点红色齿痕的皮肤处，像是安抚一般。
第18章
汪子瑜接到了程虹打来的电话，说刚好碰到了打算离开的石峻，打算请班主任吃午饭，会给他们带外卖，问他们想吃点什么。
汪子瑜挂断电话，腹诽石峻逃跑离开的背影虽然很狼狈，但是能占的便宜居然没落下。
程虹回来的速度不慢，看来两个人没有聊很久，她带回来了两份汪子瑜很喜欢的超大份海鲜捞面，还买了饭后冰淇淋，汪子瑜就是特别喜欢程虹这点，出手很大方而且也很清楚他们喜欢吃啥。
“你们班主任和我说过了，说现在最好能让你们自己安静一下，我不太懂，但是做老师的应该会考心理学吧，他应该比我要知道的多。”程虹坐在两人对面，似乎因为石峻安心了很多。
汪子瑜嘴里塞着满满的面条，一大口的满足让他心情倍好，支支吾吾的说着不太能听清的话：“大概吧。”
“你们班主任看上去很年轻，能好好带你们吗？”程虹问。
汪子瑜哪儿知道，他又没做过班主任，这怎么回答她？
“但是老师都这么说了，你们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先不用太担心。”
虽然程虹说的很是豁达，可汪子瑜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的。
他们现在是高三，这学校已经完全取消了他们所有的假期，周六全天上课周日上半天，寒假以学校补课名义除了过年完全不休息，高三下学期还要加晚自习，全天困在学校确保他们的学习成绩。
各种措施足以证明学校对高三年级生的特别关注，虽然现在程虹不说，但是很要强的妈妈会愿意自己年纪第一的孩子不去上课吗？
就算程虹担心儿子的状态，汪子瑜却不敢想象徐朝霞会咋想，现在已经能想到徐朝霞对他的态度了，恐怕是会想方设法让他在家里自习，虽然会照顾高三生情绪，但少不了阴阳怪气。
程虹的手机响了起来，程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当着他们的面接，而是去了自己的卧室，甚至关上了门。
汪子瑜鼓着腮帮子嚼面条，猜测十有八九是程虹的暧昧对象，虽然程虹掩饰了，但是看到来电显示那一刻表情都豁然开朗，只是现在程虹比之前还要顾忌厉冶吧。
汪子瑜偏头，看着厉冶斯文的吃着面条，嘴边都干干净净的，汪子瑜抽了张纸往自己嘴上一抹，白纸上瞬间印上清晰的汤渍。
眯起眼睛，厉冶咀嚼的时候用白纸的干净处突然去抹了一把，低头一看，虽然有油，可比他的要干净多了。
“你吃面吃这么斯文，让人看着很没有食欲。”汪子瑜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语，但是就像程虹顾忌厉冶一样，汪子瑜也不想让厉冶多想，找着办法转移注意力。
汪子瑜大口塞了口面条，味道填满口腔的味道很享受。
如果是以前，厉冶大概会斥责他吃相很不雅观，然后他会嘲讽两句厉冶没小少爷的命还生着小少爷的病。
虽然现在……嗯？
厉冶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条，根本不顾忌那油汪汪的汤汁挂满了唇边，鼓着腮帮子，给汪子瑜看的都忘记了吞咽。
然后厉冶哭了。
厉冶手指紧握着筷子，鼓着腮帮子，没吃饭的左手拉着他衣领子，哭的像个傻子。
汪子瑜差点呛住，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立刻去拍打厉冶的后背：“你咋了，咋吃哭了，噎着了？呛着了？这么不喜欢这么吃就别吃呗，我强迫你啦？吃个饭都能哭吗？我去……”
汪子瑜想给厉冶灌水，可那鼓着的嘴看上去可不像是可以再喝水的程度。
“不然你吐出来？”汪子瑜用脚把一旁的垃圾桶勾过来，试图劝厉冶吐出来。
厉冶不仅没吐，甚至慢慢嚼，一边哭，一边吃，吞完了又再塞了一大口。
汪子瑜看的傻眼。
看来不是因为吃哭的，纯粹是因为哭劲还没过去，所以在边吃边哭。
汪子瑜扒拉着自己的面条，瞅着厉冶。
这张脸看上去就不适合这么狂野的吃相，就算学着他一起吃也一点都让人提不起食欲，比起之前还不赏心悦目。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汪子瑜完全想不明白。
程虹出来看到厉冶的模样，虽然神色带着无法掩饰的难过，可似乎也接受了自己对现状无能为力。
“麻烦你了，子瑜，我还是得去上班，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程虹道。
“好。”
“一定。”程虹叮嘱。
“绝对给你打。”汪子瑜道。
程虹虽然担心，但是还是很放心汪子瑜看护厉冶，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家。
汪子瑜不由的感慨，不愧是工作狂人，虽然记得不清楚了，但是以前厉冶还在住院的那段时间程虹也从来没有一天放弃过工作。
所以人家工资才高啊。
可程虹走了，对汪子瑜来说是好事，没有家长在，他会舒服很多。
厉冶吃完了，汪子瑜随手将外卖盒子全堆到垃圾桶里，去取了程虹买的冰淇淋做饭后甜点。
“这个超级甜，但是好吃，巧克力味的，不是说吃甜的能让人有幸福的感觉吗？你吃了会不会就不哭了？”汪子瑜递给了厉冶一个和他手里一样的冰淇淋。
厉冶看着冰淇淋，汪子瑜已经咬了三口了。
眯着眼睛看厉冶，直到厉冶动作缓慢的撕开了包装纸，那一瞬间汪子瑜甚至都想夸奖一下厉冶：哇，自己撕包装纸了哎，好厉害！
看着厉冶啃冰淇淋，汪子瑜舔着冰淇淋棍。
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自从程虹出了门之后，厉冶表情就舒适了很多，也没程虹在的时候那样对他黏腻到不碰到就哭的更厉害了？
“心情变好了吗？”汪子瑜问。
厉冶安静的望着他，眼泪依旧没停过。
好吧，看来是没好。
“甜食都让你好不起来，你的多巴胺是太害羞了吗？”
本来以为程虹走了会轻松很多，但是现在面对着面前这位棘手儿童，汪子瑜又觉得自己放松的太早了。
汪子瑜坐在椅子上，平视厉冶。
吃干净了冰淇淋的厉冶手中的冰淇淋棍落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汪子瑜抽了纸巾去擦沾染在唇边的巧克力酱。
“你可不会吃成这样，该不会是智力下降了吧？还是说记忆回到五岁了？”
厉冶安静的被他擦嘴，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神色都柔和了很多。
汪子瑜扔了纸巾，用手指粗鲁掰开厉冶的眼皮，去看那双眼睛的瞳孔。
厉冶的眼睛很漂亮，或者说他的五官都很好，是每一个单独拆出来都会让人觉得是帅哥的程度，聚在一起也很协调，但是被这么掰开还是会有些恐怖的。
因为一直在哭，厉冶的眼白里现在全都是红血丝，很吓人，可让汪子瑜真正在乎的是这双眼睛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是一眼望过去的不同。
汪子瑜依稀记得好像刷短视频的时候见过有生了精神疾病的人眼神会变得不太一样，难道厉冶是突然犯病了吗？
“真的不用去看医生？”汪子瑜自己也不是医生，也不好下判断，如果是病，是不是得吃药？
是真的很担心厉冶，比他想象的还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