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运气这么好，还享受到单人病房的待遇了吗？
汪子瑜低头看到厉冶一条腿无力的搭在病床外，抱住了厉冶放到床铺上，将厉冶那条腿重新放回病床。
坐在床边看厉冶，他的肩头还有被厉冶短暂的靠了一会就哭湿的凉意，挺不舒服的，晃了晃肩膀，将衣服调整了下。
汪子瑜在一切小动作做完之后，又不得不低头去看厉冶，半晌，问道：“你对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很有敌意吗？”
厉冶依旧不回答他。
只是汪子瑜低头，看着厉冶的手指穿插入他撑在床上的那只手，十指相合，汪子瑜隐约听到来自厉冶的一声浅浅的叹息。
汪子瑜眉间一跳。
你叹个鬼。
第22章
不得不开始住院，程虹回来了一趟给他们一些住院需要用到的东西，汪子瑜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徐朝霞准备的，可不会是程虹平时会买的东西。
果然，虽然程虹现在看上去还算镇定，可心情肯定非常糟糕，很难再兼顾准备这些东西了。
程虹买来了粥，南瓜粥瘦肉粥还有一份白粥，全是给厉冶吃的，按照厉冶平时的食量买的。
给汪子瑜准备的就比较多了，红烧肉梅菜扣肉和素炒青菜，以及三个米饭，汪子瑜看着本来不大的床头柜被放的满满当当，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能吃了。
“麻烦你了，子瑜，麻烦你了，是阿姨不好，我没能让小冶安心……”程虹说话颠三倒四各种混乱，汪子瑜生怕到时候厉冶没事了，再给程虹憋出病来。
汪子瑜没什么安慰长辈的天赋，对程虹道：“阿姨，你真的不要想的太多，我照顾厉冶十年了，那是老手中的老手了，你一点都不用担心。”
虽然他们闹矛盾到快老死不相往来的冷暴力程度了，可他照顾厉冶的技能可从来没落下。
“你也还只是个孩子。”
“我明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我比你高，比你壮，放在古代那都是可以当家做主了，你安心吧。”
程虹的神色稍有缓和，终究还是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现在厉冶只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现在意识不太清楚，等到他意识清楚了，会和以前一样，厉冶很爱你的。”
爱他？不可能！汪子瑜嗫嚅两声没吭气。
汪子瑜挖空心思的耐心安慰，程虹终究还是被汪子瑜说动了，虽然很不舍得，还是在护士的要求下离开了。
汪子瑜拖来了医院的凳子坐在厉冶的身边，打开了包装袋。
“想吃什么，甜的，咸的？还是直接吃白粥？”按照汪子瑜对厉冶的理解，汪子瑜更喜欢瘦肉粥，厉冶依旧不开口说话，汪子瑜就直接拿出了瘦肉粥。
虽然汪子瑜生病不多，也知道发烧的很厉害的时候是浑身无力的，抬高床头，汪子瑜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给厉冶喂饭。
厉冶虽然眼神不太清明，但是只要是抵在嘴边的勺子就会很自觉地吃下去。
汪子瑜在一碗结束后用手指压了压厉冶的胃部，不太饱，厉冶其实饭量也不小，但是吃的太饱也不好，没有再喂。
“好好呆着，我出去一趟，最多五分钟。”汪子瑜给厉冶说清楚，否则按照这段时间的状况，厉冶十有八九会要贴着他一起。
厉冶被烧的呆滞的目光看向汪子瑜放在床头的手机，汪子瑜立刻就起身，他知道厉冶这是开始计时了。
他五分钟时间是打算问问医生要不要吃什么药，再买个退烧贴回来。
“你回去吧，我下去给你买，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护士道。
“好，谢谢。”得到答案汪子瑜立刻转身就跑回病房。
汪子瑜回到病房一眼就看到本来放在床头的手机被厉冶握在手里，他正在戳亮屏幕。
汪子瑜大叹一口气，坐在了厉冶的身边，见到厉冶半睁着眼睛看他，试图说点什么。
“这个医院照顾非常的周到啊，要什么东西和护士说一声就可以了，不知道需不需要加额外服务费啊。”
厉冶安静。
“我们运气真好，刚好隔壁床没人，我们可以单独用一个病房，简直是直接用普号的钱住了vip单人间。”
厉冶依旧很安静。
汪子瑜看着厉冶，厉冶的肤色随了程虹，天生白皙，这会儿因为发烧被烧的脸颊艳红，他不太流泪了，但是眼睛依旧红红的，看上去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事到如今，汪子瑜在厉冶重新开口之前也不打算询问更多的理由了，反正也得不到回答。
护士送来了退烧贴，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要靠近汪子瑜和厉冶的意思，汪子瑜猜测对方是不是也被刚刚厉冶突然暴起吓到了。
“护士，对不起啊，厉冶发烧意识不太清醒，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汪子瑜在护士转身的时候，再次给护士道歉。
“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有事情直接按在床头的呼叫铃，我会立刻过来，你不用特地出来找我。”护士说完就离开了。
汪子瑜觉得护士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她的行为却又很热情，奇奇怪怪的反差。
厉冶似乎是烧的很不舒服，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并不太轻松，呼吸略显粗重，汪子瑜给他贴好了退烧贴，安静的坐在一边打开了手机。
手机没电了……
想想从昨天半夜折腾到现在的确容易没电，更何况他的手机是汪进贺淘汰下来的旧手机了。
被手机充电器拴着的汪子瑜拖着凳子去了床尾，刚刚插上充电器，却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回过头一看果然厉冶已经坐了起来。
“我又没走，我就是在这里充电！”汪子瑜立刻制止厉冶。
可汪子瑜没过去，厉冶就是一副死也要爬过去的模样开始把自己的腿往床下拖，汪子瑜啧了一声。
“躺好，我过去。”
汪子瑜的话制止了厉冶的动作，汪子瑜见到厉冶抬眸看向自己，虽然目光不清明，可却因为他的话而微微弯了眼睛，嘴角都勾起了笑意。
没哭。
汪子瑜仔细的注意了下，是不想哭了，还是烧的哭不出来了？
汪子瑜拖着充电器去病床上坐着靠在床头，厉冶立刻双手缠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腰，上半身几乎都匍匐在他的腿上，将脑袋蹭到他的腹部。
一个浑身发烫的大火炉抱住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舒适，可汪子瑜低头去看厉冶的时候，发现厉冶闭上了眼睛。
汪子瑜呆呆的看着，厉冶本身急促又明显不怎么舒适的呼吸，在抱住他之后逐渐平顺了下去，原本很难受的表情似乎都舒坦了。
他难道是什么退烧良药吗？汪子瑜腹诽。
厉冶好像睡熟了。
呼吸很均匀，身上一直支撑的力道也松懈了下来，比他醒着要更重。
汪子瑜的手指不自觉的碰了碰厉冶的脸颊，温度很高，在厉冶的眼皮有微微的肿胀，汪子瑜突然想起这两天厉冶好像基本没怎么睡过觉？至少在汪子瑜醒着的时候，就没见到厉冶睡过。
就在刚刚，厉冶意识不清的时候都还死撑着眼皮怎么都不愿意闭上眼睛睡觉，现在却因为抱住他了才闭上了眼睛。
至于吗？
是怕他跑了吗？
可他能往哪儿跑啊。
汪子瑜无奈的靠在床头，仰头无奈。
这个状态的厉冶会持续多久？
等到厉冶清醒过来之后他们是不是就又要开启互相讨厌的模式了？
比起被讨厌，好像这样更好。
汪子瑜不自觉的也眯起眼睛，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折腾到现在，他也很困了。
汪子瑜做梦了。
梦里是一片漆黑的看不清边界的世界，但是在不远处有一个人却在微微发着光。
那个人跪在地面上，匍匐着肩膀，这熟悉的汪子瑜根本不用思考的背影，除了厉冶还会有谁呢。
汪子瑜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他怎么做梦都是厉冶在哭啊，最近厉冶哭的他产生心理阴影了吗？
只是看着独自跪地的厉冶，和在自己身边的哭的感觉略显不同。
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的厉冶难道不是在哭吗？
汪子瑜一步一步的走向厉冶的身边，目光始终定格在那蜷缩在地面上，比起平时要更加脆弱的背影，随着他的靠近，他看到了厉冶的侧耳，厉冶的面颊，厉冶的侧脸，厉冶的睫毛，以及……厉冶的正面。
在真正对上厉冶双眼的那一刹那，汪子瑜像是瞬间踏入了虚无死海，只剩一片空寂，没有阳光，没有水流，没有天空，没有水底，只有不住蔓延到口鼻的海水。
无法挣扎，从内心深处诞生出绝望，他将会漂浮在这死海之中死去。
汪子瑜猛然抽离了自己的意识，盯着面前的厉冶，可发不出声音。
绕到厉冶的正前方，蹲下，伸出手，想安抚厉冶，可脚下却突然踩到了什么陡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
汪子瑜低头，瞳孔骤缩。
在他和厉冶立足的地方，不是地面。
在厉冶的正前方，不是漆黑一片的梦境，而是一座如同山峰一般的黑色影子。
那形成山峰的，不是土壤，不是草地，而是……四分五裂的尸块。
汪子瑜猛然睁开眼睛，心脏跳的极快，恍然之间好像还没从梦中醒来。
恍然望向周围，现在好像是傍晚，从窗户中照耀进来的光芒柔和的扑撒在另外一张没有躺人的病床上，是明亮的、干净的、有着消毒水味道的雪白病房。
汪子瑜低头看厉冶，厉冶已经睁开眼睛看着他了。
“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是噩梦。”汪子瑜一想到那怪异的梦就头皮发麻。
厉冶眨了下眼睛，在眼里的泪水落下去了一滴。
“梦里……梦里……”汪子瑜支支吾吾着，皱起眉头，“呃，梦里？”
他想不起来刚刚那个让他突然惊醒的梦是什么了。
“我不记得了，这，我说个话的功夫怎么就忘得干干净净的，说话的时候明明还记得……算了，反正也不是啥好梦。”汪子瑜喃喃自语。
厉冶抱住汪子瑜，亲昵，安静，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