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二长老说着一看就是提前编好的好话:“真不愧是掌门仙尊看重之人,真是一身正气,仪表堂堂啊!恭喜仙尊收此高徒,为宗门再添一名大将!”
说罢,他双手一合,竟是鼓起了掌。
其余长老也都非常给面子地跟着一起鼓掌,当然了,除了器宗长老,他还没反应过来。
有长老们带头,在场的弟子们即使再困惑、再不解也只能跟着一起鼓掌。
一时间,整座大殿掌声雷动。
作为主角的南妄努力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二长老话锋一转,认真地说道:“眼下符宗暂无长老,小友一来便要承担振兴分宗的重责,老朽作为过来人,稍稍提点小友两句,还望小友莫要嫌弃老朽倚老卖老啊。”
南妄:“……?”
什么振兴分宗?他没听说过啊?
二长老继续道:“宗门事宜可请教你大师姐,内门弟子也随小友差使,只是青云门制符之术没落已久,小友若是有心,可向颜长老请教。”
南妄:“……”
他是谁,他在哪儿?
怎么他就要振兴符宗了?
“荒唐!”
器宗长老忍不住了,原地拍案而起。
他满目血红,气愤地指着南妄,质疑道:
“这弟子不过炼气修为,甚至没有拜入内门,他也配做真传弟子?”
长老们还未发声,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师兄配不配做真传,掌门仙尊说的才算,师尊这般欺下犯上,意图何在?”
第64章 玲珑宝塔
满座震惊。
对器宗长老发出质疑的, 赫然是向来不善言辞、默默无闻的器宗五师妹,灵枝。
全场的弟子都开始窃窃私语:
“五师妹居然会说这种话,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这是性情大变, 后患无穷啊!”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长老说话,什么时候也轮到弟子质疑了?”
“仙尊的决定, 什么时候轮到长老质疑了?”
“今日没来错, 真是大戏啊。”
“所以, 已经没人关注第四真传了吗……”
“天哪, 到底是怎么了。”
现场虽然也有一些帮灵枝说话的人, 但大部分弟子对于五师妹的发声都颇有微词。
非要说的话,器宗长老当众质疑掌门仙尊的决定,确实不合规矩。
但是, 就算不合规矩,也不该由灵枝来指责。
于情, 灵枝隶属器宗, 是余长老座下的弟子, 她不该当众顶撞师尊;于理,在场有那么多长老,长老们还一个都没发话呢,怎么轮得到灵枝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灵枝身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无人注意的某个角落, 楚松屏手中缓缓散去一抹险恶的灵气。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忽略自家捣蛋鬼的颜槐远远地瞪了他一眼, 似乎在叫他安分一点。
楚松屏端起灵茶就喝, 毫不在意、毫不心虚、毫不反省的样子,把颜槐气得吹胡子瞪眼。
器宗长老对灵枝的当众挑衅感到匪夷所思:
“孽徒, 你说什么!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师尊能说,为何我就不能说?”
灵枝不退不让,正面对抗:
“宗规不可乱,掌门仙尊的决定,若是谁都能提出异议,这青云门怕不是要乱了套了?”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就算她不说,剑宗大长老、剑宗二长老、甚至某位偷偷掐诀的真传也都会说。
只是,这话谁来说都可以,唯有她,不合适。
器宗长老一时间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就事论事地指责了起来:“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强者自然可以对弱者提出异议!”
灵枝道:“要是按您这么说,您都可以提出异议,那我就更可以提出异议了。”
“你可以个屁!”
器宗长老破口大骂。
他能接受有人发声,但是他接受不了发声的人是灵枝。
灵枝,灵枝……什么灵枝!
若不是这株灵枝生智得不是时候,真传弟子之名,早就该由他收入囊中了!
器宗长老眼珠一转,如刀的目光落到了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南妄身上:
“我早知你和那废物弟子关系非同一般,没想到你竟已到了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地步!”
南妄虚弱地反驳道:“……胡、胡说八道。”
器宗长老理都没理他,回过头来看向灵枝:“你这般目无尊长、冥顽不灵,我没有能力再教,从今日起,你便离开我的师门,自寻出路吧!”
“师尊要将我逐出师门,我绝无怨言。但是,既然师尊可以当众提出不服之事,那我也有不服之事,我也应当可以提才是。”
灵枝的回话让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不止是她说的话奇怪,她说话时的态度、她的神色、语气都奇怪到了极点。
她太冷静了,冷静到吓人的地步。
任何人在争吵中都会产生情绪的变化,但灵枝不同,她的神色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生过半点变化。
对比怒发冲冠、出口就是人身攻击的器宗长老,她看上去是那么淡漠、沉寂、不卑不亢……毫不动容。
灵枝年纪太小,身材也是矮矮小小的,哪怕站起了身,也没比桌子高多少,但是,她此刻的身姿,却让所有人想到了另一个人€€€€
无法被撼动丝毫的石塔,钢筋铁骨战沉明。
直到这一刻,才有弟子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真传弟子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五师妹,并非真如传闻那样孱弱不堪。
现实……可能恰恰相反。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世上无人可以乱她心神,无事可生她心魔,此为七窍玲珑心。
战沉明能用坚强的血肉之躯铸成不动石塔,灵枝同样可以用七窍玲珑心建起一座坚不可摧、巧夺天工的玲珑宝塔。
或许是因为灵枝的话没有说透,器宗长老将其误解成了一种名为带有退让色彩的狡辩。
器宗长老冷哼一声:“事分先来后到、轻重缓急,你这般不懂规矩,实在是令我伤心,如今我要说的是第四真传之事,难道你还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自然有。”灵枝打断了器宗长老的说教:“我要说的,是第一真传、大师姐之事。”
“什么?杜雪泠?杜雪泠有什么事?”
器宗长老人都懵了,如鹰般的目光落在杜雪泠身上,仿佛要将她看一个对穿。
杜雪泠战术喝茶,一言不发。
她的身旁两侧,祝天阙和楚松屏同样战术喝茶。
这近乎挑衅的举动,令器宗长老本就怒不可遏的心几乎要被怒火燃烧殆尽。
灵枝道:“众所周知,大师姐要炼制本命剑,为此,需宗门内最擅炼器之人出手。”
器宗长老怒气腾腾道:“那又如何?”
灵枝道:“如此,我自然有异议€€€€为何最终决定给大师姐炼制本命剑的人是师尊您?是谁说您是宗门内最擅炼器之人的?”
器宗长老气急败坏道:“放肆!宗门最擅炼器之人,不是我是谁?还能是你吗?”
灵枝颔首:“自然是我。”
全场寂静。
片刻后,器宗长老大笑三声,随即目光一凛:“你虽空占了真传之名,实则败絮其中,心性极差,于炼器之途一事无成!今日你口出狂言,越过器宗师兄师姐,甚至越过为师,自称是器宗最擅炼器之人,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灵枝反驳道:“古人云,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如今师尊话里话外都是按资排辈之意,如那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看来师尊的心性,也不过尔尔!”
“疯了,我看你是彻底疯了……”
器宗长老冷笑连连,语气嘲弄。
灵枝道:“师尊您也说了,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强者为何不能提出异议!我才是青云门最擅炼器之人,我为何不能要求为大师姐炼制本命灵剑?”
器宗长老怒到极致,大吼道:“荒唐!荒唐!!!”
说话时口水四溅,好几滴溅到了南妄狡辩。
在这两人的矛盾爆发的时候,剑宗二长老就动作迅速地退回了长老席,全然一副不准备插足的意思。
南妄就不一样了,他没有地方去啊。
此刻,他整个人被夹在灵枝和器宗长老中间,艰难地思索着要不要劝架。
只是灵枝的发作是蓄谋已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毫无纰漏可言,而他完全游离在状态之外,思路一片混乱,劝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劝起。
他能做的,只有一边尽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一边在心中疯狂呐喊:
【呜呜呜,好可怕,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回家呜呜呜€€€€】
灵枝突然转头,对不知所措的南妄莞尔一笑:“四师兄,你先去三师兄那儿坐着吧,这儿暂时没你的事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