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现代竞技中,这叫心流。
放在修仙界,便是入境。
入境这件事,就和悟道一样,可遇而不可求,一般器修绝不可将入境作为执念,否则定生心魔,修为尽毁。
只是,灵枝的七窍玲珑心本就不会生出心魔,她就和楚松屏一样,天生有着常人没有的外挂,别人做不到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对她而言却并非难事。
她仅仅只需要向前踏出一步,便能够到自己渴望的一切。
而那一步,她在仙狐秘境里,在她的大师姐为她将本体抢回、在她的三师兄为她浴血破阵、在她的小师兄遍体鳞伤地为她护住七窍玲珑心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迈了过去。
此刻,她是七窍玲珑心的主人,是青云门唯一的灵枝。
发现灵枝入境的,自然不止楚松屏一个。
任何器修都不会错过入境的场面,遑论精于此道的器宗长老。
而任何器修、哪怕是刚入门的学徒都知道,入境炼器,保底上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不甚了解、唯有经历过入境的顶级器修才深有体会的另一句话€€€€入境之后无淬火。
在场所有人里,唯有器宗长老和余洄知道,灵枝的淬火之术是有问题的。
按照灵枝原本的淬火方式,别说炼制上品灵剑了,就连成功炼制出一把下品灵剑都做不到。
这正是器宗长老能如此自信、如此不屑一顾的原因。
然而此刻,他坚不可摧的自信屏障出现了一丝裂缝。
一旦入境,异火便会随心而动,再也无需淬火技巧,他花了数年为灵枝布下的局,起码在这一刻,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在器宗长老的心中,灵枝依然还是他出发前往玉佛秘境时那样€€€€
笨拙、迟钝、不善言辞,修为平平无奇,炼器差强人意。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里,灵枝为什么会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性格变化是受了那外门弟子的蛊惑,那入境呢?入境又是怎么回事?
唯有经验最丰富、心性最坚定的器修才有入境的可能,而他在离宗之前甚至交代过灵枝不许私自起炉,难道灵枝偷偷违反了他的规矩吗?
就算真是如此,这段时间他都不在宗门内,灵枝的炼器又是向谁学的?
比起困惑不解,此刻盘踞在器宗长老心头的,还有浓重的慌张。
他们可是在斗器啊。
若是真让灵枝炼出了上品灵剑,那他真的还能轻易取胜吗?
很快便有围观弟子注意到了灵枝的情况,一个个发自内心地惊叹了了起来:
“入境了,入境了!”
“我去,我没看错吧,这也太厉害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今日亲眼一见,才知道云泥之别啊。”
“入境炼器保底上品,今日胜负尚不明了……”
“我的天,难道就在今天?”
器修长老惊慌失措的同时,楚松屏正在向南妄科普他的修仙观念:“炼器或是炼丹的时间与品级并非一一对应,认真炼上三天三夜,炼出一堆垃圾也是常有的事,同样,随手一炼便是仙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南妄:“……”
这是什么楚松屏式发言。
太凡尔赛了。
花里胡哨地炫耀了一通后,楚松屏突然话锋一转道:“我来青云门来得晚,没见过前代的英姿,就传闻而言……恐怕宗门内也唯有灵枝能与之媲美,三师兄,你说呢?”
战沉明拿酒壶的手微微一抖,装做没听见那怪异称呼的模样,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
南妄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什么前代?”
战沉明解释道:“七窍玲珑心的上一任主人,器修界大名鼎鼎的牧远谣,如今她已不在宗内,出去自立门派了。”
楚松屏道:“器修与丹修类似,不以修为论高下,不论年龄辈分,一律能者居之,如今青云宗执掌器宗的长老平平无奇,没有半点前代的风采,拿出去也是丢我们青云门的脸,不如早日改朝换代,让更适合的人接任,三师兄,你说呢?”
战沉明:“……”
他说什么说。
他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神仙打架,别拖他这个凡人下水。
第68章 青云与琉璃
无话可说的显然不止战沉明一个。
不论青云门正在发生怎样的事, 不论台上的主角是谁,只要是楚松屏出了场,那他就一定能分走一些人的目光。
此刻也同样如此。
大多数的弟子原本都聚集在两座器炉周围, 但是, 在楚松屏开口后,不少人便放弃了围观,聚集到了楚松屏附近, 想要听听二师兄有什么高见。
听见了以后, 大家纷纷……沉默了。
真不愧是二师兄啊, 轻易就做到了大家做不到的事。
看看, 什么叫差距啊, 这就叫差距。
大家还在想着今日这场斗器的胜负不好说呢,楚松屏却已经在想把长老踢下来的事了。
这都不是思想超前一步了,而是思想超前一代人啊!
楚松屏身边的颜槐崩溃地说道:
“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人家器宗的家事,你就非要插嘴不可吗?”
他刚才被灵枝入境吸引了片刻, 真的就片刻, 一晃眼的功夫, 楚松屏就能说出这种长老们都没资格说的话。
他还能怎么办,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颜槐一发话了,楚松屏也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只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收,所有的话都是大张旗鼓、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的,别说附近的弟子了, 就连那远在场上的器宗长老都听得清清楚楚。
器宗长老的脸已经气成猪肝色了, 要不是现场人太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发作,恐怕他已经对楚松屏动手了。
他的目光如刀一般落在楚松屏身上, 楚松屏挑衅地与他对视,一点都不带怕的。
器宗长老实在瞪不过楚松屏那对异色妖眸,被迫别开目光,把怒火转移到了旁边的颜槐身上。
颜槐干笑两声,低眉顺目的样子总算是让器宗长老消气了一起,移开目光不再与他们计较。
“你说你啊,你这脾气真是……”
颜槐转头看向楚松屏,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颇有一种逆徒难教的可怜劲。
过了许久,等到众人的注意力不再落在他们这儿的时候,颜槐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你既然要说,你干脆就早点说,这剑都成了你才说,岂不是说多此一举?半点都影响不到人的道心……”
楚松屏摇摇头,不赞同道:“影响他的道心,是五师妹的活,我怎能越俎代庖?”
颜槐惊了:“你什么意思?”
楚松屏道:“您就看好吧。”
颜槐:“……”
有不好的预感。
……
灵枝的剑炼了很久。
双方斗器之时,一方的法器率先出炉,对另一方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只是,灵枝既已入境,那么,不论外界发生什么,都是影响不到她的。
入境之事可遇而不可求,于是,灵枝的附近很快坐满了弟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与之相对的,便是器宗长老那边肉眼可见的门可罗雀了起来。
随着时间继续拉长,就连裁判席上的几名器宗弟子都想去灵枝那儿感受一番,只不过刚抬了腿,被同席的余洄用眼神瞪了回来。
想想也是,毕竟自家分宗长老还在场上呢,即使他们心中再馋,也不能当面表现出来,除非他们以后不想在器宗混了。
只是,除去余洄的剩下六个弟子中,有一个产生了别样的想法。
他想€€€€按理说,是不该不给长老面子,但是今日他是长老,但今日之后,谁知道他还是不是长老呢?
这万一……就让二师兄说准了呢?
他看了看心无旁骛的灵枝,又看了看满脸通红却又装作不以为然的器宗长老,默默下定了决心。
很快,裁判席上的一位弟子离开席位,走向灵枝,盘腿坐下,兀自打起了坐。
旁观全程的器宗长老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好好好,真是树倒猢狲散,人未走茶已凉!
就算入境保底上品,也不代表他就败了!
今日就让大家看看,他的实力到底能甩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几条街!
……
直到第二日的晨光将夜幕撕开一道口子,阳光倾泻而下,灵枝才终于结束了炼器。
“炉开,剑成。”
她幽幽地吐出四个字,尾音却是淡淡的叹息。
本来都等得快睡着了的南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担忧道:“五师妹怎么了这是,她叹什么气?”
战沉明神色凝重道:“静观其变。”
双方都已结束炼器,便要开炉取剑了。
虽说器宗长老早就已经炼成了,但按照斗器的规则,双方要同时开炉,即使他心中对灵枝再不满,也没有违反规则的意思。
向天道发誓的生死契,半点都不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