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时刻 第41章

这话不假。

有贝斯的叙事性打底,加上严霁给出的低保真音色,梦的氛围轻而易举被铺就,灵感的火花相互碰撞,一个人写出来一段,另一个人便可以立刻跟上,仿佛是合作了很多年的队友。

尽管他们总共认识不超过一周。

合着南乙的贝斯,秦一隅右手放在midi上,断续弹着一些不连贯的音,在脑中将他们整合起来,然后滑着椅子到南乙跟前,颇为顺手地拿了他的笔。

“哎,你自己没笔啊。”镲片咣一声响,迟之阳瞪他一眼,“小乙最不喜欢别人用他的东西。”

秦一隅哦了一声,伸手扒拉了一下南乙的琴弦,打断他:“帅哥,这笔我能用吗?”

南乙没吭声,顺手把本子也扔给了他。

秦一隅扭头,€€瑟地冲迟之阳wink了一下,把他气得半死。

南乙有些走神,思考着今天晚上回去说不定就能搞定最后一次梦游实录,他要整理出来发给秦一隅,让他辩无可辩。

计划很美好,可惜总有意外,他们写歌写嗨了,谁都没回去睡觉,四个人一起在排练室熬了个大夜,直到接近第二天凌晨4点时,才陆陆续续补觉。

严霁和迟之阳睡在懒人沙发上,一个仰睡,一个侧蜷着。南乙有洁癖,不想睡地毯,于是套上连帽衫的帽子,趴在桌上€€€€男高中生最典型的睡姿。

四人中最能熬的反倒变成了秦一隅,就在南乙决定补觉的时候,他还在奋笔疾书,不知道写的是曲子还是词,总之精神奕奕,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之境,很是兴奋。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陪他梦游了。

南乙的意识逐渐模糊,沉入睡梦中,大脑被深沉的黑占据,落入一处无止尽的阶梯上。

好像教学楼的台阶。

他一脚踩空。

失重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外力引发震动,楼梯崩塌,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手臂。

“南乙?南乙!”

摇晃下,他从梦中惊醒,一脸懵然地抬起头,双眼迷离,神色昏沉,与平日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大不相同。此刻的南乙似乎变成一个故障的机器人,对任何指令都格外迟钝。

凌晨的排练室里静悄悄的,落地玻璃窗被初秋的雾气涂上朦胧的深蓝,像一张被悬挂的藏青色画布。

“醒了没?”秦一隅压低声音,手在他眼前挥动。

“别动,晕……”南乙皱着眉,下意识握住了秦一隅乱晃的手。

秦一隅怔了一秒,眼神在自己的手腕上短暂停留。

不过很快,他反握住南乙的小臂,压低声音道:“听我说,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咱们得溜出去一趟。”

南乙眉头依旧拧着,还没彻底醒过来。

“现在?”

秦一隅深黑的瞳孔闪动着光点。

“嗯,就咱俩,就现在!”

作者有话说:

要偷溜出去二人约会了耶!

恒刻小剧场之恒刻四人组的游戏昵称:

[再偷我拨片开夏威夷果试试呢]

[是的没错我这吉他就是没声儿]

[野原新之助动车]

[毛利小五郎牙棒]

(猜猜谁是谁)

第25章 故地重游

被骗出来之后, 南乙才忽然清醒。

“排练室有摄像头,可能会播出去。”尽管他这样提醒了,却还是递了头盔。

秦一隅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戴好道:“播呗, 我们又不是逃犯, 也不是私奔,怕什么?”

不过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但南乙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仿佛默认了这样的表述。

不会吧?不会真的给了他私奔的错觉吧?秦一隅坐在后座,感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不过坦白讲, 他还挺喜欢这词儿的。

很酷, 好像很适合南乙。

“哎!你们俩要去哪儿€€€€”

正发动着车子, 听到这一嗓子,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不远处的保安大叔猛地推开保安亭的门,跑出来, 边喊边给自己披制服外套。

“快快快!”

引擎发动,两人逃似的离开了案发现场,风将秦一隅的笑声卷到南乙耳边。

“哈哈哈!他衣服都穿反了!”

南乙感觉心很重地跳了几下, 不是源于飙车带来的肾上腺素升高,也不是违反规则擅自溜出来的刺激, 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他有点懒得去想。

只是单纯觉得, 这一刻很自由。

下楼时天还黑着, 但不知不觉中, 天色就被狂悖的风一点点稀释了, 从墨色到深蓝, 渐渐疏朗,再晕开泛紫的晨光。

初秋的风很冷,太阳在悄悄上升,摩托车飞速向前,夜色被他们狠狠甩到身后了。

不知道是因为速度太快,还是秦一隅真的怕,引擎发动没多久,那双手就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腰,弄得南乙很痒。

他不喜欢和人发生肢体接触,但也没让秦一隅拿开手。

“去哪儿?”他在风里问。

红灯时得到回答,听完他报出的地址,南乙差点没刹住车。

“我高中在那儿上的。”秦一隅笑着问,“你认路吗?”

南乙含混地敷衍过去:“走错了再告诉我吧。”

其实他并非要刻意隐瞒他们曾在同一所中学的事,但因为他的不主动提及,事情自然而然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做不到坦然地将那个弱小、可怜的自己展示给秦一隅。

何况,他也并不希望,在自己鼓起勇气承认后,看到秦一隅睁大眼,漫不经心地说:“啊,这也太巧了!你早说啊,我都不记得了。”

如果是这样,不如不说,反正也不重要。

“去那儿干嘛?”南乙问。

“采个声音。”秦一隅又说,“顺道儿借一样东西。”

从近郊到西城,空旷的人行道一点点被人气儿和烟火气填满,越靠近目的地越热闹。月白色天际线开始沁出金色光芒的时候,他们总算抵达。

这里是学校的后门,挨着一条死胡同,是南乙很熟悉的地方。

“好久没回来了。”下车的时候,秦一隅忽然发出一句感慨。

南乙没接话,但他也一样。

自从初三转学到港城,他只回来过一次€€€€4年前的5月30日,高三生的毕业成人礼。

那时候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在那天回去,把校服还给秦一隅,可惜他没参加,没见到。

这种事时常发生,南乙已经习惯了。

“从这儿上。”秦一隅穿着扎眼的橙色长袖,在光天化日之下翻过后墙,直接跳进校园,还在墙那头喊他的名字,“快过来。”

这一秒南乙忽然觉得自己还没睡醒,或者是被秦一隅传染了,在梦游,毕竟在这儿读书的时候,他都没翻过墙。

更何况,隔着学校的院墙听到秦一隅的声音,眼前浮现的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而是那个穿着校服、嬉皮笑脸的高中男孩儿。

在他的催促下,南乙照做了。

翻过去之后他没直接往下跳,因为看到秦一隅站在墙下面,笑眯眯地张开双臂,对他说:“你可以跳我怀里,哥哥接着你!”

南乙身形一顿,没顺他的意,找别处跳了下去。

秦一隅似乎也没在意,笑着收回手,换成一个“请”的手势,对南乙道:“欢迎来到我的母校。”

“谢谢。”

我们的母校。南乙在心中改正。

才六点,早自习还没开始,校园里静悄悄的。

两人一前一后,像游魂一样心虚地晃荡在曾经熟悉的地方。望着秦一隅的背影,踩着他走过的路,南乙忽然感觉万分熟悉,只是过去,这段相隔的距离从没这么近。

秦一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回头。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神秘兮兮,不打算直言去哪儿,但南乙已经从路线提前预判了地点。

尽管如此,和他一起走到,一起停下脚步,肩并着肩站在这棵高大的玉兰树下,他还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悸动,在胸口沉闷、迟钝地涌动。

“这就是我手上的树。”

秦一隅伸出左手,抚摸着树干上的纹路,天光从层层叠叠的金色叶子缝隙里洒下,散落在他周身,一种令人晕眩的光辉在环绕。

他转头一笑,恍惚间,南乙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

他变回那个瘦小、阴郁的孩子,怀抱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日复一日观察着眼前这个鲜活的、情感充沛的人类样本,企图洞察他的一切。

“那就是那间自习室。”

顺着秦一隅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南乙仿佛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他推开窗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微卷的头发被风吹乱。

这个不存在的家伙笑着,大声说话。

[练琴?好啊,我吉他就在隔壁,老地方见!]

“好可惜啊,快十月底了,叶子全都黄了。”

如今的秦一隅站在树下,两手插在口袋里,任风柔柔地拂开他的额发。他的语气和眼神一样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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