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时刻 第57章

“天,这个视效做得太好了……”

[领带捆住一摞摞凡胎俗骨]

唱着这一句,他又一次朝南乙走去,抬手将这条黑色领带绕到他脖子上,然后顺手拿走他嘴里咬着的贝斯拨片。南乙手里仍在做着华丽的点弦,但松开了牙齿,也抬眼看向秦一隅,嘴角不禁勾起笑意。

台下瞬间爆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

“救命啊好苏好涩!”

“贝斯手有梨涡,天哪!!”

“拨片也丢下来吧!!”

这一声尖叫大得离谱,秦一隅听到了,好笑地想,拿下来是方便他唱歌啊。怎么会丢给你们?

想得美。

如同解除了封印,南乙靠近自己的立麦,和秦一隅、严霁一起齐唱,气势凶猛,在疾驰的鼓点中呐喊。

[赤裸的异类迟早地灭天诛!]

而有了前一段主歌的打样,所有乐迷也在这一刻将歌词大喊出声,仿佛他们都是这个新乐队的忠实粉丝。

明明这是一首全新的歌。

这里的编曲和南乙的唱段是对称的,器乐骤停,灯光全灭,在短暂的静音中,秦一隅直接笑了出来,左右两束斜着的红灯打在他身上,像一个大大的叉。

他笑得很疯,又突然停止,双膝跪地。

[这里禁止放声痛哭!]

[成熟意味着对规则臣服]

跪在地上的秦一隅又一次按下卡林巴琴。

叮€€€€

进入第二段副歌时,严霁为键盘演奏加了花,他也解开西装外套,眼神很冷,但嘴角却有似有若无的笑,始终望着架子鼓的方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点弹滑动,越来越快,和愈发躁动的重鼓拉扯,直到极限处,他突然高举左手,望向台下,示意让众人和他一起。

“键盘手怎么做到长得这么高冷一笑起来这么温柔的?有种腹黑帅哥的感觉!”

“想叫爸爸……”

“单手弹怎么这么帅!”

坐在架子鼓后的迟之阳拧着眉头,汗水顺着他下颌线往下淌,副歌部分是垃圾摇滚的风格,他打得很重,拼尽全力对抗不适,甩头的幅度太大,辫子胡乱甩动,趁着单手敲镲的时候,他干脆将辫子拉过来,用牙齿咬住。

“救命,鼓手太酷了!!”

“贝斯手咬拨片鼓手叼辫子,好好好,你们都太会钓了……”

[别默许]

[快逃离]

“这段副歌两个主唱交换了part!”

正如观众所说,这次南乙唱着主旋律,而秦一隅则垫在下面呼喊,而在狂热沸腾的合成器音色中,南乙也一改之前冰冷空灵的唱腔,换做更加硬核的风格。

“这两个主唱的唱功真的吊打了……”

“好恐怖,分给别队一个才能打个有来有回吧。”

秦一隅一边在舞台上跳着,一边唱,气息却很稳。当南乙唱到“时间是吉芬商品”时,他又一次来到他面前,伸出手,食指在南乙沾了洋红色颜料的手腕上滑过。

那颜料尚未干涸。

下一秒,他面对贝斯手歪了歪头,抬起左手,将指腹上的颜料抹到了他左眼的外眼角下。

南乙微微出怔,却仍旧唱着。

[爱是欲望的泪滴]

[(拭去)]

秦一隅唱着,食指在自己右眼相同的位置也抹了一下,然后孩子气地笑着走开,去到严霁的身边和他互动。

“啊啊啊啊啊!”

“给他们彼此都点了一颗泪滴!!救命!”

“贝斯手的视线追着秦一隅诶,好好磕啊!”

副歌的歌词和之前有些许改变。

[落入达尔文主义的陷阱]

[弱肉强食 零和博弈]

屏幕上,一枚火星出现,被扔进堆叠如摩天大楼的西装骷髅中,猛地烧成漫天大火,从天花板弥漫到地板屏幕。

左侧特写屏幕上,南乙半仰着脸,浅褐色瞳孔被灯光染得妖异无比。

[与命运抗辩到末路]

[全部都付之一炬]

评委室里,张凌直接笑着站了起来,潇洒地鼓了掌,他的爱恨分明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因此现在,他脸上的欣赏完全溢于言表。

“好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live了,还是新乐队。”

韩江陪笑着,又忍不住出声,为自己后面的决定做点铺垫,“这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新乐队吧,毕竟有秦一隅。”

“那这个贝斯手呢?”张凌直言,“他够新了吧?我来之前听都没听说过这小子,结果呢?无论是贝斯技术还是单纯唱,他完全可以和最成熟的摇滚明星扳手腕了,而且他还有这么好的外形条件和星光啊。”

一旁的周隼盯着大屏幕上的歌词,“他们也还是今天全场歌词创作最用心的,不是那种落俗套的情情爱爱,说实话,论表演,刚才的不烬木也很优秀,但夏日恋曲这种主题,十个乐队九个都能写。”

“就是这个意思。”张凌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感觉刚刚给分有点太大方了。”

他看向舞台上的四个人,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极具个人魅力的乐手,合在一起,又能碰撞出最强烈的化学反应。

这才是乐队存在的意义啊。

此时,C组的livehouse俨然成为一个狂欢的乌托邦,所有站在台下的人都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忘了前面所有的表演,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强烈的鼓点、强劲的贝斯,疯狂的键盘riff所穿透。

他们卸下疲惫与伪装,放肆地尖叫,像歌词里写的那样,将糟糕的、痛苦的人生,全部付之一炬。

和鼓点一样,代表警告的灯光闪烁频率越来越块,愈发危险,像一脚狠踩油门,笔直冲向悬崖,进入bridge部分。

[回头 回头 回头]

[快走 快走 快走]

这两个词如同病毒,血色的字疯狂地复制填满了整个屏幕。

[这里没有线性的尽头]

[只有莫比乌斯的梦游]

背景上,白色的涂改液诡异地覆盖了每一个字,又重新写上[你在梦游,你在梦游……]

南乙脚踩音箱,腰身跟随律动后仰,随后又猛地弯腰,在重复的甩动下,他扎起的头发散开了,黏在潮热的脸颊上,红的颜料、白的皮肤,黑色的发丝,一张英俊的脸被音乐弄得混乱无比。

汗水淌下来,没入颈间的黑色领带中,消失不见。

他冲秦一隅挑了下眉,又用手指飞快地比了个小圈,置于眼前。

拨片不会弄不见了吧。

能看懂他的意思吗?恐怕很难。

没想到秦一隅竟然完全读懂,将拨片扔了过来。

南乙单手一接,脚踩住踏板,顺势开始了最后间奏的贝斯演奏,时机卡得正好。

“这默契,你们确定没有深入交流过吗?”

干冰爆发,烟雾缭绕,在灯光的加持下,台上的乐手几乎都呈现出一种神性,而台下也俨然成为大型入教现场,蹦着,跳着,开火车……一个女孩突然高声尖叫,喊出“恒刻”这两个字,而下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呐喊。

“恒刻!恒刻!恒刻!恒刻……”

秦一隅很享受这一刻,抬起手,还将话筒递给台下,示意他们继续。

正如歌词里写的,这些年轻人们从过去穿梭到现在,又在午夜梦回时胆怯地无法直视过去的自己,他们在一个个焦虑的夜晚无法入眠,又在索然无味的白天做着无意义的机械劳动,无法改变,无法逃离,只能眼看着时间流逝,握紧的都是虚无。

他们需要宣泄的出口,需要短暂的遗忘,需要镇痛剂。

恒星时刻就是这一剂生猛的药。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一场混乱、高压的精神释放中,难以自拔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尖锐无比。

器乐节奏急转直下,观众如梦初醒。

屏幕上,所有猎奇的画面都在倒退、疯狂倒退,退回到黑色走廊,黑色的眼睛,眼睛粉碎,变成满屏幕的报错代码。

Error:#1024 Happy birthday N!Sternstunde

Error:#1024 Happy birthday N!Sternstu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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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点失速,直到一切过载,蓝屏死机。

整个舞台变回一整片沉静的蓝,光点粉碎,变成一道道涟漪。

两个立麦之间的“水帘”再次出现,水汽缭绕间,湖面横亘于舞台正中心。两个主唱不断向彼此靠近,在垂直的“湖面”前停下脚步。

[埋葬在时间的湖泊]

[岸边人低下头]

[涟漪荡开模糊的轮廓]

评委席的周隼恍然大悟,一拍桌子,直言:“这个歌词是对称循环的!秦一隅不是现在时的‘我’,他是困在湖底的人,从过去来到现在的‘我’,所以穿着不合身的西服,是异类,南乙和他相反,是岸上的那个,他从现在时,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少年时代,看透一切,却没办法改变。”

[湖底的我说:]

舞台上,秦一隅伸出左手,抚上南乙的脸孔。

他喘息着、额头贴上他的额头,盯住这双浅色的瞳孔,唱出最后一句。

[“看着我,看着我……”]

屏幕上出现一句话,漂浮在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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