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组的众人在食堂包了一个角落,将几张桌子拼到了一起。24个人,吃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顿饭。尽管节目组拒绝提供酒水,但蓝丸的鼓手拿出了偷偷私藏的酒,这顿饭立刻变成了酒精保卫战,每一个上前劝阻的员工都失败了。
“你们真的太疯了……”
秦一隅大笑着指了指他们胸牌上的Crazy Band,“谁让你们起这么个名字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南乙也笑了,本想看热闹,却一把被王承拉住,“来来来,小乙你也来喝一杯,你喜欢红的还是白的?哥跟你说,这可都是我们鼓手的珍藏,平时想喝喝不到的,这小子平时可小气了。”
王承是东北人,热情好客,平时也是个热心肠,能帮忙的时候绝不含糊。这南乙有些盛情难却,但他对酒精实在没什么好感,以前心情极差的时候偷偷喝过几次,第二天头痛欲裂。
最重要的是,据迟之阳第二天吞吞吐吐的表现来看,他的酒品八成也有点问题,只是自己一概不记得了。
“承哥,我喝不……”
还没等他开口说完,眼前的杯子被他最熟悉的那只手拿走了。
顺着手上的玉兰花纹,他的视线追到秦一隅的脸。他似乎总是知道怎么样笑最讨人喜欢,还是这本来就是他的天赋,南乙也不知道。
“我先喝我先喝,太渴了。”他一口干了,把玻璃杯倒过来展示了一下,然后笑着凑到王承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王承一副了然的表情,立马不劝了。
“这样啊,早说啊。”王承热心地拿了雪碧,“那哥给你倒饮料。”
南乙瞥了一眼秦一隅,见他得意地歪了歪头,笑得很开心,仿佛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垂了眼,南乙盯着杯子里冒着气泡的糖水儿,咕噜咕噜的泡泡争前恐后地往上浮。
都快溢出来了。
得意什么呢,你还发着烧呢。
“小乙!”
四处乱转悠的迟之阳突然间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一张脸喝得通红,眼睛也是。
“你喝了多少,眼睛都红了。”
“他那是哭的。”严霁也走过来,“刚刚和阿满小留沙马他们抱在一起哇哇大哭,不过也没耽误吃,边哭边往嘴里塞。”
南乙想象到了那个画面,不禁笑了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给我们夹菜……”迟之阳上了头,说话结巴,“都吃、吃不过来了。”
“怪我怪我。”严霁笑得有些无奈。
迟之阳挤到南乙身边坐下,脑袋搭在他肩上,醉醺醺道:“小乙,我刚刚、刚刚拿到一情报,巨重要!”
“什么情报?”南乙笑着,怀疑他已经喝蒙了。
被他挤走的秦一隅毫不客气地调侃,“怎么了?这节目要改成相亲大会了?”
“你放屁!”迟之阳扭头大骂。
“这吐沫星子……”秦一隅抹了把脸。
“说啊。”南乙笑着拉了一下他的小辫子。
“哦对,就是、就是刚刚那个观众投票第一的执生乐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说着他突然看向站在旁边的严霁,告诉他,“就是那个长得像蜡笔小新的,你知道……”
“嗯我知道,蜡笔小新贝斯手。”
“对!他也是S组的,他说执生他们的专业分是满分,而且还赢了挑战赛,是他们组内分最低的乐手去挑战别人,赢了,所以也加了200,他们的总分……”
迟之阳伸出十只手指头,但眼冒金星,怎么都算不出来。
“3994。”南乙替他说了。
“对!就是这个数!”迟之阳红着脸,重重点头,“太可怕了……”
南乙倒是很平静,执生的确是目前最热门的乐队,和当初的无序角落也差不多,区别在于他们并不像无落一样失衡€€€€某个乐手盖过整个乐队的光环,而是每个乐手都很有人气。
的确是个值得期待的对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他们……比赛……”迟之阳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困了,头一歪,栽到严霁身上,喝晕了的他把严霁当成了大柱子,牢牢抱住他的腰,开始闭着眼说胡话。
于是严霁只好先把他送回去休息,留他们两人继续吃。
无论在哪儿,只要秦一隅愿意,他永远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个,现在在这里也是一样,南乙望着他被众人揽着、抱着,簇拥着,反倒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他很希望秦一隅永远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像以前一样。
碎蛇的三人哭过之后,似乎去洗手间洗了脸,没戴面具的他们红着小脸朝南乙走来,拉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一开口又想哭。
南乙可没有陪哭的技能,更不会安慰人,立马喊停:“停。”
三人的抽噎都顿住,睁大眼愣在原地,眨巴眼睛望着南乙。
“什么时候开巡演?”南乙嘴角勾着笑,“我一定去。”
“好!”
他们提出想要拍照,南乙也欣然应允,陪着三人一起拍照。
似乎是喝得有些多了,秦一隅摇摇晃晃地起了身,周围有人想扶,都被他拒绝了,他嘴里说着去洗手间,然后就这么独自踉跄着去了。南乙的视线焦点从镜头移开,落到离开的秦一隅身上,想起身,却又因为沙马说的“再来一张”而止住念头。
等到他们拍够了,也不再想哭,南乙才不动声色地离开大桌,朝洗手间走去,才刚到门口,他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
“之前,我们给无落暖场的时候,你说我唱得不错,这事儿你肯定早忘了,但我一直记得。”
是程澄。
南乙退了一步,靠上墙边。他听到了秦一隅的声音,带着点醉意,吐字慢吞吞的。
“我确实不记得了,这倒是没骗你。”
“我知道,你不用再重复一遍了。”程澄又差一点恼羞成怒,但忍住了,“而且我知道你就是看到我在后台不开心,随口安慰我一句而已,我没有当真,你不用担心。”
秦一隅笑了一声,“那你还是当真吧。”
“啊?”
“我从来不会用夸人的方法去安慰人,夸就是夸,夸你不错,就是真心觉得你唱得不错。明白了吗?”
南乙静静地听着,好玩地想,假如程澄这个时候哭出来,秦一隅会不会安慰他?会怎样安慰呢?
他想象力变得有些贫瘠,没能立刻联想出画面,大脑反倒跑偏,回忆起上学时秦一隅出手帮他赶走陈韫几人的场面。
他看到低垂着头的自己,想伸手碰他的眼睛。
于是他开始在脑中将自己的脸替换成程澄,画面继续,很诡异的是,心情莫名其妙就变差了。
果然人是不能胡思乱想的。南乙闭了闭眼,选择叫停。
“我……”再开口时,程澄仿佛挣扎了很久,吞吞吐吐,“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不过你可别误会,是对偶像的那种喜欢,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你,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之前那样跟你说话,是因为……”
他说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就有个人……他跟我说,今天比完赛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我还是想说出来。”
南乙安静地挑了挑眉,属实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戏份。
“这是我一直想给你的,我们乐队的首专,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拿去压泡面,送人也行!我说完了,走了。”
他突然从洗手间窜出来,出乎南乙意料,差一点没躲开,没想到这人脚步一收,又折返回去,“还有一句!”
秦一隅看着他,“说吧。”
“……你回来继续玩儿乐队,我很开心。”
说完这句,程澄一溜烟跑出洗手间,南乙压根用不着躲,因为这人连头都不敢回。
也挺可爱的,他望着程澄的背影。
谁知下一秒,里面咚的一声,听上去像是倒地的声音,南乙心猛地跳了跳,难得地不假思索,直接进了洗手间,谁知看到的却是秦一隅好整以暇地靠在洗手台边,脸上挂着笑。
而真正倒下去的是垃圾桶。
他甚至在刚刚才收回踢倒垃圾桶的脚。
南乙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秦一隅没有说话,拿着刚刚程澄塞给他的专辑朝他走了过来,面对面,他微微低头,鼻尖差一点就碰上。
他的气息热得发烫。
“我……”才说出第一个字,秦一隅就像断了电的玩具似的,直愣愣倒在了南乙身上,脸自然而然地埋到他颈窝。
“你喝醉了。”刚刚还好端端说话呢,断片来得也太突然了。
“没……”
南乙没理会他下意识的嘴硬,把人扶起来。
这人简直烫得可怕,人形火炉一样,发着烧还喝这么多,仗着自己不能吃退烧药就不忌酒精了。
“你还烧着,我先送你回宿舍休息。”
他勉强架起了秦一隅,进了电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个烫到快要爆炸的危险物成功运回宿舍。在严霁的帮助下,秦一隅总算被搬上了床。
“剩下的我来吧,你照顾好小阳就行。”
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下来。
南乙用冷水打湿了毛巾,叠好放在秦一隅的额头上,起身打算去找冰块和体温计。
但手腕被拖住了,明明发着烧,可这人力气却大得离奇,差点把他拽倒。
“我去拿体温计。”他试图从秦一隅的手中挣脱,可这人蛮不讲理,怎么都不松手。
“我没发烧……”快烧起来的闷葫芦总算开了口,可还是一样嘴硬。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多烫吗?”南乙有些无奈,干脆坐到床边,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他额头。
这样其实是不准的,从小到大,外婆也好,父母也好,都是第一时间用额头测。
但南乙知道,对一个醉鬼来说,这都不重要,反正他不会信。
“你上次不是这样,要……”
秦一隅的声音实在太低,又太含混,南乙没能听清,以为他想要什么东西,于是压低身子,靠近他的脸,询问道:“要什么?”
谁知下一秒,醉鬼病号竟然直接抬起头,用他烧得滚烫的额头抵住了南乙的,努力贴得很紧。
“要这样测。”
或许是因为喝得太醉,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湿润,像动物一样,令南乙恍惚了一秒,没能立刻躲开。
这是得寸进尺的源头€€€€紧接着,秦一隅真的像小动物一样,用鼻梁在他脸上拱了拱,呼出的热汽带着葡萄酒的香甜,轻纱一样蒙上了南乙的脸颊。
于是他也热了起来,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试图用手推开这个不清醒的人。
但他的手也被捉住了,被困在滚烫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