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时刻 第193章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秦一隅心软软的,很想暂停亲他。

两个人放开手脚滑起来,黑暗中,冰刀摩擦在坚硬的湖面,发出楞楞的响动,刻下弧线。黑与白之间,秦一隅一袭红色,像流窜的火苗。

望着他的背影,南乙有些出神。

教会他滑冰的人早已不在,重新教他的人就在眼前。

他还有多一次机会,真是件幸运的事。

“小乙,快来!”

秦一隅停在不远处冲他招手,风自下而上灌入他的外套,把他变成一面鲜艳的旗帜。

“来了。”

南乙朝他滑去。

他们来到了这片野湖的西北角,秦一隅朝着某个方向矗立着,于是他也过去,和秦一隅肩并肩,望向他看的方向。那是片寻常的树林,树林背后似乎是个小山头,太黑了,再往后就看不到了。

“你在看什么?山上有什么吗?”

有妈妈。

妈妈在山上。

秦一隅没回答,就像他没回答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是第一次去墓地看母亲的时候发现的。

妈妈,这背后有一大片湖啊,对着你呢。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想带着南乙来看你,但他现在正难过呢,我怕他看到墓碑想起伤心事儿,所以就先来这儿了,您肯定能看到我们俩的,对吧。

沉默中,秦一隅忽然抬起双手,放在嘴边,朝那头大喊:“我现在特别快乐!”

寂静的黑暗中,他的声音显得尤其大,在空荡的山与湖之间回荡,把南乙吓了一跳。

“你干嘛?小声点儿。”他拉住秦一隅,想捂住他的嘴。

太小声听不见呢,这么远。

“这儿没人的。”秦一隅扭头冲他笑,又转过去,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大喊出声。

“我昨天很幸福!今天很幸福!明天也会幸福的€€€€”

不知为何,明明没明白秦一隅这突如其来的发疯到底是为什么,可南乙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种悸动,像暖流汩汩而出。太奇怪了。

秦一隅的鼻尖和鼻梁被风吹得发红,睫毛很长,微微颤动,喘着气,望着远方的夜色,目光被浸湿。

他转过脸,捧着南乙的脸柔柔地落下一吻,声音忽然变得很小:“因为你。”

南乙的眼睛被风吹得发涩,又想起艾桑说的话,想到过去伤心沮丧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心口。

“以后都要这么开心,好吗?”

秦一隅笑着点头,“好。”

有点儿想哭,秦一隅对自己在南乙面前的过分感性实在没辙了。他只能想点儿别的办法转移注意力,于是抻直了手臂,拉住他在冰面上旋转,转个不停。他们变成飞速转动的一个圈,红色和黑色的影子交替闪动,像小孩子一样笑,像飞鸟一样,在精疲力竭前体会失速的自由。

直到一起摔倒,然后又一起傻笑。

南乙双手撑在身后,鼻子尖冻得发红,每说出一个字就冒出流动的白气。

“头晕了。”

“我也是,眼冒金星了,得缓缓。”秦一隅深吸一口气,干脆躺倒下去,在冰面上变成一个红色的“大”字。

于是南乙也靠着他躺下,肩膀挨着肩膀,两个人呵出的白气袅袅向上,缠绕在一块儿,飘远了。秦一隅莫名其妙开始哼歌,很即兴的哼出了一段好听的旋律,南乙闭着眼听着,感觉浑身每一块紧绷的肌肉都松懈下来。

于是在秦一隅停下之后,他接着哼了下去,像接话那样默契而平常。

音乐,爱,自由,他现在都能充分地感受,难怪秦一隅会觉得幸福。

哼完后他翻了身,俯上去捏着秦一隅下巴和他接吻。他们的嘴唇都凉凉的,但舌头是暖的,柔软又湿热。亲着亲着秦一隅莫名其妙笑了出来,吻也分开,只留下将断未断的一条水线。

“笑什么?”南乙盯着他湿润的嘴唇。

“你好像在做人工呼吸。”秦一隅望着他傻笑。

“别胡说。”南乙一只手撑在冰面,另一只手屈起食指,指节轻轻刮他的鼻梁。

“没胡说。”秦一隅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我想跳进来。”

这么结实的冰。

“你想撞死啊。”南乙笑了。

那会儿还没入冬呢,是另一种死法。

秦一隅也笑了,又说:“不过现在不想了。”

“现在想干嘛?”南乙抚摸着他的眉梢和眼角。

“现在……”秦一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目光变得诚挚。

“和你一起在上面滑冰就很好了。”

南乙低下头,蹭了蹭他发红的鼻尖。

秦一隅又问:“你呢?你现在想干嘛?”

长久的沉默后,南乙睁开了眼,也支起身子,低声说:“我想让你陪我睡觉。”

秦一隅愣了一秒,开始坏笑,但很快南乙就拧了他的脸颊。

“我认真的,秦一隅,我好累啊。”他闭了闭眼,“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钻在你怀里好好睡一觉。”

于是秦一隅二话没说,坐起来,脱了他和南乙的冰鞋拎在手上,起身,也拉起南乙。

“去哪儿?”

“开房,睡觉。”

小心谨慎的两个影子缓慢地上岸,又在夜色中飞驰,秦一隅说停,南乙就停下来,像是逃亡的两人找到暂时的落脚地,躲进暖气充足的温室,疲惫地卸下一层又一层的枷锁,黏黏糊糊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带着同样的沐浴露的香味一起钻进被窝。

南乙枕着秦一隅的手臂,闭着眼,任他的手指轻柔地梳理自己的头发,感到安全。

“暖过来了?”秦一隅望着他,轻声问。

“嗯。”这个单音节是从鼻腔中发出的,有些黏。

睫毛真长。秦一隅看的认真,靠过去亲了亲他薄薄的眼皮,又问:“想不想去云南?那儿没这么冷,我可以带你去摘菌子。”

“想。”南乙没睁眼,但牵过了秦一隅的手,凭感觉亲吻他手上残留的伤痕。

“但现在还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他做不到对祁默的牺牲坐享其成,否则他连去看望李不言都做不到了。

五个指尖,他一一亲过,一个也没落下。

“等我做完了,我们一块儿去吧。”

“好啊。春天就挺好,花儿都开了。”秦一隅又把他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我摘一篮子,插在你头上。”

“别。”南乙想到那个画面就想喊停。

“为什么?”秦一隅告诉他,“在他们那儿往人头上插花儿就是喜欢他的意思。”

南乙想到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但他有些困了,因此语速很慢。

“哦,所以你之前非要给我扎头发,就是为了把花儿插€€我头上。”

“你还挺会举一反三。”秦一隅乐了。

“偷偷摸摸……”南乙埋在他胸口,呼吸也变慢了。

“你就很光明正大吗?”

脑子里好像就没有正常恋爱的概念似的,居然会自动归类成炮友,怎么想的。

秦一隅摸着他的后背,越想越好笑,隔了一会儿又低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半天没回应,原来南乙已经睡着了。

这么快。

这是秦一隅第一次在没做的时候比他晚睡。

过去的南乙仿佛不需要睡眠似的,也总是很早就起来,然后消失。

他终于觉得累,发现自己需要休息了。

秦一隅吻着他的额头,搂住他闭上了眼。

这一觉格外的安稳和漫长,中途他们分开一会儿,又在某种引力下靠近,搂在一起,面对面,或者从背后抱上。

迷迷糊糊醒来时,房间里还黑着,南乙睁开眼,发现秦一隅正盯着他,太阳穴撑在掌根上。

“醒了?”他凑过来亲了亲南乙的鼻尖,嘴角有薄荷凉凉的气味。

“我睡了多久?”南乙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嗅着他的味道,“你都起来过了……”

“也就……十一个小时?还没到退房时间呢。”秦一隅抚摸着他的后颈,“我一个钟头前起的,洗了个澡,回来之后你还在睡。”

而且他一躺下,南乙就迷迷瞪瞪地靠过来,自动钻到他怀里,找到最佳姿势又陷入深睡眠。

南乙在被子里伸长了腿,手撑着起来,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盹儿,一回头,发现秦一隅在甩着手臂。

“我把你压麻了。”

“没有啊,我这就是晨间运动。”秦一隅干脆两边一起甩,跟公园里的大爷似的。

“好纯洁的晨间运动。”南乙起身下了床,“我去洗澡了。”

这是彻底醒了,嘴也醒了,又变毒了。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秦一隅起身,刷的一下把窗帘拉开,天光一涌而入。他一回头,这才突然发现这个浴室是个半透明的。毛玻璃里嵌着人影,细腰长腿,漂亮又高挑的人体形态。

不行。秦一隅又回头把纱帘拉上,专心致志地坐在床边盯着那片雾蒙蒙的玻璃。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来电人是许司。

秦一隅还是选择了接通:“喂?”

“喂,一隅,你现在忙吗?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啊,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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