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然眨了两下眼,眼泪毫不费力地盈满了眼眶,陈森的表情很复杂,欲言又止。
许星然抢在他前面开口,说:“我后悔了。”
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楚。
陈森的眉头渐渐拢起,“许星然……”
“你听我说完!”许星然很大声地打断他,眼泪适时从眼角流了下来,啪嗒一声砸在桌面上,陈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真的压力很大陈森,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在意国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在设计上没有天赋,你知道的,我一开始连线都画不直,我只能没日没夜不停地画、不停地画,我画到手都抽筋,还是画不好。”
“我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任何人帮我,我不像许星灏,许家会给他找最好的老师,让他参加各种聚会,认识各种我想都不敢想的人,他每天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各个宴会穿梭,我在干什么?我在那间又小又破的公寓里画直线!”
“那间公寓还特么漏水!楼上的人每冲一次马桶我就要趴在我的画上,不然它们就会变成一团又脏又臭的废纸!”许星然的眼前开始模糊,他看不到陈森的表情,只能感觉自己越来越重,“你知道我一开始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我怕……”
“怕什么?”
许星然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睫毛被泪水沾湿,粘成一团,重重的垂下来,他伸手擦了擦眼睛,却还是只能看到自己眼前飘着的黑影,“我怕、怕我一和你说,我就会崩溃,我就会想回到你身边,我会不想努力,我不想那样,陈森,我不能变成那样……”
“所以你就开始不回我消息?”陈森骤然出声,语调平直,什么都听不出来。
“对、对,”许星然卡壳了一瞬,很重地点头,说:“我不回你消息,不接你电话,就是怕你看出来我的不对劲,但是要时时刻刻控制自己不去找你真的太累了陈森,我、我就逼着自己和你说分手……分手后的每一天我都很痛苦,尤其是我知道你可能和许星灏在一起后,我简直生不如死。”
许星然凭着记忆摸到陈森身边,在他的椅子旁边蹲下,把自己的头搁在他的大腿上,陈森棉质的运动裤瞬间被他的眼泪泅湿,让许星然产生陈森和他一样湿淋淋的错觉。
“你不能和许星灏在一起,你也不能不要我。”
“我那么爱你,陈森,你不能这样对我。”
作者有话说:
我宣布,本年度影帝获得者——许星然。
第4章 吃了吗
许星然的眼泪越流越多,简直将他和陈森两个人淹死,他哭的头昏脑胀,脑袋重得像一个称砣,抬都抬不起来。
他露骨的表白演出结束,唯一的观众陈森,反馈给他的只是沉默。
许星然一边在心里吐槽陈森比以前难搞,一边无力地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对方的腿上。
下巴倏地被抬起,许星然迷茫地眨着眼,陈森背着光,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团团刺目的光晕。额头紧接着一凉,陈森用食指指背碰了他的额头,很轻地一下,像是雪花飘在皮肤上。
“你还在发烧。”陈森把他拉起来,许星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顺势把自己摔进陈森的怀里,他抱住陈森的脖子,脸颊最大的面积地蹭着陈森裸露的脖颈。
陈森的皮肤很凉,抱起来像冰块一样,对于许星然来说太冷,他被冻得瑟缩一下,却仍旧抱的死紧,问道:“你原谅我了吗?”
陈森不回答,很强势地想要掰开他的手,但是他的动作又过于轻,让许星然很轻易地挡开他的手。他不依不饶,一定要陈森给他一个答案,“你说你原谅我了,陈森,你快说。”
“你说吧陈森,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你清醒了再说。”陈森最后这样回答他。
许星然不太高兴,嘴巴刚瘪起来,又听到陈森在他的头顶温柔地哄他,“好吗?”
许星然不想让自己显得特别不讲道理,他于是小声地反驳了一句“我一直很清醒”,然后微微松了一些力道,从陈森的肩头起来,与他鼻尖相抵,固执地望进陈森幽深的眼睛里。
看了一会,许星然的耳尖突然变红,他很潦草地通知陈森,“我要亲亲”,随后对着陈森的薄唇仰起脑袋,在即将碰到的最后一秒,被反应更快的陈森躲开。
许星然微张着唇,唇色又艳又丽,他不解地微微瞪大了眼,眼底的水汽再次蒸腾开来。
“为什么?”许星然问他,声音极轻,仿佛一说出口就融化在空气中。
陈森不看他,只拉着他往房间走,许星然拼命向后退,始终抵不过陈森的力气,他被陈森按在床边,陈森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许星然直挺挺地坐在床边,愤怒地瞪着陈森,陈森对他视若无睹,转身向外走,许星然猛地站起来,扯过陈森的胳膊一推,陈森毫无防备地摔在床上,许星然俯下身对着他的唇重重吻下去。
“许星然!”
陈森的眼睛沾上怒气,轻而易举地将许星然推开。
他站在床尾重重呼着气,许星然仰面躺在床上,房间昏暗,他的眼睛却格外的亮,在陈森阴沉的目光中,许星然伸出殷红的舌尖,缓缓舔了下嘴角。
陈森似乎被他激到,呼吸都停了一瞬,他再开口时,整个人都裹着浓浓的疲惫。
许星然听到他问自己,“你还想出轨第二次吗?”
许星然抓着床单的手猛地攥紧,他下意识反驳,“我没有!”他撑坐起来,望着陈森的方向一字一顿大声道:“我、没、有!”
空气蓦地沉静下来,无形中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许星然整个包裹住,他被勒得呼吸困难,动一下都疼。
陈森整个人被拢在黑暗里,许星然看不清他的脸,他的手脚冰冷,不知道陈森究竟知道多少。
良久,陈森终于动了一下。
他似乎没有生气了,也懒得和许星然争辩,视线垂落在地板上,语气算得上和缓地对他下逐客令,“等你烧退了,回意国去吧。”
房间门被轻轻阖上,许星然像是受了一场极刑痛苦地瘫倒在床,他浑身上下哪里都疼,许星然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想到陈森毫不留情的样子就恨,控制不住地咒骂对方,特码的陈森有什么脸来质问他,他自己又干净到哪儿去!?
他们可能就在他身下的这张床上……
许星然捂着嘴干呕了一声,脑子像要爆炸一样地疼,晕过去前,许星然从混乱的思绪中抓到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失去了意识。
许星然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他渴得厉害,抓过床头的水就喝,没想到却是冷热适宜的温水。
发烧间的记忆模模糊糊的,但是他记得有人用凉毛巾一遍遍擦他的脸。
现在温度已经下去,他除了没什么力气外一切已经恢复正常,刚掀开被子打算出去找陈森,门就被推开,许星然眼睛一亮,在看到来人时脸色迅速淡了下来。
这变脸速度,王港不敢恭维。
他啪地一声打开墙上的开关,灯光大亮,许星然不适地眯起眼。
王港抱着手臂冷哼一声,语气揶揄,“出来吃饭吧,少爷。”
“陈森呢?”许星然问。
“森哥没功夫照顾你,你病好了就趁早走,别没脸没皮地赖在别人”他没有给许星然答话的机会,话落就走远了。
许星然其实不太有胃口,但是王港明显知道什么,他想套他的话,只能坐上桌。
虽然这人对他的态度称得上恶劣,却没有故意恶心自己带一些油腻的食物。对方给他打包了一碗馄饨,一颗颗饱满浑圆,加上葱花点缀其间,色香味俱全,许星然的肚子小小地叫了一声。
许星然听到对方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下。
“谢谢。”许星然说,王港的表情瞬间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许星然愉悦地笑了。
吃饭的过程中,王港一直窝在沙发上拿后脑勺对着他,看来真是特别讨厌他。
许星然吃了五六个就没再吃,舀着馄饨汤玩,舀满一整勺又高高倒下去,发出滴滴拉拉的声音。
期间,王港背对着他的姿势一分钟内换了好几个,终于在许星然再一次把汤倒下去时,他憋不出了,站起来骂他,“你这人是什么毛病,爱吃吃,不吃就滚!”
“你就是这样对病人说话的?”许星然说:“你不怕我告诉你森哥。”
“你怎么好意思提森哥啊?”王港两条乌黑的眉毛高高竖起,怒道:“森哥收留你是他人善,你别蹬鼻子上脸,吃完了就赶紧滚。”
“陈森让你这样说的?”
王港不太有底气地“昂”了一声,看到许星然眼底明晃晃的嘲讽,知道自己被看穿,索性不再装,对着许星然骂了个爽:“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你怎么还好意思缠着森哥啊?”
“我要是你,干出这种缺德事,我早滚得远远了,不,我肯定从十八楼跳下去!”
许星然慢悠悠地答:“我干什么缺德事了?”
“你干的缺德事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许星然眼尾勾着一抹讥诮,“包括许星灏?”
“是许星灏告诉陈森的?”他虽然用的疑问句,听着却更像陈述句。
王港眼神躲闪,并不正面回答,再次撵他走,“反正,森哥不想看到你。”
许星然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发酸的后背靠在椅子上。
他终于知道那阵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来得了。
他不是第一次和陈森说分手,以前脾气上头一天说三次的时候都有,每次陈森都毫无例外地来哄他。
唯独这次,陈森连一条求和的消息都没有发给他。
许星灏大概是把自己和凯伦斯的照片或者其他什么给陈森看,以获得陈森的信任,然后再趁机插入他们之间,一脚把他踹走。
许星然冷笑一声,“许星灏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你们是许星灏的狗吗?”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森哥!”王港眼里好像要喷出火,两只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森哥是相信你,然后呢?他特码跑到意国去找你,亲眼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许星然,你真是令人恶心!”
王港怒不可遏,许星然看上去倒还算平静,他的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腿部,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空,他问:“陈森什么时候来意国找我?”
“你还不信?”这在王港看来就是对他人格的怀疑,他简直被气笑,“事到如今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你等着!”
只见王港掏出手机,翻找了几分钟,然后把手机啪地一声拍许星然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
是他和陈森的聊天记录,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一月八号,早上六点零八。
王港给陈森发了一条“见到了吗”,陈森回“见到了”,王港问“怎么说”,陈森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简洁的三个字,“就那样”。
意国的时间比本国慢七个小时,往前推算,陈森给王港发“就那样”的时候,他刚和陈森说了分手,在电话里。
许星然有些茫然地想着,所以,陈森什么都看到了。
看到他从凯伦斯的车上下来,看到凯伦斯吻了他。
或许是他现在的表情真的很难看,王港拿走手机时怪异地瞥了他好几眼,似乎想笑他但是又没有。
他忍了一路,收拾完许星然的垃圾,最后走的时候还是没憋住,复杂地看着他,说道:“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森哥,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赶快走吧,回你的意国去,别再回来了。”
许星然只看到他的嘴在动,一个字都没听到,他的大脑不自觉地一遍遍回放起那天的点点滴滴,许星然被困在他和陈森说分手的那通电话里。
十一月七号那天,许星然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微信跳出好多条消息,陈森和凯伦斯的消息很凑巧地一上一下排列着,许星然当然优先点开凯伦斯的消息。
凯伦斯先向他说早上好,又问他有没有时间,邀请许星然参加今晚的一场珠宝时装秀,许星然乐意之至,欣然同意。
陈森的消息便理所当然地忘在脑后。
从秀场出来已经将近十一点,凯伦斯非常贴心地主动提出将许星然送回
会场离他住的公寓有几十公里远,许星然像每一次与凯伦斯独处时一样,抓住了这次机会,和凯伦斯聊天说地,从璀璨的珠宝说到街边的野花。
从凯伦斯开怀的反应来看,许星然知道对方对今晚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