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GIT奖杯的那天,他犹豫许久,给她打了个电话。母亲不喜欢他和她联系,认为这会使他分心,只希望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留在打败许星灏这件事的准备上。
他以为这件事会让她高兴,会和他多说那么一两句话,但是,没有。
“只是第三名而已,你很得意吗?为什么不是第一名?许星灏没有奖?那你也不能骄傲,你父亲只会觉得他不够努力,因为你都能拿第三而他没有。你只有拿第一名你的父亲才会正视你。”
许星然不想再听这些,于是那天他把自己勾搭到凯伦斯的事情告诉对方,终于得到夸奖。
“这就对了。”她说:“利用自己的优势没什么不好,不枉我把你生的这么漂亮。但是你高中那个也先不要扔掉,万一以后有用。凯伦斯对你父亲的帮助很大,你把他抓牢了,你的父亲也会和你亲近一些。”
……
许星然踟蹰着,想邀请凯伦斯下个月和他一起去见郑婉丽一面,他好久没有见妈妈了,如果带凯伦斯回去,她会高兴,也不会责备他不努力了。
他先说要回家过年,担心凯伦斯不愿意陪他回去,特别忐忑地开口,“你想见我的妈妈吗?”
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凯伦斯很高兴,认为这是一种更加亲密的信号,许星然愿意带他见他的家人,表示已经完全接受自己。
“当然。”凯伦斯说:“乐意至极。”
后面的两天,许星然哪里也没有去,就躺在酒店里,他把手机关机,害怕接到陈森的来电又害怕接不到,只能选择掩耳盗铃。
凯伦斯有点忙,早上出去经常傍晚才回来,第三天的时候,他实在看不下许星然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将他从床上薅起来,拉着他一起去楼下的自助餐厅吃早餐。
许星然没有睡醒,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端着餐盘站在餐柜前站了五分钟,才发现面前的是他最不喜欢的西红柿。
他迷瞪着眼睛走开,走过一个拐角,迎面看到许星灏和一个男人并肩走过来。
许星然一下子就醒了。
对方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和身边的男人说了句话,待对方离开后,向他走来。
“许星然。”他瞥见他穿着酒店的浴袍,眼神变了好几次,最后露出一个略带狰狞的笑,“你还和凯伦斯在一起呢?”
“什么叫‘还’?”许星然瞬间就抓住了他这话的重点,紧接着,他想到了凯伦斯那天突兀地出现在面馆附近,咬牙,“你?”
许星灏对此供认不讳,眼尾上扬的弧度满是讥诮,“你有点本事,凯伦斯知道你脚踏两只船还和你在一起。”
“谢谢你的夸奖。”许星然面无表情地说:“你才是真有本事。”差点让他同时失去陈森和凯伦斯。
许星灏步步紧逼,他一刻都不敢松懈。
“我同意你的话。”许星灏的脚步已经向外,又收了回来,“对了,我会参加二月底的港设大赛,我会赢你。”
港岛设计大赛不接受未在大赛获奖的选手,许星灏是怎么……
“对,是凯伦斯帮我开的后门。”许星灏猜到他在想什么,笑得像个凯旋而归的战士,“你和陈森还好吗?”
明明只是一句最简单的疑问,却让他如芒在背。
许星灏留下意味深长的笑,舒适地扬长而去。
许星然站在原地,看上去很平静。拿起一旁的餐夹,夹了满满一盘的菠菜,坐到凯伦斯对面。
“你不是不喜欢吃菠菜?”凯伦斯问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许星然已经吃过一筷子了,闻言,那股滞后的、独属于菠菜的异味袭击了他的味蕾。
他的脸立刻变得和菠菜一样绿,捂着嘴,“我去厕所!”
吐干净漱完口,许星然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除了助理发的工作消息,还有来自意国房东的催租,其他什么都没有。
哦,还有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是陈森店里的一个女店员。
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他的号码,非常惊慌地问他挂在墙上那个红色的钟在哪里买的。
她不小心碰掉摔裂了,想在陈森发现之前偷偷换掉,但是网上没有找到同款,听说是他买的,特地来问。
她说的那个挂钟是很多年前他和陈森一起逛夜市的时候套圈套到的,那天他一直套不中,很恼火,还剩最后一个圈也不想套了,随手扔了就走,没走几步,陈森在身后叫住他,说是套到了。
他记得那是个大红色塑料壳有点土的挂钟,款式很老了,网上找不到很正常。
他想知道,如果陈森知道对方来问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叮——”
非常巧妙的,女生在这个时候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啊啊啊啊对不起许哥,我不应该来问你的,打扰你了非常抱歉,对不起!】
由挂钟牵起的回忆而翘起的嘴角缓缓落下来,许星然非常清楚,一天不到的时间,对方态度变化这么大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他和陈森分手,所以才会认为这是一种打扰。
比起他消失两天陈森的不闻不问,女生充满愧意的道歉更让他不爽。
——就好像,认定他们永远不会复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见面!
第38章 还凑合
从洗手间出来,凯伦斯刚好在进行一个电话的收尾,语气有点敷衍,但还是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他过来,眉头皱起来,“脸色这么难看?”他走过来摸许星然的脸,“有点凉,你是不是用凉水洗脸了?”
确实是。
刚才心头那阵火憋不住,烧的他想大叫,又怕直接出来被凯伦斯发现,就用凉水洗了几把脸。
“没有。”许星然拿下他的手牵起来,“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去睡觉。”
凯伦斯说好,边和他走边看他,最后有些自责地说:“我不应该这么早把你喊起来的。”
“不是啦。”许星然的语气很自然地低落下来,“我妈妈给我打电话,希望我回去见我爸一面。”
他猜测,凯伦斯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这样的谎话是最不容易被拆穿的。
“不想去就不去。”凯伦斯说。
又来了,那副一切都很简单的样子。
许星然只是回,“要去。”
凯伦斯便没有再说什么,告诉他刚好他今晚也有事。
“辛予旸喊我今晚去他”他的语气不爽,但脸上的表情说着愿意,“给他的狗过生日。”
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许星然感叹,因为太过顺利而无聊,所以拼命给生活找意义,哪怕只是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狗,也需要迎合他们的乐趣。
许星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拼命迎合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会为他降临在这个世界感到高兴。
也不是,他想,陈森应该为他高兴过。
在一起的第一年,陈森不知道他不过生日,给他精心准备了一番,许星然下了课回到出租屋,直接被吓到。
蛋糕大咧咧的摆在餐桌正中央,周围摆了七八道冒着热气的菜,油烟机轰轰的声音从厨房传出,紧接着陈森用更大的声音对他喊:“还有一个菜,等我一会——”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尝到“家”的味道,像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热腾腾的晚餐,等待你归来的爱人,温暖而柔和的烟火气。
他手足无措,像一根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热,认为还是那个冷漠麻木、完全不顾他的想法、忽视他的人格的郑婉丽更让他舒服。
他那天没有吃饭,把自己锁在房间。
后来的生日,陈森什么都不会做,只和他说生日快乐。
今年,他连生日快乐都不会有。
“挺好的,”许星然笑着说:“帮我和他的狗说生日快乐。”
下午,凯伦斯出门给辛予旸的狗买礼物,许星然在他走了后也出了门。拦了辆车,去星星面馆。
他什么都没有准备,也没想和陈森说什么,就是想见陈森一面,想看看对方难以言喻的表情,想看看他眼底会不会有厌恶。
近下午两点,面馆的人比饭点少了一些,门外没人排队,但里面还是坐满。
许星然下了车,看着熟悉的门牌,没由来地开始紧张。
就犹豫的这一会,门被人从里推开,王港出来了。他下意识侧了下身,拉低了帽檐。
王港身后跟着一个男生,年纪不大,十八九岁那样。
许星然没见过他,猜测是新来的,做错了事,王港正在很严肃的批评他。他头一次看见对方这么认真的样子,觉得新奇又好笑。
看了一会,又有人推门出来。他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回,过了几秒猛地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僵住,缓缓地看回去。
陈森没有穿工作服,身上套了个皮夹克,整个人又高又直,像冬天雪地里的松。臂弯中夹着的亮蓝色羽绒服冲淡了他的冷硬,他走近把羽绒服扔向那个小男生,又和王港说了句什么。
王港非常无语地摆摆手,男生穿上衣服,在王港和陈森之间来回看了看,随后一蹦一跳地跟着陈森身后走了。
许星然一直盯着,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口。
大概是带着他去吃饭了,他想,就像很多次带着他一样。
他知道陈森不会对对方有什么,纯粹是因为他泛滥的好心,但是他还是不舒服。
许星然忽地意识到,原来不止是许星灏会让他不舒服,任何一个出现在陈森身边的人都会让他不舒服。
他有些茫然地往回走,漫无目的的。大概是因为穿的不多,被风一吹,身体越来越冷,到后来直接抱着胳膊在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天已经黑了,而他站在陈森的小区楼下。
没有犹豫多久,许星然上了楼。
摁密码锁的时候还是踌躇的,心一横点下#号键,一秒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陈森没有换密码。
莫名其妙地,有些小开心。
许星然进了屋,四周转了一圈,他走之前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他的东西该在哪还在哪。
其实说到底也就两天的事儿,陈森又那么忙,就算真的要将他的东西的收拾出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但是这时的许星然刻意忽视这些,就是因为知道事实完全相反,才会拼命用一些无谓的东西妄图证明什么。
爱他的时候他不满意,不爱他的时候他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