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的。”
“那你欠吧。”许星然翻了个身,“正好我什么也不想干,你养我和那个……”
“乐乐。”
“哦。”许星然重复了一遍:“乐乐。”
刘义等了一会,以为许星然不会说话了,又听见他说:“这里的钱你付了几年。”
“三年,到乐乐上小学。”刘义补充:“学费不用我们担心,我之前买的教育基金里面包了。”
许星然:“我们又不能在这里住三年。”
他刚才还问刘义是不是要一直跟着他,好像很烦的样子,现在又用“我们”。
“我明天去找工作。”
许星然又翻了回来,“我也去。”
找工作并不顺利,他俩都是名校毕业,许星然还有个海外留学的经历,竟然没有一家公司要他们。
许星然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许星灏怎么会不知道呢。
许星然想了想,蹲在路边,打给之前意国的酒肉好友,问他最近圈子里的事,顺便给他介绍点活。
好友很惊讶许星然会打给他,说以为再也接不到许星然的电话了。
许星然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许星然在港设抄袭的事情被传开了。
许星然不意外这一出,对方支支吾吾地,他安慰道:“没事,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你之前不是和凯伦斯走得近么,”许星然听到这个名字呼吸窒了一瞬,但是隔着个电话,谁都看不见谁,对方以为他没反应,继续道:“有次宴会上,有人喝醉了提到你,被他很不留情地骂了顿。”
凯伦斯向来是温文尔雅,这是头一次在公共场合发火。
“……圈子里个个都是人精,都看着他的面子呢,所以……”
他没说完,许星然已经知道了。
一个“抄袭”的设计者,又得罪了最顶顶的人,谁还敢用他?
许星然谢过对方,挂了电话。
本来想给凯伦斯打电话,觉得太费精神,便写了百来字的短信,将他从头到尾的心路历程讲了清楚,最后很郑重地和他道歉。发送过去后,掰了电话卡,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马路对面,是两座连在一起的商业广场。中央大屏上,放着某大型摩托比赛的冲刺视频,画面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直到跳转下一个广告,许星然才收回视线。
经过一家面包店,里面在招学徒。
是一家小店,他想,许星灏的手总不能伸到这边来吧。
应聘算得上顺利。许星然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会画画还会设计,在蛋糕上拉花画图什么便简单很多。他长得又好看,笑一笑,年轻的女店长就收他了。
回到寄养院,刘义比他先回来,在沙地里陪乐乐玩。
乐乐不知道在堆什么东西,许星然在她旁边蹲下,戳了那个三个头七个脚的怪物一手,成功让它塌了一块。
乐乐不堆了,就看着他。
许星然咳嗽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刘义身旁和他一起看夕阳。
“我找到工作了。”许星然说。
“恭喜。”
“你找到了没?”
“找到了。”
许星然不再说话,刘义转过头去看他,他抬头看着天边,炫丽的晚霞映在他的眼底,但是他却仍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层厚重的、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霾。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一口气写到见面发现太多了实在写不完只好分两章
已经写一半了明天会早点发
下章时间大法!(有种写新书的感觉)
第70章 四年后
四年后。
六月的天,哪怕是多云雨的南城也扛不住热,下午五点,太阳依旧烫的厉害。
许星然和老板娘请了一小时的假,接吴长乐下学。
在路口瞧见一个卖着冰淇淋的流动摊位,最低二十一个。
许星然不太理解什么冰淇淋能卖到二十,他家巷子口那超市里的棒冰才一块一根。
他啧了下嘴,过去和人家还价,问:“十块能不能卖?少来一点也行。”
卖冰淇淋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满脸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到许星然的脸又愣了下。
“不好卖。”他慢吞吞地说,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没有任何样式的黑t和洗到掉色的牛仔裤,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到发光。他的头发乌黑,软软地趴在头上,眼睛很漂亮,眼尾很长,像是带了钩子,但是又不会显地妩媚。看起来很干净,像个成绩很好却家里困难的大学生。
“你是学生?”他问。
“学生能少一点?”许星然笑了笑,说:“我不是,我妹妹是,就在前面那个小学。”
本来很好说话的小伙子脸色一下子变了,啐了下,道:“能上那么好的私立小学来和我们这种小买卖还什么价。”
“……”许星然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种种困难和对方讲,他顿了下说:“那就二十吧。”
捧着冰淇淋走的时候,许星然的心都在痛。
二十,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两天了。
许星然站在学校门口,在一众开着大车、穿着气派的佣人或保镖中,显地尤为突兀。
等学生都快走光了,许星然手里的冰淇淋都化透了,吴长乐还没出来。
然后,他接到了老师的电话。
许星然脸色突变,将冰淇淋扔到手边的垃圾桶里,向教学楼跑去。
老师在电话里和他说,吴长乐拿椅子打人,把一个孩子的门牙打掉了。
他了解吴长乐,肯定是受欺负了才会这样。
乐乐那么闷的性格,他不敢相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许星然一路跑到老师的办公室,到的时候还在喘着粗气,吴长乐靠着墙站在一边,表情比办公室里的空调都冷,看上去没受伤。
他松了口气,在门板上扣了下,摆出笑脸,“张老师,我来了。”
张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她从磨砂玻璃后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站起身,走过来,开口就是一个暴击,“让吴长乐收拾收拾走人吧。”
许星然立马看了眼吴长乐,吴长乐垂下眼,不去看他。
他弯了些腰,笑得更大了些,显出一丝与外表不符的媚态,低眉问:“张老师您看,能不能给个方便,我们到外面去说。”
对方轻扫了他一眼,放下教案,施施然出去了,许星然跟着他后面走。
“张老师,您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能怎么回事?”张老师的脸色依然很硬,但是许星然放低的姿态让她不好再端着,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知不知道她打的谁,那是新纳老总的儿子!”
新纳,新纳科技,南城最早一批靠汽车能源发家的,当家人秦方建也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许星然听说过他“子孙满堂”的事,在心里祈祷这不要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儿子,问:“被打的是……”
老师猜出了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道:“就是他最小的那个!”
好,就是最喜欢的那个了。
许星然的心脏彻底摔到悬崖下面了。
他的脸色白了一瞬,老师看着许星然,有些心软,四下看了下,道:“我看了监控,虽然是秦家小孩说话不好听,但是总归是长乐先动的手。”
许星然有数了。
他和许星灏的事早就在南城传开,风言风语不知道有多少,每次来接吴长乐的时候,背后总有议论的眼光。
肯定是那群小孩子学舌,吴长乐不高兴了。
张老师看着他的脸色,叹了口气,“退了也好,去个公办的小学一样的。”
许星然咬着嘴角摇摇头。
吴长乐的户口不在他这,公立小学不要她,他还是给人家塞钱才能上的这个私立学校。
要是这个学校都不要她,吴长乐就没处上学了。
“给我点时间吧老师。”许星然定定道:“我去找秦总说说。”
许星然向张老师求来了三天,牵着吴长乐往回走,问她为什么要打人。
吴长乐不说话。
跟着他们生活有几年了,吴长乐的话始终不多,刚开始许星然还带着她去看医生,以为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结果医生说她健康得很。
他有些着急,便道:“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能打人,你这是和谁学的?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吴长乐猛地松了他的手,很不高兴地看着他,说:“为什么这样。”
许星然顿了下,稍稍回了点神,意识到自己此刻过于暴躁。
吴长乐很直白地表达内心的想法,告诉他:“我伤心。”
许星然讷讷地愣在原地。
起初,他对吴长乐还不如刘义上心,但是吴长乐看他的眼神总让他想靠近。他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动力,是吴长乐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他。
天知道,他居然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找存在感。
他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悲惨的童年生活自然也毫无借鉴之处,于是许星然就想着,把自己小时候最想要的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