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许星然心口发酸,很艰难地开口:“秦方建那个事,谢谢你。”
陈森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说:“我欠你的。”
“欠”?
许星然没有想到陈森有一天也会和他说这个字。
这个“欠”又是从何而来呢?
“是因为那天我……”他说不出口,他不愿意再去回忆那天。
他被刘义架着从酒店出来,看到陈森时他恨不得去死。他不想被陈森误会他和秦方建有什么,但是更不想让陈森知道他是因为他而答应的秦方建。
但是陈森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带他去见秦方建。
原来是这样。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许星然很用力地吸着气,“我们之间应该是算不清了。”
他的语气有些重,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陈森的视线转到他的脸上,看到他被咬得有些狠的下唇。
“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许星然根本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一换一’呢?如果你真的要这样算,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让你受的委屈,应该是永远都‘换’不完的。”
“我就是欠你的啊,结果你不想让我‘还’了,是吗?”
“我不需要你还我什么。”陈森这样说,“我也没有要和你‘一换一’。”他似乎叹了口气,像是许星然让他非常的困扰,“我只是认为,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用生命冒险。”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我希望你停止这种行为。”
停止,这种,行为。
陈森太平静了,他没有任何情绪地和许星然说话,让他产生一种他的伤心是很莫名、很不应该的感觉。
他就这样,很轻松地,斩断了他的所有幻想。
可是,他只是单纯的、为了过去的事情,做一些些微不足道的补偿,也不可以吗?
“所以你这就是你说的‘一笔勾销’吗?你是觉得我的‘行为’、让你产生负担了吗?”许星然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了,“我没有想要什么,陈森。”
他浑身发着烫,他的眼前有些模糊,他快控制不住他的眼泪了。
“我不是想让你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而让你原谅我,我没有想要挟恩图报,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我宁愿你根本不知道这些,我不想让你觉得困扰。”
“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我对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现在还能和我说话,已经是我做梦都梦不来的,我怎么还敢、还敢……”
他说不下去了。
天啊,他的眼泪马上就要掉出来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不要掉下来,或者,陈森可不可以莫名其妙地掉头走开?他根本不想在陈森面前掉眼泪,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一样,但是他在陈森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许星然把头低的不能更低了,下巴几乎要戳到自己的胸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为难的。”
这个点的医院是几乎是没有声响的,许星然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太过安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和情绪都是显得那么得大声。
陈森过了很久才说话,“我不是觉得困扰。”
他的语气有些轻,让许星然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无动于衷。
他垂着的头动了下,似乎想要抬起来看一眼陈森,但是最终又没有。
“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陈森说:“所以,没有必要再因为过去的事情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许星然很认真地听着,仔仔细细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
“那……”
“我不伤害自己,可以吗?”他微微抬起头,眼底的水汽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很亮,让他看起来很小心、又很期待的样子。
问他:“我不伤害自己,对你好,可以吗?”
第102章 想讨巧
——对你好,可以吗?
许星然的表情太过紧张,就好像这句话不是听上去那么简单,像是承载了更多不能表达的话。
事实上,陈森是不能阻止许星然做什么的。
许星然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想要做什么,从来不需要陈森的同意。
因此他这句话听起来才更加奇怪。
许星然的眼睛很亮,在这样的情形下,陈森更像是一个顽固不化到另人讨厌的人,他假装听不懂,一定要许星然说出他的所有。
“不太能听懂。”陈森甚至有些坚硬地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更何况,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需要谁来对我好。”
许星然有些发怔,因为陈森抖转急下的态度。
他看着陈森的表情,万分艰难地去分析他每个字背后的意义,然后问他,“哪里不懂呢?”
这简直太难受了,比陈森直接拒绝他还令他不能接受。
“哪里都不懂。”陈森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就好像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这倒是真的。
许星然发现,他每次想往前走一步的时候,陈森就会往后退一步,对他说一些让他难以理解却让他不能释怀的话。
“我有在努力想。”他知道现在时间太晚了,陈森需要回去睡觉,如果识相的话,他应该和对方说再见,但是许星然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对方是什么时候,他必须抓住每一次的机会。
“你可以给我一点提示吗?”他有些急切的说:“我真的不明白。”
陈森看着他,半晌,说:“不可以。”
对方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他,没有任何余地的,许星然的睫毛垂了下来,默默抿紧了唇。
一两秒的时间,他听到陈森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再次响起。
“你总是想讨巧。”他这样说他。
许星然懵懵地抬头看他,他茫然地张着唇,反应了好几秒陈森的这句话。
他隐约意识到这句话是有其他含义的,但是他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是医院的电话。
他看了眼陈森,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起来,“您好。”
“您好,是许先生吗?”
“是的。”
“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刚才我们的护士在查房的时候,发现您的母亲眼球在动。”
许星然好半天才模糊地发出一声“嗯”。
护士很为他高兴,“医院明天会给郑女士安排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许星然挂了电话。
他的神情很复杂,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神情。
许星然仍旧会为很多年前的那场车祸自责,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却也依旧无法与仍是植物人的郑婉丽共处一室。在听到郑婉丽可能会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也并没有他所应该的那样高兴。
“我、我可能有点事。”许星然不想让陈森知道这些事,他对陈森露出一个笑,说:“我改天请你吃饭吧。”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更像是一种客套。
而陈森看着他的神色,只是点了下头,不是应了他的约,而是同意他们今晚的对话到此结束。
许星然几乎是跑进电梯的。
陈森站在原地,没动。
许星然的手机大概用了很久了,收音效果没有很好,陈森不是有意,但仍然听到了一些字眼。
另一侧的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看到陈森很惊讶地说:“你还没回去?”他瞧了眼陈森空空的两手,说:“你的药呢?还没拿还是药房没有了?”
“还没拿。”陈森回答他,两人并肩往外走。
医生责备他,“本来就失眠,还不早点回去。”
医生姓蒋,陈森四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实习医生。
陈森那会开摩托车赛,身上总是有伤,好多次摔不行被送过来急诊的时候都碰上蒋医生值班,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蒋医生对于他总是从事这种危险的工作很不看好,但是陈森那时没办法,他躺床上睡不着觉。
后来和辛予旸一起开公司,工作让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他的情况缓解了一些,但是依旧很难入睡。
他戒掉了很甜的咖啡,开始对甜度更加过分的甜品和安眠药上瘾,来医院的次数很多,碰上蒋医生值夜班会来陪对方唠两句。
做医生的很容易变得唠叨,蒋医生也是,明明才三十多一点,却已经像一个小老头了。
陈森好不容易逮着他说教的间隙,打断了他,问:“3楼是什么科室?”刚才许星然的电梯停在了3层。
“3楼?”蒋医生说:“ICU啊,你问这个干嘛?你有朋友在里面?什么病啊?”
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许星然半夜出现在医院,还去了ICU。
“没有朋友在里面。”陈森蹙眉,“不会说话别说。”
蒋医生呸呸呸了三声,承认错误,“我的错,我道歉。”见陈森不想多说的样子,蒋医生就聊起其他话题,没再问了。
和话痨的蒋医生分开后,陈森也从医院离开了,他的车已经开了出去,发现自己忘记去药房拿药。
失眠的症状已经很多年,吃了太久的助眠药物,一般的安眠药已经对他不起作用,吃不吃的效果都一样,没有再返回的必要。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几乎没什么车,陈森开车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规定车速,跑车发出了滚滚的音浪声,显出几分暴躁的味道。
顺利地过了两个绿灯后,在第三个路口遇到了红灯,他猛踩刹车,完美地压在线上。
被惯性重重砸回车座,陈森深吸了一口气,他攥着方向盘的手很紧,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来。
红灯的间隙很长,他看着那个一直在变小的红色数字,在最后一秒,挂上了蓝牙耳机。
车子在绿灯亮起后就开了出去,没过一会,电话就通了。
助理被陈森从睡梦中惊醒,但也要表现出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他闭着眼睛,声音十分清明地回复自家老板:“好的,调查许星然。”
“我记住了陈总,三天内送到您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