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对战将近半个时辰,海上忽地风平浪静,那海盗船没入水中,奇迹般地消失不见。
“加快速度!朝琉璃岛行进!”唐俪文咬牙切齿道,“不灭了练空桑,我唐俪文誓不为人!”
船果然加速行驶,王术命令隔壁的船靠近,吩咐人将牺牲的士兵搬挪到那艘船的一头。
林岱安也低头俯身去搭手帮忙,发现那些士兵的身子是僵硬的,做不得假。
一具具尸体堆积在船的另一头,叫人不忍目睹。
又连续行驶十几日,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傍晚,终于远远可见一处群岛。
“琉璃岛到了!”有哨兵道。
第025章 海岛之唐俪文行凶2
唐俪文眯着眼远眺,吩咐道:“休整一晚,明早咱们一窝端了他们!将猖獗海盗的财宝缴获,奖赏给将士们!”
士兵们发出齐声欢呼。
当晚,各士兵严肃修整,林岱安所在的仓房里,也一切如常。
除士兵外,唐俪文还赏赐船上每人一壶好酒。
林岱安原本不打算喝,却又觉得似乎四周的眼睛如钉子一般,试着小心翼翼地饮下一口,却是又咸又涩,竟然是海水。
林岱安顿时醒悟,定是林暮悄悄将他的酒换成了海水。
他仰头大喝一口,佯装欣喜道:“唐大人赐的酒,果然好酒!”
仓里的人都一个个喝起酒来,不再看他。
他起身要去船头,身边一个大汉忽然道:“阿宝!你干什么去?”
林岱安捂着胸口,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酒喝得太猛,有些晕船,想出去吐一吐!”
说着,就要往那大汉身上倒去,那大汉怕他吐自己身上,连忙跳脚躲开,喊他快去快回。
林岱安摇摇晃晃地走出船舱,忽觉船上似乎比往日寂静许多,寂静的夜里,似乎一种未知的危险即将降临。
他走至船尾,竟发现那放哨的士兵闭着眼,似昏昏沉沉,紧接着就在他眼前豁然倒下!
一个,又一个!
林岱安暗暗吃惊,这些士兵并未喝酒,怎么一个个像是中了迷药!
船上的灯在寂静的夜里微微晃动,林岱安忽地灵至心头:药下在灯油里!
忽觉自己也昏昏沉沉,两眼一黑,差点倒头栽下!
他抽出地上士兵箭筒里的弓箭,狠狠朝自己腿上扎下,维持清明,脚步踉跄地走回船舱,佯装大醉,从一个汉子那里抢过酒壶就喝,喝得一干二净,惹来四周一顿怒骂。
那汉子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乡民野夫!要不是唐大人还要用你,我……”
他话未说完,便被身旁另一人踹一脚,一脸不满地停住话头,又嘟囔:“不过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弱鸡,怕什么!”
林岱安佯装大醉,倒地不起。
船开始动,几十艘船齐齐朝琉璃岛驶去。
这些大汉一边脱衣服,一边发起牢骚。
“妈的!这些日子快憋死老子!”
“谁不是呢!”
“待会儿就到咱大展伸手的时刻了!”
他们走出船舱,将外面士兵的衣服扒下来换上,林岱安凝神细听,有人道:“早看他们这帮颜家老兵不顺眼了,仿佛就他们刚正不弯似的,一个个假正经得很!嘿!活该他们短命!”
林岱安这才明白,原来那些中箭死去的士兵,是跟随过颜将军打过仗的,怪不得昨晚那般威严有纪。
而这些藏在船舱里的几十个人,才是唐俪文的心腹!
不,不止几十个,说不定每一艘船上,都藏着不少人!
林岱安猜的不错,此刻,每艘船上原本粗衣打扮的汉子,都已换上兵服,代替原本的颜家兵,站立船上各处。
只是那迷药十分厉害,他喝解药喝得迟,此刻在船上昏昏沉沉,腿上的伤也抵挡不住,一时仿佛身在梦中。
一会儿梦到他爹爹林彦归被练空桑砍杀,满身是血地瞧着他,一会儿又梦到薛灵均也被练空桑擒住,练空桑恶狠狠地举着弯刀,要去剜薛灵均漂亮的双眼。
“玉郎!玉郎!”
林岱安猛然醒来,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外边早已悄然无人,他之前观察过,厨房帮工的仆人都住在隔壁那艘船上。
他将仓房里所有酒壶里的残酒都倒进一只壶里,揣入怀中,悄悄从船尾翻下去,没入海水中,潜游到那艘堆积士兵尸体的船上。
果然,这船上已是死一般寂静!
终于,在一处仓房里,找到昏迷不醒的林暮。
林岱安扶起林暮,捏住他的鼻子,朝他猛灌酒。
一壶酒下去,林暮依旧未醒。
他翻开两具僵硬的尸体,将兵服脱下来,给自己与林暮换上,又将穿着自己与林暮衣服的士兵尸体,推入海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船忽然停住。
是琉璃岛到了!
林暮总算悠悠转醒,他迷茫地看向林岱安。
林岱安解释道:“药竟下在了灯油里!他们喝的酒里有解药!”
林暮一听,顿时清醒大半,“是我大意了!”
他环顾四周,见都是东倒西歪的尸体,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根本就没有练空桑!”林岱安咬牙道:“海盗船上的人是唐俪文找人假扮的!”
林暮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我潜伏在这船上几个月,听一个歌女抱怨说船上每次都要招新的短工,而且每次海盗来都是放几支冷箭就潜入水中,找不见人,每次一觉醒来,就听闻将士们已打赢海盗,还缴获不少海宝。”
“我便猜测他将那些失踪的短工杀了,充作海盗,这次船上又是一批新的短工,我见你也在,怕你危险,才想方设法提醒你。”林暮道,“只是不知唐俪文从何处缴获的珍宝。”
说着,他又满脸疑惑不解,“昨晚那个阵仗,实在不像作假!我还以为,这次是真的遇上了海盗!”
林岱安听完,冷着脸道:“他这是怕人起疑,便下足血本,还将颜家留下来的兵都带到船上来,一网打尽!铲除异己,假冒军功赚取威望,他真是一手好算盘!”
忽地有脚步声传来,两人一惊,对视一眼,连忙倒地不动,佯装尸体。
那些唐俪文的亲信士兵一个个从船上跃下,行至岸上。
“咱们也不能再待在船上!”林岱安道:“走!去岸上!”
幸好天还未亮,不凑得近便看不清五官,二人壮着胆子,随士兵一起下船,到了岛上。
二人还未来得及观察岛上形势,便听到一阵阵惨叫连天,前方的士兵早已四处冲杀,林岱安带着林暮寻个隐秘处藏身,一眼望去,隐约见许多许多老少妇孺慌忙四处奔逃,口中大声嚷着“救命!”,整个岛上陷入一片混乱
而他们口中喊的,竟然是有着海城口音的大殷话,身上穿的,也是大殷服装!
林岱安大为吃惊,莫非,这岛上居住的,并非海盗?!
一声声惨叫中,林岱安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人间炼狱。
“听歌女说,最近不少外出寻宝的海民失踪,传闻是被练空桑杀了!”林暮在一旁怒道,“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去!把他们赶到一起,一把火烧尽!”
“啊?”王术神情一愣,“这……这未免太过……”
几百支火把立刻将那些哭喊的人群包围起来,留下二三十个亲信举着火把将唐俪文与王术护在中间。
又听扑通扑通的声音,有士兵仍了数十捆烟花炮竹一样的东西仍在那群人群中。
唐俪文冷着脸不吭声,从一旁的士兵手中一把夺过火把,朝前面人堆里一扔,
只听咚咚咚地连绵不断地炮仗声,夹杂着嗖嗖嗖飞上天的穿空声,和砰砰砰的烟花绽放声。
夜空一片璀璨,照得岛上极其明亮,烟花下,燃起冲天大火。
海风席卷而来,火势顺着风愈来愈烈,火苗到处飞窜,岛上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还夹杂着妇女与孩子惊恐的哭声与尖叫声。
林岱安几乎要冲出去,被林暮在背后拦腰抱住,“你疯了!你现在冲出去,只会白白赔上性命!今夜死的这些人,也就白死了!再也没人能为他们申冤!”
哪怕早就练就一副冷硬心肠,此刻,林岱安也觉得自己的心在油锅里煎。
他在夜色中咬牙,只恨自己没有神通,眼睁睁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刽子手,比地狱恶鬼还要凶狠可怕,在人间索命。
火光之下,唐俪文冷笑一声,对王术道:“今夜的烟花,快要赶得上八九年前那场了!”
见王术没有回声,转头轻嘲道:“怎么?怕了?上一场烟花,你可是比我还要撒欢,莫非你越活胆子越回去不成?”
王术青着脸道:“那次不一样,那是海盗,可是这次……”
“这次也是海盗!”唐俪文冷哼一声,嘴角勾着阴狠的笑,“这些海盗假扮良民,逍遥自在,专杀我海城贫难百姓,今夜咱们来剿匪,几百水兵在战斗中牺牲,连歌女们都被他们残忍杀害!”
“咱们身为父母官,自然要将这些危害四方的海盗处死,再将他们的头颅割下,警示后人。”唐俪文继续说着,彷佛他口中编造的这些才是事实,“待王琅到任,海城又是一片安宁,难道不是好事?”
说着,他偏头吩咐身旁亲信:“那个叫阿宝的,先把他带回海城,给他些金银,叫他到处散播在海上遇到练空桑的事,再悄悄寻个机会,叫他意外丧命。”
“大人!阿宝不见了!”有人禀告道。
“什么?!”唐俪文目露凶光,一巴掌狠狠打在那人脸上,恨骂道:“废物!”
“他一个没武功在身的乡野草民,也跑不到哪里去!”王术道:“一定是醒得早了,睁眼却瞧见船上都是死人,给吓破了胆。”
唐俪文冷笑一声,“搜!就算把这岛翻个底朝天,把海里的尸体捞个遍,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士兵们立刻举着火把四散搜寻。
林岱安心中一紧,对林暮道:“你藏着别动,我去将他们引开!”
他话音刚落,脑后就突来一阵掌风,心中大叫“不好!”,脖颈剧痛,两眼一黑,头脑发昏,失去知觉不省人事。
昏昏沉沉之中,仿佛看见林暮身受重伤,背上插满了箭支,脸上沾满泥沙,手中举着火把,仰天哈哈大笑。
“唐俪文!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做下这等强盗之事!你迟早要遭报应的!”林暮高声怒斥,“我阿宝死后,与这些被你害死的冤魂一起,变成恶鬼,排成长队来找你!”
说完,就见他一把火点燃自己,在熊熊火光中,跳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