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见山顶近在眼前,得意地一边纵马一边想着今日要射什么猎物,根本没将林岱安放在心上。
这世上除了他大哥王琅,他不信还有谁能在马上超得过他。
谁知,身后突然传来震如雷鼓的马蹄声,心里一紧,扭头一瞧,只见一匹黑马疯一般朝他冲来,一惊之下手上猛地一拽缰绳,身下骏马似乎也感应到冲击,竟忽地有些惊慌,在地上扭转几圈。这一耽搁,王琳就见那匹黑马从他身旁的巨石上腾空飞跃,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在他前头着地,一双前蹄因冲击太猛而脱力跪地。
马上的人反应极为敏捷,在马落地时立即顺势一脚狠踩马背,借力朝前飞跃,空中顺势几个旋身,稳稳落在山顶最高处的平缓地面上,身姿利落。
王琳忍不住脱口赞道:“好身法!”
胜败已定,王琳却也不气,慢悠悠地溜达至林岱安跟前,在马上自上而下打量他。审视片刻后,冷声问道:“你与灵均,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岱安虽在下方,却不见卑微,坦然直视,坚定道:“今生今世,唯他一人,生死不弃!”
“你不过是认识他早了些,占尽便宜”,王琳又冷着脸道:“我若仗着王家权势,非要抢他不可呢!”
林岱安淡淡一笑,“二公子若是真心真意追求灵均,我林岱安替他高兴,一切但凭灵均心意,绝不阻挠,只怕二公子根本没机会。”
“二公子若要强来”,林岱安收起笑容,肃声道,“但凡我活着,绝不退让!”
“你倒有几分胆色!”王琳冷哼一声,“你与灵均天差地别,就算你科举高中,最多也不过做一介穷官,两袖空空。我倒要瞧瞧,你拿什么与我比!我就不信,我争不过你!”
林岱安不置可否地一笑,见那匹黑马已缓过劲来,凑到林岱安身旁嗅来嗅去,显然已被他驯服。
他翻身上马道:“我去接灵均,恕不奉陪!”
说完,骑着黑马稳稳当当地下山去了,留下王琳一个人在山顶吹风。
第028章 共骑射猎
一片青色竹林里,有一处温泉,四周鲜花盛开,美若世外桃源,在一片枯黄凋零的山上,尤其瞩目。
因王琳念着一次打猎不如次次打猎,因此不愿被家人知道,非要隐秘行动,几人都没带家仆来,只在温泉边上简单铺上毯子,摆上美酒,连下酒菜都没。
王琳肯定早就急着想去打猎,可惜唐歌这个主人根本没意识到,只顾缠着薛灵均要他作诗。
“三年前陛下在这里围猎,皇后与两位贵妃都来了,那一次颜昭唯出好大的风头!”宋徽道,“几位贵人每射中一个猎物,他便作一首诗,连续做了三十六首诗,一首比一首精彩!”
“可惜那时灵均不在!”唐歌道,“不然定能与颜昭唯一决高下!”
宋徽打趣道:“要不,今日王琳打多少猎物,灵均便作多少首,如何?”
薛灵均连连摆手道:“饶了我吧!二公子憋着劲儿就等今天呢,我怕他把这山上猎物都打下来。”
林岱安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王琳再次朝他看过来。
“林岱安,你可会箭术?”王琳道,“要不,咱们再比一场?”
林岱安仍是淡淡一笑,“二公子想怎么比?”
王琳道:“当然是比谁射中的猎物多、谁的猎物更威猛了!”
唐歌立刻嚷嚷道:“我知道怎么比!我来做裁判!”
他对这一套驾轻就熟,“不同猎物分不同等级,像虎、豹、豺、狼、熊、獐、狍、鹿这类猎物计分高,野鸡、兔、雀鸟等计分低,蛇虫鼠蚁之类不能算。”
林岱安道:“好!”
唐歌接着道:“限三炷香时间!”
王琳立刻行动,朝林岱安扔一套装弓箭的马搭子,扔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便上马走了。
林岱安朝薛灵均看去,对他伸出手,微笑道:“来!教你骑马!”
薛灵均虽想去,却不想拖慢耽误他,犹豫道:“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林岱安干脆直接牵过他的手,行至他那匹黑马前,双手握住薛灵均纤细的腰,轻轻朝上一托,将他送到马背上,才翻身上马,双手环住薛灵均,去拉缰绳。
唐歌不依了,急忙起身,“不带这样的!灵均,不许你抛下我!”
可惜林岱安鞭子一杨,很快二人的背影就消失不见。
唐歌委屈得跺脚,直到宋徽牵马过来,才不情不愿地与他共乘一骑。
林岱安与薛灵均很快便到围猎苑场,只可惜天气渐寒,不见葱郁,只剩下凋零得光秃秃的树枝,入目一片肃杀荒凉。
黑马慢悠悠走着,偶尔驻足啃上几口野草。
“玉郎,你瞧!”薛灵均指着林中一块隐秘山石,“那儿有一只野兔!”
林岱安顺着望去,果然见一只灰白野兔正啃吃得欢。
“要不饶了它吧!”薛灵均又不忍心了。
林岱安不由得一笑,“宝儿说饶了它,咱们便饶了他!”
过不久,又见一只麋鹿,大腹便便。
“哎!它不会是怀着小鹿吧?”薛灵均侧头悄声道,“要不……”
林岱安接着他的话头,“宝儿说不射,咱们便不射它。”
薛灵均:……
他不禁笑道:“玉郎,就咱们这样,怕是一只猎物也射不到。”
“谁说的?”林岱安笑着,他对薛灵均做嘘声的姿势,悄悄策马而行。
行至密林深处,他突然停住,悄悄从马搭子里的弓套箭壶中抽出一根翎箭,薛灵均知他发现猎物,虽自己并未瞧见,却不由得屏住呼吸,既紧张又兴奋。
林岱安却将弓放入薛灵均左手中,左手拖着稳如泰山,右手将翎箭一搭,握住薛灵均的右手一起拉弓。
箭“噌”地一声飞出去,只听一声怒吼嘶叫,山林里传来笨重的倒地声。
林岱安立刻加快策马。
“原来是熊!”薛灵均惊喜地瞧着地上一个脖颈中箭的黑熊,“玉郎,你怎么发现它的?”
林岱安道:“孰能生巧罢了!”
以前饥寒交迫时,他为了谋生,便去山上打猎。
正说笑着,林岱安忽觉背后一阵冷意,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如毒蛇一般,阴冷狠辣。
他猝然回首,厉声呵斥道:“谁?!出来!”
薛灵均被他吓一跳,下意识紧张地拽进他的衣袖。
可惜山林里寂静一片,连一丝风声也没有。
“怎么了?”
“没什么。”林岱安蹙眉道,“大概是我听错了。”
林岱安顾忌薛灵均安全,连猎物也不拿,快马离开,回到温泉竹林。
却见唐歌与宋徽还在温泉边上。
唐歌鼓着脸颊,抱怨宋徽骑术太差,巅得他屁股疼腿也疼。
宋徽说帮他揉捏揉捏,他又嚷嚷着痒,挣扎不肯。
唐歌与宋徽都是皇亲国戚,没人敢对他俩动手。
王琳更不用说。
这里是唐家私人领地,一般人不敢在这行凶。
可若是真有人,他是盯上灵均?还是盯上自己?
林岱安想着,将薛灵均扶下马,“你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把熊带回来!”
薛灵均正遗憾那么大一头猎物实在可惜,便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
林岱安快马回到原地,黑熊还在那里,奄奄一息。
他查探地形脚印,却一无所获。
方才,难道是他的错觉?
林岱安满心疑惑,仍旧不放心,往更密的山林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忽地发现一处荒草凌乱,连忙凑近查看,那枯草上,竟然有斑斑血迹!
不知受伤的是猎物,还是人。
正要起身继续走,忽听左前方传来一声痛苦呻吟,林岱安捡起一根粗硬树枝,走上前去,拨开半人高的杂草。
只见杂草丛里,躺着一个人,左大腿中了一支箭,鲜血染红一大片衣襟。
那人五官端正俊雅,脸色苍白,蹙着眉,眯着眼,十分痛苦地看向林岱安。
林岱安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起他,“陛下!怎么是你?!”
殷宁疼得昏昏沉沉,盯着林岱安瞧上片刻,才道:“你……你是那个林……”
“草民林岱安。”
“对,林岱安。”殷宁虚弱地靠在他肩上,“把朕送到大名府,不要声张。”
大名府统管傅云帆,是太后娘家人。
林岱安迅速脱下外袍,刺啦一声从干净中衣扯下一块布条,在伤口附近紧紧缠住,又将那箭尾折断,将外袍给皇帝穿上,遮住伤口,才搀扶殷宁起身,将他背在身上,心中疑惑万分。
殷宁皇帝怎会受伤?又为何孤身一人在这里?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
是谁伤了他?可是之前潜藏林中的人?
“今日来这里的都有谁?”殷宁突然在背上问。
林岱安心里一紧,陛下为何不问问他,为何会在这唐家别苑?
“除我之外,有四个,王家二公子王琳,宋家公子宋徽,唐家小公子唐歌,薛家少爷薛灵均。”
殷宁听后,却一直不曾出声。
“他们现在何处?”殷宁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带朕过去。”
林岱安怕殷宁身上的伤口禁不起巅,背着他加快脚步,朝竹林走去。
行至竹林附近,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放朕下来!”
林岱安只好放下殷宁,扶着他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