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朕昨夜刚巧去一趟雅阙宫,只怕皇后此刻已经……”
原来,昨夜,殷宁因批写各州地方官递来的奏折,耽误到三更才批完,想到皇后有孕,心情愉悦,又忆及前几年因宠幸唐贵妃而对皇后多有冷落,心生愧意,当下便去雅阙宫瞧一眼皇后。
怕打扰皇后休息,也没叫宫人通传,只带着卫总官悄然入内。
谁知刚进去,就见皇后房外的宫女太监昏倒一地,房内正燃起熊熊大火。
殷宁大惊,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亲自将皇后抱了出来。
可把卫总官吓得不轻,连忙给皇上扑灭身上的火。
还好火势刚烧起来,没伤着人,但也十分惊险。
若不是殷宁临时起意,或者他再迟一刻,只怕宋皇后已一尸两命。
“查!查个底朝天,也要查出到底是谁在幕后作怪!”殷宁面色凝重道,“宫中定有内应,从宫女、太监到太医院,一个都不要放过,都要查!”
殷宁登基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后宫有喜,更何况还是中宫嫡子,自然十分重视。
红莲世人的手都已伸到皇嗣身上,殷宁怎能不怒。
他已下定决心,自此之后,每夜都宿在雅阙宫,天子暗卫跟随守护,生怕宋皇后此胎有个三长两短。
皇后仍在昏迷中,日常侍奉身边的大宫女来御书房回话道:“娘娘近日因身子不适,十分倦怠,甚少见人,除了宋家夫人进宫看过娘娘一次外,就只颜贵妃来过。”
自唐贵妃去世后,颜贵妃渐渐与皇后走得近了。
“好呀!阿蘅刚离开皇城,他们就迫不及待要对颜家下手!局倒是布得挺深!哼!”殷宁冷笑一声,“先是想叫朕疑心你,现下脏水又泼到颜妃身上!朕偏不如他们的意!”
“朕明日传召武济川,你只管专心查案。”
林岱安领命,安然回到吏部。
吏部的令史见他无恙回来,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心内感慨:自家大人这可真是受陛下爱重,一道圣旨打了武济川的脸,给他家大人立威呢。
不由得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做事,定要勤恳忠心,跟着林大人飞黄腾达。
林岱安蹙眉思索,那林婉儿所言不管是真是假,但仇恨唐俪文倒不似作伪。
他吩咐令史道:“你去叫几个人来,查一查京城官员的亲属家眷,尤其是养在外面的外室、酒楼里的相好、妓馆的情人等,着重查那些亲人入过罪或遭过冤的。”
令史连忙称是,也不似以往油滑了,也不敢问为何他们吏部却要干刑部的活,带着人火速去办事。
眼看天都已大亮,林岱安丝毫没有睡意,在房内来回踱步思索。
红莲世人为何要动皇嗣?
真要造反,一个还没出生的皇嗣,远没那么重要。
像红莲世人这种民间匪徒,按常理推断,他们并非真的追求“王权陨落”,而是另立皇权。
但就算另立皇权,顶多也就揭竿而起,致力于推翻大殷皇朝,另立新朝。
虽然难度就未免太大,大殷数千年基业,怎可能说倒就倒。
何必要对一个胎里的皇嗣动手呢?
除非……
林岱安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除非背后的人,并非要推翻大殷,而只想另立新皇。
可若是另立大殷新皇,除掉殷宁及其皇嗣,那他们又去立谁呢?
林岱安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眼眸中浮现震惊。
一个人名,出现在他的脑海——谢家义子,谢玉楼。
第062章 谢玉楼
谢玉楼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回廊栏杆上喂鱼。
黄昏中,他所处的庭院显得有些暗沉,楼阁高檐遮住外面的世界,草木稀疏得不见仲夏风光,就只这一汪池水里,零散漂着的几片绿荷下藏着的几尾锦鲤,还有着些许生机。
近来丞相府里,神秘兮兮地来了许多他没见过的陌生脸孔,还时常有人盯着他好奇打量,目光颇有深意,叫谢玉楼十分不适。
他最讨厌别人盯着他一个劲儿地瞧。
但他寄人篱下,也没得选,便能躲就躲,尽量守在自己这一方庭院里。
好在最近谢丞相忙得很,根本没空搭理他,他便也乐得清闲,就是日子太枯燥无味了些。
眼瞅着池塘子里的红色锦鲤,个个都被他喂得肚子滚圆,他放下盛着鱼食的玉坛,俯身拾起一块鹅卵石丢进池塘,望着惊恐而散的鱼群,惆怅地发出一声叹息。
院子里两三个打扫庭院的佣人,正背着他低头接耳,窃窃私语。
谢玉楼便小心翼翼、捏着脚走过去,竖起耳朵听。
“你听说了吗?最近红莲世人作乱,哎哟哟,吓死个人了!”
“是的呢!听说他们专挑贵公子下手,那个武济世,就被大火给活活烧死了呢!”
武济世被烧死,谢玉楼倒也听说过。
“嗨!武济世那都是月前的事了,你知道么?连王家的王二公子,都遭殃了呢!”
谢玉楼一个激灵,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佣人们转头见到是他,吓得作鸟兽散了。
下人们不理谢玉楼,是常有的事。
谢玉楼独自一人,呆愣愣地站了片刻,脑子里乱作一团。
王琳出事了?被大火烧了?也像武济世那样,骨头都焦成灰了么?
他一个扭身,都顾不上去带帏帽遮挡自己的脸,慌慌张张地偷偷跑出了谢府。
刚出府门没多远,就见王琪驾着一辆马车等候在那里,一瞧见谢玉楼,立刻神色慌张地说:“二公子快不行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谢玉楼脑子里嗡嗡响,慌忙上了马车,根本来不及思考。
谁知,马车竟没有驶去王家公府,而是去了海云天。
王琪带着他去了三楼包厢,指着一间房道:“二公子就在里面。”
谢玉楼一把推开房门,匆忙进去。
他心思乱得很,一进去就大声喊道:“王琳!”
没有人应声,他快步走到床前,只见王琳静静躺在锦被里,双眼紧闭,除了一双眼睛,头上其他地方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谢玉楼恍恍惚惚地,颤抖着伸手去摸他。
“王琳,你怎么了?”他哑着声音,手指摸上王琳被白布包裹着的脸,眼睛红红的,眼泪砸落下来,“我来了,我来看你了,你别死!”
王琳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小美人,你来了……二公子临死前能看你一眼,死而无憾了……”
他虚弱地抓住谢玉楼的手,手上没有用力,但谢玉楼却没像以往那般甩开。
王琳拉着他伸进被子里,“二公子身上疼,你给二公子揉揉。”
谢玉楼呆愣愣地被王琳拉着手去揉,揉着揉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王琳,我操你大爷!”谢玉楼猛地抽回手,气得破口大骂。
王琳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玉楼一把扯下他头上缠裹的白布,只见从头发丝到脖颈,毫发无损。
他再一把掀开锦被,王琳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受伤的痕迹。
王琳一把搂住他朝自己压过来,嬉皮笑脸道:“王术他爹早死了,你要奸尸么?不如奸你二公子。”
谢玉楼知道自己被他戏弄,扬起手,朝王琳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王琳捂着脸嘶一声,笑道:“宝贝儿,好疼。”
谢玉楼被他气得,刚收回的眼泪又逼了出来,下床就要走人。
“好了好了,是二公子错了,”王琳连忙坐起身,拉住他,“来,让二公子抱抱。”
谢玉楼哪里肯,狠狠捶了他几拳。
只可惜王琳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没打疼王琳,倒打疼了他自己的手。
“小美人,没想到你这么心疼二公子。”王琳嬉皮笑脸道。
谢玉楼骂道:“放开我!你这个无赖!流氓!”
“对,我是流氓,无赖!”王琳死皮赖脸地不放手。
谢玉楼的脸腾地一下烧得火红,又怒又臊,立刻拼命挣扎。
王琳哑着声音道:“别乱动,否则,二公子要是一个没忍住,真在这里吃了你。”
谢玉楼挣扎不脱,眼圈泛红,又落下泪来。
他原本打定主意,再也不搭理这个流氓无赖,却在听说他被火烧伤后,主动送上门来,白白给人欺辱。
一时间,竟觉得无限委屈。
他这边不知何时竟生出真心,王琳却还只是一味调戏玩弄。
实在太难堪了。
王琳见他哭得伤心委屈,不像以前是又气又怒,神情一怔,“哭什么,二公子又没把你怎么着。你要真不愿意,我还能强你不成。”
嘴里说着不强迫,手上却不舍得松开,只紧紧盯着谢玉楼瞧。
见谢玉楼是真伤心,发出一声叹息道:“最近京城发生许多事,连皇后宫里都出了事,二公子怕这火会烧到你身上……”
他的话,谢玉楼再不肯信一个字,哭着道:“皇后宫里出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王琳叹道:“唉!你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如今形势这么乱,你在京里就要自身难保了,跟着二公子难道不好么?由我护着你,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谢玉楼突然失声大哭,“我凭什么要跟着你!我是个男人!我想娶妻生子!再说,欺负我最狠的,明明就是你!”
王琳收紧双臂,将他牢牢箍在怀里,“你若乖乖听话,别一见我就逃,我哪里还舍得欺负你。我只是……”
王琳只是了半天,厚着脸皮道:“二公子只是太想你了。”
谢玉楼抹着眼泪,“你不过就是瞧上了我这副皮囊,一旦得了手,没了新鲜,还不立刻转头去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