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燕京,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腊肉和咸鱼干抛售出去,然后带着粮和银子回来。
胡管事等人在前领县也没有呆多久,达成自己的目的,就直接北上。
所以许泽平想的与故友会面并没有发生,他总共就在前领县呆了两天,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在商船、码头。
腊月十五,商船到达燕京外城的码头。
燕京从里到外,分为皇城、内城以及外城。
皇城与内城之间相隔着一条护城河,内城与外城之间相隔着一道巍巍铁墙,在这个铁器匮乏的年代,这道铁墙由铁汁筑浇而成。
一道道霹雳手段,为的就是打造固若金汤的皇城,守护龙椅上的那人。
许泽平站在北外城的大门下,看着高高的城池,心中只觉得阵阵压抑。
他不喜欢这巍巍的高墙,他喜好广阔的蓝天、喜欢无垠的土地。
“老幺!”
熟悉的嗓音回荡在许泽平的耳畔,他猛然直视前方,只见许泽礼一袭青色鸂鶒官袍从马车上走下来。
“阿兄。”
大虎帮助小虎往马车上装货物,许泽平跟着许泽礼走上马车,两兄弟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阿兄,你穿这官袍可真俊!”
许泽平说这话也没有错,在燕京一板凳下去都不知道要砸死多少个穿着青袍的芝麻小官,因着明哲保身,这些小官穿官袍之时都是战战兢兢的难免缺少一点自信,而许泽礼背脊挺直、气质沉稳,一袭青袍被他穿出了独有的风华。
许泽礼刚刚散值,收到家中下人的消息,出了翰林院,一路小跑到皇城大门外,从内城乘坐马车就往外城赶,身上的官服自然是来不及换。
“这才多久没见,就知道打趣你阿兄了?”许泽礼嘴角含笑,显然心情很好。
“阿兄,我哪里是打趣,明明说得是实话。”
许泽礼一脸拿你没有办法的样子,然后关切的说道:“这一路来,可还好?”
“阿兄,我吃得好、睡得也好,倒是你,我看着都清减了不少。”许泽平知道京官上班可不轻松,凌晨一二点就要起床,穿越半个燕京到皇城的午门前去候着。
大景寅时就开始早朝报道,按着蓝星时间算,就是凌晨三点。
虽说四品官员才有资格参与早朝,但是底下的这些芝麻小官也是要去自己上值的部门点卯签到的。
比起早朝的大官员来说,芝麻小官幸福的地方就是点卯结束就可以坐着了。
而早朝的官员要站着,一直到散朝。
“可是翰林院太苦了?”许泽平凑近许泽礼,声音压的低低的。
大景的官制跟明朝差不多,会不会也有明朝那样恐怖的锦衣卫?
传闻明朝时,有位官员散朝回去随意的吟了一首诗嫌弃上朝时间,发牢骚不想上朝,第二天这事就传到了老朱的耳朵里去了。
翰林院不苦,勾心斗角太苦了。
自许泽礼入翰林院以来,就开始与伍添丁斗智斗勇。
不是借着皇长子的名头,让自己起草文书;就是打着工部尚书的名头,让自己帮忙起草工部密件...
许泽礼知道他没安好心,但还是接下这两个任务,一个是因为已经不动声色拒绝了他很多个任务,这两大头头的任务肯定是要给面子的,二一个是他要借着这两件事情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他用心的完成这两份任务,当然他也留着心眼,两份初稿在递上去之前,他就借着让前辈指点的名头,在汪舟游以及李程雪哪里留了底稿。
果不其然,初稿递上去以后,皇长子那头说自己稿中有字眼冲撞了圣人的名讳...工部那头说自己将机密泄露了出去,两头都要将自己缉拿到圣人哪里去治罪。
最后在对峙时,李程雪拿出了初稿备份,两头又说是底下人搞错了,拉了两个替罪羊下来顶罪。
伍添丁这人最让人忌惮的地方是什么?那就是脸皮厚、心狠,他可以下阴招,但是面上又是很不好意思很抱歉。
一边能够让你踩坑,一边还能够和你谈笑风生。
许家与伍家本来就有仇,从前不能够明面上决裂,现如今借着这事情许泽礼就有光明正大的发作机会。
伍添丁会演戏,他许泽礼也不是不会。
对峙后的第二日,许泽礼就拖着病体来了翰林院点卯,当众与口腹蜜剑的伍添丁来了一场决裂。
伍添丁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许泽礼“凄凄惨惨”的诉说着,自己识人不清,相信伍兄是个好人,给自己在皇长子以及工部尚书哪里表现的机会。
伍添丁想要解释的时候,许泽礼竟然头一仰脖子一歪,直接晕过去了...
太医一来诊治,发现许编修这是在发高热啊!
许编修这一烧,竟然病歪歪的烧了半个月。
至此,翰林院众人知道许编修的心性高、气性小、身子骨还弱。
而伍添丁面对翰林院众人暗戳戳鄙夷的眼神,也没有脸在翰林院呆了,寻了个由头,从翰林院调到督察院去了。
许泽礼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自己的仇人剔出了翰林院,当然因着这名声,从此他在翰林院也坐上了冷板凳。
用身体做赌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许泽礼那也是真的受了不少的罪,每日夜里偷偷泡冷水...
现如今将将养了两三个月,才将身子骨养全乎。
坐上了冷板凳后,许泽礼就开始专心修编起了史书,整日泡在史书阁中。
许泽礼用食指戳在许泽平的额头上,将他摁回座位上,“少胡说八道。”
在阿兄眼神的震慑下,许泽平老实的闭嘴。
“你来京中的消息,我让人去你阿姐哪里送信了。”许泽礼说道:“今天晚上一起用个晚膳。”
与许泽礼不一样的是,丁一强并没有在京中买宅院,而是住在朝廷建造的官巷中。
这条官巷建造皇城外的长隆街,巷内皆是四四方方的一进院,可以说是朝廷对买不起宅子的官员一项福利。
官巷中的宅院,朝廷会象征性一年收取二十两银子的租赁费。
丁一强没有买宅院,一是京中宅子太贵,二是他想要去地方发展。
二人也通过气,最多两年,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丁一强就争取外放。
现如今他是分配在刑部观政,封了个从七品顶戴。
“省的。”
许泽平算着时间,从外城坐马车,约莫大半个时辰,才到阿兄买的宅院。
这处一进院距离内城大门走路半盏茶的时间,还算是近得了。
每日许泽礼前往翰林院,都是先乘坐马车到内城的奉安门,然后从奉安门走到皇城的午安门排队。
等到午安门一开,上朝的大臣去奉天殿上早朝,他们这些芝麻小官就去各部门点卯报道。
买得这一进院不算太大,后院除去茅房,一共四间房,一主屋两厢房一厨房。
前院进门就是小跨院,过了跨院就是连接后院的庭院。
在回家祭祖那段日子了,许泽礼请人在院中重新修建了一番,在跨院后头,建了一条游廊将前院和庭院分开了。
前头的跨院右边改成了停放马车的杂物房,左边改成大虎住的罩屋。
游廊与跨院之间的这空位,修建了两间小厢房,可供外男入住。
后院除去主屋没动以外,两间厢房也是做了断隔,改成四间屋子;厨房后头也是利用窄小的空间做了倒座屋。
每每看到这窄窄的一进院,许泽礼就后悔咋没有买二进院嘞?
第232章 青云路32
“你哥夫知道你要来,将这东西厢房收拾了一下。”
走过跨院以后,就到了游廊与跨院之间的对门对户的前院厢房,说实话,许泽礼也很是窘迫:“东厢房你哥夫收拾出来给你住,西厢房给你做书房,老幺,你瞧瞧可还要添置些什么?”
东厢房大一些,估摸有六七平方。
许泽平站在门口望了一眼,虽然不大,苏瑜姮还贴心的摆放着一架博古架将内外室分开了。
因着空间有限,外室就只摆放了一张罗汉榻,榻上摆放着一副白玉玲珑围棋。内室隐约可以看到火炕与衣柜,整体的采光也不错。
西厢房小一些,只有四平左右,也考虑到私密性的缘故,亦是用博古架隔开,外室做了个小茶室,内室看不真切。
“阿兄,哥夫收拾的很好,我挺满意的。”许泽平真诚的露出笑容,这比他上辈子租的房子可强太多了。
“委屈你了。”看着老幺无暇的笑容,许泽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两间厢房加起来还没有老幺在清水镇住的厢房一半大。
“阿兄,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许泽平板起脸,“燕京寸土寸金的,有这么两间厢房,就已经很不错了!”
两兄弟又寒暄了片刻,丁一强夫妇就到了。
“小沁儿,还认得我吗?”许泽平从丁一强手里,将大外甥抱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塞到丁二沁的手里。
丁二沁有一岁半了,正是认人的时候,但由于年纪小,只能够说认得不知道是谁。
他顶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了许泽平半响,然后看向许泽柔,歪着头说道:“阿娘,他是谁?”
气得许泽平捏了捏他胖乎的小脸,“小沁儿,你怎么这样?明明上半年的时候,你还尿过尿在我身上的!”
丁二沁已经听懂好赖话,听着这个陌生叔叔说自己尿尿在他身子,就挣扎着要出来,嘴里还念叨:“沁沁没尿,沁沁没尿!”
“就是尿了!”
“没尿,沁沁没尿。”
看着舅甥两嬉闹,众人笑得乐不可支。
“哇!”
丁二沁以为阿娘他们是在笑话自己,直接就放声大哭。
大儿子一哭,丁一强就心疼的不行,连忙抱起来哄:“好好,沁沁没有尿,是你小舅舅在骗人。”
丁二沁也是个好带的孩子,只要有人哄上两句,他就不会哭了。
窝在阿父的怀里,含着打转的泪珠,又歪头看向许泽平:“他就是小舅舅吗?”
“对,你不是说想看小舅舅吗?”
丁二沁有很多小玩具都是许泽平寄过来的,什么魔方、拨浪鼓、九连环...许泽柔就经常在他耳边提起,他自然对这个小舅舅很好奇。
“要不要小舅舅抱抱?”许泽平伸手,诱惑的说道。
“准备用晚膳了。”正巧,此时苏瑜姮领着侍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