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皇榜中状元 第77章

我只好向男孩求助,问他能否送我去琉璃岛。

男孩兴奋地提出,要与我做交易。

“你是大殷人吧?你教我大殷话,我带你去琉璃岛!”

我爽快地允诺他。

自此,便每日教他。

出乎意料,男孩竟极为聪慧,过目不忘,不管多难写的字,只需我教过一遍,就能学会。

我大为惊奇,就将自己所学尽数教予他,甚至经史子集,只需稍加讲解,他就懂了。

“你叫什么?”我笑着问他。

男孩眨着冰蓝的眼睛,漂亮极了,“用我们家乡话,我的名字是“明珠”的意思,琉璃岛上的冰蓝明珠。”

明珠,倒是衬他,我想。

有一日,我在沙滩教他写字,一个海浪打来,浪花打湿明珠的衣衫,明珠不耐烦湿哒哒的衣袖粘贴在手臂上,便一手捋上去,露出伤痕交错的手臂。

我一眼瞧见,大吃一惊,一把扯住明珠,掀开他的衣衫,发现后背上也是鞭痕累累。

“谁打的你?!”我惊呼道。

明珠却笑得极为灿烂,“没人打我,是我喜欢在海里游泳,不小心被海草划伤。”

那伤口密密麻麻地交错,怎么也不像是海草,倒像是刀伤与鞭伤。

我因思念爱妻佳儿却无法见面,见明珠比我儿还要小上两三岁,若是这伤痕出现在我儿身上,只怕我会肝肠寸断。

自此之后,我便忍不住,将一腔慈爱之心都灌注在明珠身上,神态极尽温柔,言语间常带笑颜。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明珠终于对所学心满意足,他从屋子里拖出一只长得十分奇怪的东西,像一条大鱼。

明珠说:“这是我爹爹打造的潜艇。”

我大为惊奇,那潜艇内部机械极其复杂,叫人大开眼界。

大鱼腹部有一扇小窗,明珠打开,示意我钻进去。

这潜艇不怕风浪,海浪滔天时就潜入水底,风平浪静时便浮出水面,顶部打开口子通风。

我们二人行了几日,便到了琉璃岛。

我问他,为什么想学大殷话。

他说,以前他在琉璃岛曾遇见一个哥哥,也是大殷人,会吹很好听的玉箫,耍极漂亮的刀法,还会说琉璃岛语,也愿意教他大殷话,但很可惜,那个哥哥只待了短短几天就离去,他只来得及学些简单的字。

哥哥与他约定好,会再来岛上找他。

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见。

“哥哥戴着面具,我不知他长什么模样,但我一定能认出他来!”明珠兴奋道,“等把你送到岛上,我就亲自去大陆找他。他一定还记得我!”

我忍不住笑了。

快到岛上时,男孩又满脸期待地拽着我的袖子,央求我,“师傅用大殷话,给我取个名好不好?”

“你原本的名就已经很好”,我笑道。

但明珠睁着水汪汪的蓝眼睛求我,我心下一软,思索片刻,拉起男孩的手,在他手掌心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

男孩盯着那两个字,轻声用大殷话念出来:“昭唯。”

第084章 练空桑

林岱安的心几乎快要跳出来,几乎不用猜,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他父亲林彦归所讲的故事。

他好像亲眼看到父亲,看着他经历着这一切。

他颤抖着手,继续翻下一页。

——

我们很快上了岛,有岛民见到我们,笑着对明珠打招呼:“明珠,回家啦?这次离家出走这么久才回,小心龙王大人揍你哦!”

明珠嘻嘻一笑,似乎全不在意,领着我去继续走,“师傅,我带你去我的小屋!那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呢!”

我却想要尽快见到练空桑,想着,如何才能说服他同意招安。

没想到,很快,我就见到了。

大名鼎鼎的练空桑,看着竟有些清瘦,他穿着大殷人的长袍,梳着发带,五官清俊,若不是腰间配着一把弯刀,会叫人误以为他只是个书生。

只是他冰蓝双眼中,却满是戾气,尤其是在瞧见明珠时,戾气几乎变成杀气。

“明珠,你不听话!”练空桑凶狠地盯着明珠,“本王说过,不许再带外人来岛!除非,他不算人,算猎物。”

明珠一听,脸色顿时白了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阿爹,他虽是大殷人,却是好人,他教会我许多东西,阿爹饶过他吧!”

练空桑却一脚将明珠踹开,从袖中抽出一根长鞭,便开始胡乱抽打,明珠极其灵活地在地上翻滚,但还是被抽破了衣衫,渗出了血。

我顿时明白,明珠身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住手!”我一把抓住鞭子,又急又怒,“他是你亲生儿子,你如何下得去手!”

练空桑狞笑一声,“儿子?没胆的懦夫,也配做我儿子?他这幅软骨头,将来如何做练空桑?”

说着,他将鞭子一扬,几个旋手,那鞭子就如长了眼睛,将我紧紧缠住。

之后,练空桑从腰间抽出弯刀,朝我走来。

“阿爹!不要!”明珠从地上爬过去,一把抱住练空桑的腿,目光中满是哀求,“你允诺过阿娘,不再杀人!”

谁知下一瞬,他就被练空桑狠狠踹开,吐出一口血。

练空桑将刀刃贴在我的脖颈,又冰又凉。

“练空桑,你个孬种!”我骂道,“什么威名远扬,海上龙王,原来是只窝里横的毒虫,我呸!”

练空桑却笑起来,先是低低地笑,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变成了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他突然不笑了,眼睛里全是恶毒,“你说得对!我是毒虫!练空桑世世代代,都是毒虫!哈!”

最终,练空桑没杀我,他恶狠狠地对明珠丢一下一句:“既然是你带来的猎物,那便由你来杀他!”

之后,气汹汹走了。

我被关在笼子里,下半截身子泡在海水里,像狼狈的牲畜。

明珠偷偷跑来,给我送吃的,眼中满是焦虑与担忧,“师傅,你冷不冷?”

我摇摇头,问他,“你阿爹为何要打你?”

明珠眼神黯淡下来,“我阿爹他不是故意的,我小时候,他对我很好的。”

我瞧着明珠瘦弱的身板,他说他已十几岁,可他的身板瞧起来,也不过八九岁模样。

“阿爹他心里苦。”明珠垂下头,低声道。

对孩子都能下如此狠手,我可不觉得他有何苦。

“阿爹他以前……以前脾气很好,也常对我笑,却因为爱笑,常常挨爷爷打,爷爷总骂他没出息,丢练空桑的脸。后来,爷爷死了,他才变了。”

明珠说着说着,似乎回忆起极为可怕的往事,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声音也开始颤抖。

“我爷爷常常从海上捞到一批又一批货物回来,还会抓捕不少渔民。有时候爷爷很高兴,就会喝许多酒,他喝一坛酒,便杀一个人。我夜里害怕,做噩梦见那些死掉的渔民要抓我,常常半夜惊醒,便去找我阿爹,阿爹会唱催眠曲给我听。”

“我阿娘也是我爷爷以前抓来的猎物,我爹见她可怜,才求爷爷将我阿娘赏给他,我爹娶了阿娘,对她也不错,有一回阿娘半夜偷我爹的弯刀,趁他睡着在他胸口狠狠刺一刀,我爹都没生气,还安慰阿娘,叫她别怕,阿娘抱着我爹大哭一场,之后才安心跟着我爹过日子。”

“那天,我在海滩上玩着阿爹新弄来的象牙,正觉得新奇有趣,却看到阿娘朝我走过来。阿娘似乎心情很好,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裙,好看极了。她看到我,招手叫我过去,笑着对我说:‘阿蘅,阿娘美不美?’”

“美,阿娘当然是岛上最美的!不过,阿娘你又糊涂啦,我不叫阿蘅,叫明珠。”

“阿娘听了,收起笑容,温柔地抚摸我的头顶,对我说:‘今天是你的生辰,晚上你来我房里,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明珠说着,嘴唇几乎没了血色,“我开心极了,虽然,那天并不是我的生辰,可我还是很期待,期待阿娘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因为,阿娘平日里,从不曾对我那般温柔。”

“那一天,爷爷又抓了一批渔民,总共十八个人,他喝了八坛酒,杀死八个。晚上,我去阿娘房里找她,谁知还没进门,便听到阿娘的惊叫和求救声,我冲进去一看,却是看见我爷爷……我爷爷他……”

明珠咬住嘴唇,苍白的唇上渗出血迹,他接着讲,“我当时吓傻了,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知什么时候,阿爹冲了进来,他红着眼,一把抄起弯刀,刺进爷爷的心窝里。”

“阿爹将爷爷杀了,吼叫着去摇晃阿娘的身体,摇着摇着,他突然丢下阿娘,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还记得,他当时双眼,从蓝色变成红色,红得厉害,像发疯的野兽。”

“他冲着我大吼,‘你个没用的东西,软骨头!你就眼睁睁看着,看你阿娘被欺负死!’”

“吼完,就举着刀冲过来砍我。”

“我当时吓傻了。岛上其他人也都迅速跑过来,将我拉走。”

“后来,我才知道,阿娘死了。那晚,阿爹冲出去,将剩下那十个渔民也全部杀死了。”

“从那以后,阿爹就性情大变,开始喝酒,发脾气,拿鞭子抽我,弯刀刺我,酒罐子砸我,但凡是他手边能抄得动的,都能朝我丢过来。”

我静静听着,心痛如刀割。

任何一个有孩子的父亲,都听不得一个孩子如此凄惨的遭遇。

“明珠,你记住,不管人有多少苦衷,都不是虐待他人的理由!”

我拉住明珠的手,语气严肃坚定,“更何况,他是你父亲!善待你爱护你,是他的责任与义务!”

明珠呆愣愣地瞧着我。

我想要把他从噩梦中唤醒,“明珠,你还是个小孩子,你阿娘的死,不是你的错!你阿爹的苦,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受这些苦!你也不要再受这些苦!”

我握住明珠瘦弱的肩膀,坚定道:“逃出去!离开这里!”

明珠怔怔地,突然掉下泪来,对我说:“师傅,你做我爹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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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岱安几乎要读不下去,想要立刻起身去找颜昭唯,去问他,他到底将他父亲藏在了何处。

他翻开下一页,却见下几页竟被人撕掉了,只在书内侧留下些参差不齐的豁口。

林岱安只好跳过那几页,继续往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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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愤恨地盯着我,双目似要喷火,“是你!是你把他们带来的!原来,你与那个哥哥一样,只想杀死我,杀死我们!你也是个骗子!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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