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幸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小子一个哥儿,小子六岁多了取名林庆云,早上跟着他阿父下地,现在都还在地里;哥儿才一岁零三个月,取名林白云,还躺在他奶奶的怀里不谙世事。
许林氏听到林幸的话,眼里闪过些许不忍,她晓得弟弟的心思,生怕这个哥儿拖累了他们。
阿父自打小河村的泥水桥修建起来了之后,就停止了跑商,同阿娘安安稳稳的住在了小河村。
一年到头,也就是侍弄家里的那个十亩庄里地,虽然辛苦,但也是过的安稳。
自己嫁出去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陪嫁,但是夫家来的聘礼,阿娘他们是一份没要都给自己带回去了……
幸哥儿嘴上没说,其实心地里是有怨言的。
要知道按照小河村的惯例,女儿出嫁来的聘礼至少要留一半在娘家。抠搜一点的娘家,或许一分都不会让女儿带回去……
而自己当年出嫁,许家单单银子就来了十两,还不论银簪子一支、银手镯一对、银耳环一对。
这些聘礼就是放在如今的小河村,都是一顶一的敞亮。
“幸哥儿你也别急,若实在是找不到这小哥儿的家人,我把他带回我夫家就是了,绝对不会拖累你半分。”林幸说的坦诚,许林氏自然也就开门见山,许林氏不能够保证二郎他们花银钱治好这个小哥儿,但是绝对饿不死这个小哥儿?
林幸见姐姐发话了,也就松了一口气,家里侍弄那些庄家地,一年虽然也有十来两银子,但除去一年到头的嚼头也没有剩多少了,他自然也不愿意多个累赘。
毕竟他自己还有两个儿子要照顾,他可是做好了盘算,下半年把庆小子送到私塾去读书,也要像姐姐家的礼小子一样去考功名!
他可是听阿父说了,姐姐家的礼小子日后可不得了,别得也不说,一个秀才功名跑不掉!
秀才老爷啊,名下就有二十亩的免税田地。
想到这里,林幸的心思也活跃,自己的云哥儿还小,肯定是够不着礼小子,但是平小子还是能够搭一搭的!
若是能够亲上加亲,想必日后庆小子的路自然也就平坦了些。
心里有盘算,林幸自然也不会得罪许林氏,他打着哈哈说的:“大姐,也不是说我嫌弃这个哥儿,实在是云哥儿还小,家中又有庄稼地要伺候,着实是抽不出人手出来。”
李元娘虽然是个没有主意的小女人,但活了一把年纪,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这个时候她也听出了点味来了。
她想着怎么打圆场的时候,江石头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林庆云。
“阿娘,阿娘我回来了!”林庆云还没有进院门,就高声嚷嚷着:“听村头大壮叔说,大姨回来啦~”
林幸回想起刚刚在榕树地下大姐家临危不乱的平小子,在对比自己这咋咋呼呼的臭小子,他实在是有些没脸。
但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回答:“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惦记吃的给你带好吃的大姨!”
林庆云是个跳脱的,显然没有注意到他阿娘脸色的不自然,一头就栽进了许林氏怀里撒娇:“大姨,这次给我带什么吃的来了?”
许林氏看着虎头虎脑的林庆云就很欢喜:“这次你可是有口福了,带来的糕点可是你柔表姐亲自挑选的。”
林庆云对于这个柔表姐可是印象极为的深刻,长的俊说话又好听,关键是还会吃!最是能和他聊到一块来了。
听说是柔表姐挑选的,他也顾不得吃的了,急忙说道:“大姨,柔表姐可是来了?”
“你柔表姐累了,在房里休息,你要不要去喊她起来?”
“好!”林庆云嘿嘿一笑,就往堂屋里头跑去。
林家虽说是木房子,但是房间可不少。
中间堂屋,堂屋两边各一个卧室,刚好是林天石夫妻和林幸夫夫居住。
在屋子的后面又用杉木盖了一排厢房,这一排大大小小的厢房可有四五间,正好够来客人居住。
而要进入后面的厢房,就必须穿过堂屋,从堂屋进入走廊。
许林氏每次回来都会和柔表姐住在第一间厢房,所以林庆云习惯性的就敲响了第一间厢房的门……
有了小孩子的打岔,刚才许林氏与林幸间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江石头放下锄头和背篓,走到水井边打了水,一边洗脚上的黄泥土一边说道:“幸哥儿,我和庆小子采了些蕨菜回来,今日大姐来了,家中还有些腊肉,正好炒着来吃。”
林幸最喜欢吃的就是蕨菜炒腊肉,一听到这里立马就起身应道:“可惜了阿父今日没有口福咯!”
江石头有些疑惑,“阿父,今日不是在家吗?”
林幸一边同江石头说今日发生的事情,一边拿起木盆准备择蕨菜。
许林氏看着小夫夫有说有笑,转头走到李元娘身边抱起了林白云,“云哥儿肉嘟嘟的,养的可真好。”
“是啊,比你们姐弟可是壮实多了。”她这话一出就瞬间勾起了李元娘的记忆,她不由的感慨:“那个时候你们姐弟瘦瘦小小的一团,你阿父还生怕你们养不活……”
许泽平看着木盆中已经黑乎乎的水,只好俯身哄着小哥儿:“好孩子,我不走,松开我的衣角好不好?”
一边哄着,一边试探性的程哥儿的手里抽出衣角。
高烧加上舟车劳顿,使得程哥儿很疲乏,但因为陌生的环境,他却无法真正熟睡。
听着耳边嗡嗡的说话声,下意识的抬手捂起了耳朵缩成了一团。
就在他捂起耳朵之时,许泽平趁机从他手里夺回了自己的衣角,然后弯腰端起木盆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厢房……
没了恼人的说话声,整个厢房变得寂静无声。
反而让程哥儿心安的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第52章 小河村6(捉虫)
先前赤脚大夫来时,许泽平同林家人基本上都打过照面了。他端着木盆走出厢房,到走廊的拐角恰好看到了在敲房门的林庆云,迟疑了三息,然后问道:“可是庆云表兄?”
林青云一回头就瞧见了一个白白嫩嫩小孩端着木盆,他挠了挠头憨厚一笑:“你应该是平表弟吧?我听我阿爹提起过你!”
许泽平应了一声是,然后反问他:“庆云表兄,站在我阿姐的房门口作甚?我阿姐累了,她需要休息。”
不得不说,许泽平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一路的舟车劳顿,外加拐子的惊吓,小姑娘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本来就害怕的紧,现如今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还要被熊孩子打扰,许泽平自然是不爽的,护短心里上来了。
林庆云有些懵,他也不晓得哪里得罪了这个小表弟,看着小表弟严肃的神情,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是大姨,是大姨喊我来寻柔表姐的。”
咔嚓一声,房门打开,许泽柔笑眯眯的说道:“是庆云呀~”
早在林庆云喊她第一声时,许泽柔就已经醒了,只是意识还不太清醒。故而在她醒神之际,将两老表的话都听进耳朵里了。
她温温柔柔的解释:“我们家老幺被宠坏了,脾气有些冲,他人心眼不坏的,希望庆云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林庆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柔表姐了,看着她温温柔柔的笑容,哪里还记那么多?屁颠屁颠的就跟上了她的步伐:“柔表姐,我没有生气呀,阿爹说了,平表弟是弟弟,我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弟弟的!”
许泽平看着屁颠屁颠缠着自己阿姐的黑娃,撇了撇嘴,还真是厚脸皮。
许泽平在心里哼了一声,然后端着木盆就跟了上去,跨过堂屋走到院子的水井旁边打水,然后依次同各位长辈打招呼。
“平平呀,饿不饿?”李元娘宠溺的看着这个外孙,满眼都是慈爱:“你庆云表哥缠着小柔去吃绿豆糕了,你要是饿了,就同他们一起吃点糕点垫垫,晚饭还要晚点。”
在村里,一天只吃早饭和晚饭的,若不是今日许泽平他们来了,晚饭都不会这么早的,起码要等酉时以后才开始做饭,而现在才堪堪申时。
许泽平摇了摇头,“外婆,我还不饿。”
李元娘看着许泽平吃力的摇着水井,就让他走开,自己来打水:“平平,那小哥儿的额头还烫不烫?”
“还有一点点烫,阿娘说再喝两天药应该就好了。”说着,许泽平就端起了木盆:“外婆,那个小哥儿手还有些脏,我去给他擦擦哈。”
李元娘想去帮忙,被许泽平制止了。
李元娘摇了摇头,无奈的骂道这个老大也是,自己偷懒还要使唤平平去照顾个小孩子,明明平平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被挨骂的许林氏一无所知,此时她正抱着林白云在榕树底下和小河村的邻家嫂嫂们唠家常。
许泽平端着木盆走到床边,他放下手里的木盆,纠结着要不要将小哥儿的鞋子脱了。
他看着彻底熟睡的小哥儿,十分的纠结,因为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身份有别。
程哥儿睡的床只是临时铺的,就是简单的在木板上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在稻草上方盖了一层粗麻,同许泽柔他们睡得床榻根本没有办法去比。
也正是如此,许林氏将程哥儿放到床上去的时候,连他的鞋子都没有脱。
程哥儿从头到脚虽然很脏也有好些破洞,但是许泽平在照顾他时候,却摸得出他衣服的料子极好,尤其是里面的中衣丝滑柔顺,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穿的起的。
在瞧着他脚上的短靴,忽略破了洞露了脚趾头这一处....靴子的布料细致,皆是细棉制作,鞋底更是厚实柔软。
这孩子,只怕是从富贵人家中被拐出来。
许泽平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将小哥儿的鞋子脱下来,不说别的,单纯的就是想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却不想就在他准备脱下小哥儿的鞋子时,却遭到了意想不到的一脚攻击....
扑通...
许泽平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而睡梦中的程哥儿猛地就惊醒的坐了起来,他看着地上坐着的小子,心里十分的惊恐!
但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恍惚的想起来,自己好像获救了,这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暗巷的那帮坏人,也不是要卖了自己的养父母。
程哥儿这么惊恐许泽平脱他的鞋子,乃是因为他鞋子下藏着他认亲的信物。
程哥儿早慧,他三岁就能够记事,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被人寄养在养父母哪里的。
他不知道是谁将自己寄养在养父母哪里,但是他知道那个人每个月都会给养父母一笔银子,让他们不许苛责了自己.....
随着自己寄养的时间越长,养父母对自己就越懈怠,甚至是有了想要遗弃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们又惦记每个月的那一笔银子。
偶然间他们看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时,他们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夺了自己的玉佩让他们自己哥儿顶替自己的身份,然后将自己卖了.....
就在养父母密谋之时,恰巧被他们的齐哥儿听到了。
两个小哥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的深厚,可以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齐哥儿不想自己的弟弟被卖进南风楼,就转头将这个事情告诉了程哥儿,让他拿着信物赶紧去寻他的亲人。
有了齐哥儿做掩护,程哥儿将自己的鞋垫拿开,在鞋底掏了一个玉佩大小的洞,将玉佩藏了进去。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逃出了那座宅子....
程哥儿再是早慧,他也只是个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叫什么名字,去哪里找,又不敢暴露自己的玉佩,被养父母知道行踪,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养父母在当地的小镇上颇有权.....
一路的躲躲藏藏,使得他饥饿交迫,因为齐哥儿给他的碎银在路途中早就花完了。
路上往来的乞儿让他跟随他们去行讨,愚蠢的自尊心让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援手....
呵呵,也就是看似慈眉善目的大娘将他推进了深渊。
程哥儿跟着她上了一辆马车,她说看自己很是眼熟,自己长的像她的故人,要带自己去认亲。
程哥儿相信了她,结果一上马车就被迷晕了。
等他醒来之时,已经被捆绑在了一艘船上,这艘船上皆是被拐来的孩子,年纪有大有小,却是来自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