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早饭时，竹音用手量了一下林淼的腰身，一脸严肃：“你会不会瘦得太快了？”
林淼看了他一眼，声音轻得像能散在风里，“只是胃口不好。”
竹音还不知道魏云岚要走的事，半信半疑了他说的只是胃口不好。
林淼自从知道魏云岚要回帝京后他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模模糊糊睡过去了也会很快因噩梦惊醒。
一会儿梦见魏云岚走了，他到死都没能再见他一面，一会儿又梦见他穿着大红的婚服与一凤冠霞帔的女子拜堂成亲。
脑子里来来回回就是魏云岚要走了，得不到片刻安宁。
没过多久魏云岚就发现他一日比一日憔悴的面容。
“阿淼，你这两日心神不宁的，可是出了什么事？”魏云岚蹙着眉担心地问。
林淼正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样端出来摆在桌上，然后定定地看着魏云岚。
魏云岚看他不说话，又接着道：“给我说说，我听着，若是有人欺负你也给我说，我替你做主。”
林淼抿了抿唇，“什么都可以说吗？”
魏云岚点头：“可以。”
林淼后退一步，扑通跪下，膝盖实实在在磕在地上发出叫人心颤的闷响。
魏云岚让他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人，“阿淼，你这是干什么？！”
林淼不肯起，“魏公子，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都答应，你快起来。”
林淼挣开他的手，往地上用力磕了个头，“魏公子，求你带我一起去帝京。”
只剩这一个办法了。
比起亲眼看着魏云岚拜堂成亲，林淼发现自己更无法接受与他就此分别。
第12章
“你想去帝京？”
“我想跟着魏公子。”
“可我不会一直留在帝京。”
“那我就在帝京等你。”
魏云岚不明白了，“你在鸿州长大，这里有你熟悉的一切，为什么你要千里迢迢离开鸿州随我去帝京？”
“我想跟着魏公子。”
魏云岚摇头：“可你不可能一直跟着我。”
林淼不说话，默默地又磕了一个头。
魏云岚看得长长叹了口气，“你先起来，不要跪在地上。”
林淼没动。
魏云岚微微蹙起眉头，“起来，阿淼。”
语气是罕见的严厉，林淼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听话地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魏云岚看着他，道：“帝京不是好玩的地方，和鸿州不一样，你去了会后悔的。”
“我不去我会更后悔。”
魏云岚眉头蹙得更深，“你为何如此执着？”
这样下去不行……林淼紧咬着下唇。
魏云岚像是看出了他有话没说，道：“你不说清楚我不会答应你的。”
像被逼问到没办法了，林淼声音艰涩地道：“我其实有一个弟弟……”
“嗯？”
“魏公子，我其实有一个弟弟，我被卖到了鸿州，他被卖去了帝京……”说到这林淼头埋得更低。
魏云岚不疑有他，脸上表情露出一点恍然，“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执着要去帝京。”
“嗯。”林淼缓缓地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魏云岚显然有些动摇了。
“魏公子，若是靠我自己，只怕穷其一生都出不了鸿州，求魏公子你带我一起走吧。”林淼说着又跪到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林淼愿给魏公子当牛做马。”
魏云岚又忍不住想叹气了，“起来吧，我不用你给我当牛做马……你想和我去帝京，我答应了。”
林淼眼睛瞬间一亮，大喜过望，“真的吗？！”
魏云岚点头，淡笑着道：“真的，我答应你了，带你去帝京，快起来吧。”
林淼心中欣喜至极，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
魏云岚看着他，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申时，魏云岚去找了周夫人。
“你要林淼和你一起回帝京？”周夫人愣了一下，“为什么？”
魏云岚没有说林淼想去帝京寻亲的事，只道：“林淼这孩子不错，干活利索，带着他我回帝京路上要省不少心力。”
周夫人显然不太相信，“只因如此？”
魏云岚闻言有些不解：“姨母以为呢？”
周夫人微蹙眉头，道：“你待林淼好府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眼下你要回帝京了，把他也一起带走……姨母不是不舍得把林淼给你，姨母只是担心会有不利于你的蜚语。”
周夫人说这话时表情很是担忧，“府里下人多，不是每张嘴都能捂得了的。”
她这番话把魏云岚听得更加迷糊了，“姨母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捂嘴？先不说阿淼是个男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有我和他的蜚语？”
周夫人静静地看了魏云岚一会儿，“边雪，陛下身边那个十二岁就进宫了。”
魏云岚听得一愣，终于明白了周夫人的意思，十分震惊：“竟有……如此传言吗？”说着他蹙起眉头，“我和阿淼？”
周夫人摆手，“现在还没有，只不过你待阿淼的好与不同，有些下人瞧了心里泛酸，不痛快地嘀咕了两句，我已经让人教训过了。”
魏云岚听得直摇头，他待在北境军营的时间很长，身边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肠糙汉子，一时竟忘了这里就算不是帝京，人多的地方就少不了闲言碎语。
魏云岚道：“阿淼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没什么心思，人又乖巧，模样生得也好，他愿意我自然也愿意把他带在身边，至于其他的，根本是无稽之谈。”
魏云岚说的话周夫人自然是一万个相信，她本也不信那没影的，只不过魏云岚身份尊贵，回到帝京订下婚事后，成亲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这期间最好是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否则来年佳节她也没什么脸面去见魏云岚的母亲。
周夫人挥手叫来贴身的大丫鬟，“你去让管家把林淼的卖身契找出来，一会儿给边雪送去。”
魏云岚想了想，没有推拒，他正想拿出放在身上的银票，就被提前察觉的周夫人拍了下手。
“你敢把银票拿出来姨母就跟你急了。”
魏云岚愣了一下便笑了，“好，不拿，多谢姨母。”
“这还差不多。”周夫人满意地笑了笑，道：“回去的日子定好哪一天了吗？”
“后日。”
魏云岚回帝京还有不少要忙的事情，周夫人不好多留他，起身回里屋拿出几个盒子，多是玉器。
魏云岚知道她这是要送给母亲的，也就没有替母亲推脱。
次日。
竹音从三少爷那里知道魏云岚要走的消息，竹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林淼整个人看着心神不宁的。
他实在担心林淼，午后得了空便去寻他。
那时林淼正被铃黄缠着。
与想象中变得更加憔悴的面容不同，林淼看上去好了很多，虽说不至于精神焕发，但明显已经和前几天的样子判若两人了。
“阿淼……”竹音话都到嘴边了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林淼摸了摸脚边的铃黄，见竹音一脸欲言又止，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魏公子后日就要回帝京了。”
竹音愣愣地点头，“……但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嗯。”林淼笑着点头。
竹音让他笑得脑子一团乱，实在不明白林淼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笑得出来？前几天你不是还因此瘦得能让风吹倒？”
林淼低低嗯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魏公子答应要带我一起去帝京。”
竹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用手指清了清耳朵，“你说什么？”
林淼心情好，又再说了一遍。
竹音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你！你说什么？！魏公子要带你回帝京？！！”
林淼点头。
竹音整个人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么突然？！”
“是我求魏公子的。”
竹音还是难以置信，“……那你后日岂不是就走了？！”
林淼点头。
“你……就这么走了？！”竹音震惊完眼睛就开始慢慢变红了，说到最后一个字甚至都带上了哭腔。
“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林淼如实道：“我的卖身契夫人已经给了魏公子了。”
竹音顿时呜咽着把脸埋进双手里，肩膀轻颤。
林淼看了他一会儿，往前一步轻轻抱住他。
“为我高兴吧竹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