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秋看得挑眉,“你这算是……花钱买?”
林淼多少还是心虚,低低嗯了一声。
接下来他每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两颗浆果就要留下一枚铜板。
直到确认每一种浆果他都拿上了才转身对绛秋道:“都拿好了,我们走吧。”
在绛秋的帮助下,林淼这次更加顺利地翻过酒坊院墙。
到了酒坊外,林淼心情好了些才想起来问另一个人去哪了,“阿桑呢?”
“查事去了。”绛秋没有多说。
“那你呢?”林淼问。
绛秋两手环于胸前,“我的任务是看住你,然后继续说服你跟我们回塔兰经。”
“哦,这样。”林淼没什么感情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镇北侯府方向走。
绛秋紧跟其后,“大殷有什么好,到处都是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雪没山,没有壮美的雪景……”
接下来一路,绛秋喋喋不休地说着大殷的坏话,在他眼里大殷帝京这个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简直是一文不值,而那遥远的雪山塔兰经则是个远离世俗喧嚣的无尘之地。
林淼充耳不闻,他满心想着魏云岚,不知道他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为难,陛下又是否会像以前一样相信他。
想着想着镇北侯府就在眼前了,绛秋在能看见镇北侯府时就自觉离开了。
林淼回到侯府,府兵们看见他都很惊讶。
其中就属赵进情绪最激动,“阿淼!你没事吧?!”
林淼摇了摇头。
赵进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要是早知道你能自己回来,我就不叫小风出去找你了。”
“小风?”
“是啊,半个多时辰前他就出去找你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第58章
天亮前,林淼才在城南街上找到彻底迷路的小风。
小风是离得镇北侯府越远,他越路生,越是路生就跑得越是远,林淼要是没找到他,很难说他不会一个人走到城门下去。
虽说小风这大半夜出门是为了找他,但是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人的林淼实在没忍住数落了他两句。
“你不认识路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出来呢?帝京可是很大的,万一我没找到你,或是你遇到坏人,那我如何向二公子交代?!”
小风看着他,“可是遇到坏人的那个是你,赵大哥说你被人掳走了。”
林淼只好搬出他应付府兵们询问的说辞,“他们是拿我当人质好离开镇北侯府,逃到外面安全了就把我放回来了……”
小风跟在他后面,一路听着一路走回镇北侯府。
东边天际昏暗的天色由一抹破开云层的霞光点亮,两人身上都披着清晨刺眼的第一缕光。
远远的,两人就看见了一辆马车停在镇北侯府门前,嫣儿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魏老夫人走下马车。
即使隔着这一段距离,没能看见魏老夫人的面容,但林淼依然能感觉到魏老夫人的憔悴。
林淼心下猛地一沉,急急快走了几步然后跑向镇北侯府。
等他到侯府大门前时,魏老夫人已经回屋了,府兵们一脸凝重,林淼忽然就慌了。
正当他六神无主之际,韩叔叫了他一声。
“阿淼。”
林淼立时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朝韩叔跑去,“韩叔!二公子呢?他还不能回来吗?”
韩叔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七皇子没事,太医们连夜想了各种法子,终于是救过来了,但因七皇子年幼,才刚满月就伤了身体,日后只怕是体弱多病……二公子送的木心手串上确实验出有毒,陛下已经下令,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二公子暂时被收押了。”
大理寺,说是暂时收押,可人要是被关在里面,这罪名就算是定了一半。
韩叔又接着道:“昨夜陛下大怒,不少人都遭了殃,太医们救治七皇子殿下时,二公子已经被软禁了,层层叠叠的看守,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天亮后,大理寺就来人把二公子带走了。”
林淼听得眼前止不住地一阵一阵发黑,“他们,他们会不会……对二公子严刑拷打?”
韩叔拧着眉,他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现下还未定罪,二公子又有官职在身,此案又是大理寺卿亲自审理,二公子在里面……应该不会吃什么苦头。”
饶是韩叔这么说,林淼的心却一刻也定不下来,他担心事态会朝着最糟糕的结果发展。
韩叔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大理寺出最终审理结果交由刑部前,任何人都不能见二公子,昨儿老夫人折腾了一夜,也没能在大理寺的人带走二公子前见二公子一面。”
魏云岚因涉嫌毒.害七皇子殿下而被暂时收押大理寺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一个早晨的功夫,整个帝京便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不相信魏云岚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群情激奋下,更有情绪过激者直言这是一场显而易见的阴谋,被人追问幕后人会是谁时,那人便说是北仙人,因为魏家若是倒了,得利者纵观天下,就属北仙人最高兴。
可这番言论大多人听过一耳朵便是算了,毕竟谁不知道北仙人被烈云军打得屁滚尿流,现在还缩着不敢再轻举妄动,帝京距离北仙又何止千里之遥,北仙人的手又怎么可能伸得那么长,伸到帝京中枢来?!
大理寺任由各种猜测纷扰,毕竟这事是想管也管不了的。
而此时身处混乱正中心的人,北境烈云军副帅,烈燧十三骑主将魏云岚正好好地待在大理寺的牢里。
魏云岚身份地位太过尊贵,在陛下最后定罪前,没有人敢怠慢他,更不要说是严刑拷打,否则光是帝京百姓的唾沫就能淹死大理寺。
如此情形下,大理寺收押待审理嫌犯的牢里,迎来了一个祖宗。
大理寺卿王聪与魏云岚没有交情,但他打心眼里尊敬魏云岚,不止让人好好打扫,还往魏云岚待的牢里送床榻和桌椅,一日三餐顿顿都是上好的菜肴配佳酿。
大理寺牢里负责看守嫌犯的守卫亦不敢怠慢魏云岚,例行的提审时连声音都不敢大。
没过多久,魏云岚在大理寺内的待遇就传了出来,二皇子青阳晗€€听到后在房里砸碎了一只价值连城的玉如意。
“他魏云岚凭什么!”
青阳晗€€嫉恨至极,面目扭曲。
“不过是打了几个胜仗,他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吗?!这天底下难道就他魏云岚会打仗吗?!”
怒吼声伴随着各种瓷器玉器被摔到地上的破碎声,就像屋里藏了一只猛兽,张牙舞爪,凶相毕露。
没过多久,整个房间便是一片狼藉。
而在这片狼藉中,一身雪白衣衫的男人像一座玉做的雕像,盘腿端坐于塌上,精致的面容于侧面看更显一种并不真实的美。
他眼前的炉子正热气腾腾地烧着一个煮水的小壶,水开后沸腾的水就被倒进了另一个紫砂壶中,最终倒出一杯浅绿色的茶汤。
与歇斯底里的二皇子不同,这人始终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淡然,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张口声音沙哑难听得叫人忍不住蹙眉。
“殿下又何必这般动怒,魏家在大殷向来是得民心,要想掰倒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事都成不了。”
青阳晗€€闻言转头对他怒目而视,“毒出自你手,不是你说的万无一失?那小崽子一定会死吗?!”
白衣人喝茶的动作一顿,又继续泰然自若地喝完茶汤,而后才缓缓道:“这点,我确实未想到,不过一个刚满月的小儿,竟让他逃过一劫。”
“现在那小崽子没死,你又要如何置魏云岚于万劫不复?!”
“他人不是已经在大理寺了吗?你还担心他能全身而退不成?”白衣人说着瞥了眼二皇子。
若非他的声音与这容貌太过不相配,这一眼倒颇有些风情。
二皇子铁青着脸,“你最好是真的能办成,魏云岚不死,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59章
小风站在魏云岚院里的小书房门外,看着里头的林淼小心翼翼地在找什么东西。
在魏云岚的小书房里翻找东西显然给了林淼很大的压力,他不敢乱碰桌上和柜子里的公文和册子,大多数地方他只敢用眼睛扫过一眼。
小风纳闷,“阿淼,你到底在找什么?”
林淼头也不回地道:“一条手帕。”
“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找呢?”
林淼回道:“因为我上次好像看见二公子把那条手帕收在这里,但我不知道他放在哪里。”
小风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睁大眼睛,“你弄到了城西酒坊的浆果了?!”
林淼点点头,小心地抽开书架上的小抽屉,眼睛一亮,把里面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拿出来。
他决心要试试城西酒坊酿出的酒里,究竟是哪一样浆果会和这手帕香灰里的赤心碧叶花起反应,诱人情动。
小风虽然不明白林淼在做的事情,但他对此感到十分好奇。
两人从魏云岚的院子跑回林淼的厢房。
林淼把从城西酒坊带出来的浆果都放在了厢房里,个头都差不多像拇指小的浆果已经被洗干净了。
林淼看着桌上的浆果,又看了眼手帕,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风好奇地视线始终落在林淼身上,看着他把那从魏云岚书房里带出来的手帕打开放在桌上,然后吃一颗浆果就凑近闻了闻手帕。
这样的举动他重复了数次,直到他把桌上的浆果每一种都尝了个遍,依然没有什么反应,连心跳都没有快哪怕一拍。
林淼表情逐渐变得困惑,他转头看向小风,“……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风哪里知道为什么,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林淼在做什么,遂摇了摇头,问:“你希望有什么反应?”
林淼蹙着眉看那条香气已经有些淡了的手帕,道:“情动。”
小风听不懂,林淼也没有给他解释,因为他现在也满心的疑惑。
按猜想,应当是城西酒坊里酿酒用的浆果能和这香灰里的赤心碧叶花起反应,为何他这每一样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反应?难道这个方向查是不对的吗?
林淼正蹙眉深思,小风对桌上剩下的浆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阿淼,这些是什么浆果?”
林淼道:“是酿酒用的浆果。”
小风点头,“我知道,我的意思它们叫什么?不管是什么果子都应该有个名字。”说着小风伸手轻轻点了点一颗朱红色的果子,“这很像北境的樱酡果。”
林淼闻言好奇地看向他,“樱酡果?这果子产自北境?”
林淼这么一问小风又不确定了,语气犹疑,“我小时候见过,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就是感觉很像,都是小小的,红红的,酸酸涩涩,不好吃。”
林淼方才尝过这樱酡果,口感确实如小风所说的酸涩,没有一丝甜味,他心里还奇怪这样的浆果真的能酿出好喝的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