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停了手上的动作,“我说?要我说的话,主上今日就是来看我的挑诗会的,真是可惜了,要是早知道主上来了,就算现场捏造一首诗,我也要挑主上。”
虽然知道那时可能迎来冷场无人露面,但想想也是好的。
许瑶见不得青樱这般作态,皱了下眉,“谢公子马上就要到了,你到时候试探一下。”
青樱落下圆扇,提醒她:“既然主上跟在谢公子身边,说明对他有兴趣,我们这次挑了他,你猜主上有没有提醒过对方。”
“若是提醒,他今天就不会来了。”许瑶从不怀疑这种事情,“你收着些。”
青樱懒声应好,等人走后,她指尖缠着流苏,想到离场前见到的公子模样,心下微微意动。
今日若是来场欢喜,也不是不可以。
谢辰被两位侍女领着,脚下步伐漫不经心的,视线将第一花楼整个五层的布置都映入了眼中。
这种地方能开到如此盛状,背后没几个靠山完全不可能,谢辰思维发散一瞬,即刻又收了回去。
等到了地方之后,两位侍女俯腰为谢辰让开位置。
看来里面就是青樱姑娘,谢辰脚步顿住却并不急着进去,房间内里有淡香溢出,他分辨了一番,是很正常的花香。
“公子,请进,青樱姑娘就在里面等候你。”侍女之一不知道谢辰为何不动,温和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谢辰这才启步。
进去时,一名侍女晃了晃屋外的铃铛,一声轻响之后,门扉被轻轻带上。
“谢公子似乎是第一次来花楼?”青樱从里间踏出,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不如登台时的华美,却自有一番清雅韵味,她掀开纱幔,对站定不动的谢辰笑了一下,“小女有礼,公子莫要拘束。”
谢辰眸眼微挑,一星半点的笑便泄出足有三分的风流气,他若真心想,随时都能扮出一个轻佻浪子的形象。
此时他几步靠前,手中折扇帮着挑起另一边遮掩的纱幔,对微微一惊的青樱低颈笑道:“花楼来过几次不重要,但是像青樱姑娘这样的美人,我却是第一次见过。”
“青樱姑娘在这样的地方,恰如蒙尘美玉,让人惋惜啊。”
他含笑出声,伸手似要靠近,柔缓暧昧的烛光晃动,为其镀上了一层暖光。
屋内气氛经他几句,温度瞬间窜了上去。
青樱只觉她久经情场的人物竟然被对方三言两语给压制了,动作轻缓挥了下手中圆扇,带起几缕碎发之后,挡住了对方的手,扇端指着相隔几步的另一处坐垫,笑道:“公子还是坐在那里吧,青樱这边位位置不够宽敞,挤不下公子。”
谢辰含糊笑了一声,无事般收回了手,“那就不为难青樱姑娘了。”
他转身向着那处走去,方才探出的指尖掠过鼻息,隐约嗅到一丝烟味,屋中淡而雅的花香在对方身上熏了浓浓一层,以至于淡香也变浓香,可就算如此,对于嗅觉灵敏的人来,凑近了些,便能分辨出许多。
谢辰饶有兴致的碾了碾指腹,明着嚣张的花楼,暗着演戏的花魁,简单一趟,比他所想的还要有趣啊。
青樱紧了紧指尖,看着紫衣公子的背影,微不可察地蹙眉一瞬。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坐下后,青樱见谢辰只是笑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沉了沉气,“公子只是看我,为何不说话?”
谢辰笑着淡淡开口:“姑娘好看。”
再好看也不能光盯着不说话啊!
青樱头一回碰见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在外她色艺双绝,来她闺房总要求得一个,但眼前这位似乎哪个都不求。
他只是单单来此坐着。
青樱落下圆扇,“公子可是嫌弃青樱?”
她说的卑怯,眸底却平静。
谢辰诧异:“姑娘行事自由随性,谢某不曾有过其他想法。”
见他说的似乎是真的,青樱不觉其他,单纯觉得对方软硬不吃。
“青樱以往未曾见过公子,公子怕不是京都人士吧。”青樱道。
谢辰点头:“自然不是。”
他笑着说完之后,后面始终再无补充。
青樱等了一会,屋中一片安静,她看着谢辰风流含情的眸底一片清澈,如湖水映敛天光,一片潋滟剔透,却无人可以窥探湖下风景。
她蓦然轻笑一声。
许瑶算了算时辰,她看过那位谢公子一眼,心道皮相绝佳,指不定会被青樱留下真正过夜,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去了一趟,刚到房间门前,就听到一道银铃声响。
进时是一声,出时是一声。
这一声自然不可能是进去那时。
许瑶一惊。
挑诗会所挑客人,从未有过在中途送出的,短短半夜而已,青樱有各种办法将人留住,怎么会破了第一次例?
铃声响后,见一道紫色身影露出半身,她忙不迭向着一旁避开,等到人影走远之后,才皱眉盯着人好一会。
“你让他走的?”许瑶挥开外面的两位侍女,径直停在自顾自把玩怀中古琴的青樱,疑惑出声。
青樱伸手一拂,琴音轻快活泼,她低着头,懒懒出声道:“差不多吧,也算是我让他走的。”
许瑶没有多问,只道:“我以为你会留他过夜。”
青樱没有否认这一点:“起初是有这个想法的。”她抬起头,古琴平放于双膝之上,脊骨微弯有些放松,“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算了,那个人,她碰不到的。
许瑶满头雾水,“那你问出什么了吗?”
青樱:“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自然也可以翻译成她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但是相同的意思,不同的语句排列,落在听者的耳中自然有着不同的意思。
许瑶没多想,“也是,江南那边世家云集,舒家虽克己复礼,家风清正,却不能代表整个江南,这一位生来就是享受的,自然不会知道太多。”
青樱抚琴,面上笑意盈盈,“是啊,他能知道什么呢?”
“毕竟,连我们都不知道。”
她语毕,伸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好了,今天忙过了,你该出去了,我要睡了。”
许瑶无奈离开。
待人走后,青樱可惜将琴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她今日可是一首都没抚出,白白热闹了一场。
*
次日,定国公上朝回来,正在屋外转悠,他早上才知道谢辰已经回来了,但是在多久之前回来的,他也没心思去问。
谢辰洗漱完毕之后,打眼就见到看似稳重的祖父如小山一般,堵在他院子里的石椅上,眉眼一跳略显讶异,他有些好笑的上前:“祖父,你在院子里待多久了?怎么不让人去催一下我,白白在这里等着。”
定国公带着厚茧的手拍拍谢辰轻轻按摩他双肩的手背,开口时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不要紧,祖父我最近也有些空闲。阿辰啊,你昨日……”
他常年征战于沙场,这么多年与孙儿捡的不多,如今一眨眼对方已经长至翩翩公子,如今他却连一声正当的关切都怕带上责问的意思。
谢辰轻飘飘接过祖父未竟之语,“我昨日去了趟第一花楼,祖父不用拘束,想说些什么直接开口就好。”
定国公迟疑片刻,直白问道:“那你可喜欢那位的青樱姑娘?”
“若是你想带她回来,我这就派人——”
“祖父,仅一面之缘谈何喜欢?”谢辰心中叹气,“您勿要着急。”
一面之缘?据定国公所知,对方作夜与那位青樱姑娘可不仅仅是一面之缘。
但他没再深究,而是说起另一件事,“你今日有何安排?”
谢辰想了下道:“去夏府看看卓璐表哥。”
定国公听到那个名字,当场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
他道:“去就去吧,他今日要去国子监赶上昨日落下的功课,我已经与那边说好了,你若是有意,可以旁听一段时间。”
谢辰手上动作顿住,定国公心中有数:“你不想去?”
谢辰昧着良心开口:“我不是读书的料……”
定国公心中抓急,他就这么一个孙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养,但是想起自己在读书上的一窍不通,倒是生出几分共情来。
但不行,他可是长辈,定国公干咳了几声,“那今日就先进去看看,过几日再去也无事,旁听嘛,你就算课上睡觉也不要紧的。”
谢辰挑眉:“真的?”
定国公一个粗人,这辈子没进过国子监那种教书育人的地方,说起这话时虽然心虚,但还是撑着一口气道:“自然,谁敢说你?”
谢辰笑了一下,声音低了些,“祖父,你莫不是请了圣上出手为我讨了一个旁听的名额,我听人说,先帝几次整顿国子监,如今国子监里面都是群木头不懂变通,至于旁听生,怕是从无我这样出身的吧?”
定国公迟疑道:“是这样吗?”
他对这些事只知个三分,更多的都是顺着感觉来,他觉得国子监不错,也知道孙儿静不下心,既然这样,顺口跟圣上提一嘴这事,也不过是随心。
这么一想,他脑子甚至转的不如孙儿。
谢辰看出定国公心中想法,一时沉默。
“好。”他应了下来。
到时,他就多学学祖父,平日还是收着些了。
谢辰暗暗心道。
第195章 入国子监
“一夜风流之后,难得你还记得昨天我说的话。”夏卓璐看到谢辰时,如是调侃道。
他努力站的笔直,腰身挺得很正,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微抽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些许痕迹,一并暴露了他的几分怨气。
谢辰眉眼微挑,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视线的意思,最后目光在夏卓璐微微发抖的双腿上定了一瞬,不由笑开了。
但他多少还带着些体贴的心思,没有去戳对方的伤处,识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笑道:“今日你不是要去国子监吗?这个点还没走,是在等我吗?”
夏卓璐本就没有真的生什么气,再说那花楼内他自己玩的也挺开心,闻言便带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可不就是在等你,走吧,表弟。”
国子监表弟今日踏进去了,来日他就多了一个共患难的同窗。
为此他得到消息之后,特意站在这儿等着人。
谢辰看出他面上的幸灾乐祸,微微挑眉,语调含笑道:“表哥,你的腿好像在抖。”
夏卓璐心下一愣,连忙低头去看,然后突的又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他倔强的向前走了几步,稳稳当当的落下腿:“胡说,我的腿怎么会抖?”
谢辰有些无奈,“怎么不怪到我的头上?平白了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