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和传闻中很不一样,林长风来到顾南城的身边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顾南城有时候自称的很混乱,一会是本殿下,一会只是单单一个我字,与其说是皇室培养了十几年的殿下,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但又不完全像是个普通人,在盛朝三六九等的观念刻进肺腑的情况下,这位殿下似乎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划分等级,他会给身边的侍从多发些银钱,也会在佳节时节让身边的人早早退下,按顾南城的话说,他是不习惯这么多人跟在他身边浪费时间。
“我散漫习惯了,又不是需要人喂东西的年纪,身边留着这么多人干什么?”
对方有时候会悄悄带着林长风去小厨房,虽然林长风不理解这人想要什么直说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做贼一样的跑来。
“他们一见到我就是三扣九拜的,会折寿的知道不知道?”
林长风问出过这个问题,而顾南城回答他的是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
但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林长风也越来越不在意这些事情,因为只有顾南城是这样特别的人,才会把他带到身边来照顾,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能让太子殿下对自己多几分青眼,但林长风一直是个很知道分寸的人。
也可以说是见好就收。
他只需要知道顾南城对他的偏爱是独一份的就够了,这一点好多的实在是过分,冲昏了他原本不在意任何人的脑袋,这一点好也足够支持着他陪在殿下身边。
无论多久,他都绝对不会离开。
林长风知道顾南城并不喜欢理会宫里的明刀暗枪,但殿下不想理会,他却做不到视若无睹,自从顾南城把他要到身边来的那一天起,他就只会为这一个人活着,其余旁的都不重要了,只要有任何人想要对顾南城不利,他都会出手处理。
“殿下,明日穿这件好不好?”
林长风喜欢在一众浮华的衣物中挑出最简洁单调的一件,他的太子殿下长得实在是好看,要是再穿上别的颜色,说不定会让别人的眼珠子都黏在身上,而自从林长风来到顾南城身边,几乎包办了一切本该由贴身侍从负责的东西。
“又是青色的?要不换一件?”
顾南城看着这人笑眯眯地拿出那件青色衣衫,有些无奈,他总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打扮成绿油油的菜杆子了,但刚说出口就看见林长风眼巴巴看着自己。
“算了,拿给我,真是欠你的。”
有那么一瞬间,林长风觉得让自己死在这一天也不错。
因为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殿下,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健康安乐。”
“怎么突然说这个?”
顾南城抬手揉了揉林长风的脑袋,有时候青年会蹦出来几句他不理解的话。
“要是殿下出了事,长风也不想活了。”
“胡说八道,你才多大。”
“是认真的,殿下。”
林长风仰头看着顾南城,心里默念。
如果老天爷真的能眷顾的话,就让他死在前头吧,但他又希望自己能陪伴顾南城直到最后一刻。
他想了很久,在十八岁的这年为自己想好了结局。
在顾南城离世之前自戕。
可历史滚动的车轮从不会放过他,连这样卑微的请求都得不到满足。
第102章 被后世改写的故事
顾南城的心中一直有一根刺,那就是他穿越而来付出的代价,他太早知道了所有的故事,以至于开始害怕那些必然成真的结局。
他会输在皇位的争斗中,林长风也会堕马受伤,但人总是设想自己能够改变这一切的未来,所以顾南城一直让林长风单纯当一个书生,最好是一辈子也不去碰和骑射相关的东西,可盛朝的君子六艺是必须要学的。
顾南城又不能让林长风因为自己被特殊化对待,反而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能够在林长风每一次上骑射课的时候沉着脸在外面等着,他害怕看见林长风堕马的样子,又怕自己不能及时去救下他。
为着这样纠结的内心活动,顾南城脸色阴沉了好一段时间,让林长风也着急了好一段时间,但好在在老太监的提醒下,林长风明白这是担心他受伤,于是学习技能几乎点满的林长风默默加快了推进骑射课程的步伐。
原本他上学开蒙就晚,骑射至少要学上个两三年的时间才行,而他直到十七岁时的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那些晦涩难懂的理论学习,骑射课程的时间一再延后,直到林长风将近十八岁的时候才系统开始。
原本准备稳扎稳打学好的林长风发现顾南城会因为这件事而担心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自己内心的喜悦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他愧疚因为自己让顾南城担心,却又喜悦自己能被顾南城在意,几个情绪叠加,再加上他刻意而为的努力,原本最耗费时间的骑射课居然是推进最快的。
负责授课的老师虽然赞赏林长风好学的劲头,但也是会忧心地告诉林长风,欲速则不达,如果不打好基础,怕是日后会受伤也说不准。
“他在本殿身边,能受什么伤。”
结果顾南城对受伤那两个字有抵触心理,一句话又把授课先生的忧心给塞回去了,也对,在外人看来林长风服侍的是天下数一数二尊贵的太子,又是贴身服侍,还真是几乎不可能受伤,除非有人想不开去刺杀太子。
但却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有想不开的人。
在林长风二十岁之前,他骑射上的学业已经达到了君子的标准,也就不必被强制带去学习,而顾南城在这人从马背上下来后更是不可能让他有事没事就去骑马,因为他曾听林长风亲口说过,日后导致青年死去的病痛的根源,就在那次堕马而受的伤。
既然知道了未来,又是自己在意的人,顾南城根本无法做到袖手旁观,所以他也和那些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妄图出手改变这一切。
“殿下,不日就要去秋猎了,这些是新作出的服饰。”
已经二十一岁的林长风手上捧着新作出的衣物,笑眼看着他,似乎是发现顾南城还有些愣神,他将托盘放在一边,来到床榻前单膝跪下,看着眼神迷茫的顾南城。
“殿下?”
林长风正在想是不是这段时间文书太多了些,让顾南城觉得疲累了,虽然那些文书有八成是他改的,可顾南城一般都会在边上陪着。
或许还是养了太多的饭桶了,林长风这样想着,抬手将大脑还没清醒过来的顾南城虚虚一搂,还没从午休中彻底清醒的顾南城就自然而然地靠了上来,在这几年林长风近乎是死缠烂打地亲近中,顾南城已经对他相当熟悉。
毕竟他们几乎无时无刻不是相伴在左右的,林长风轻拍顾南城后背的手转而整理起这人的发丝,慢慢梳理着,他并不着急让顾南城清醒过来,毕竟清醒过来的顾南城总是会有些抗拒他的亲近。
林长风知道同为男子,自己做出的事情算得上是大不敬。
可他有什么办法?
他的身边只有太子殿下,也只会有太子殿下,顾南城这辈子都不可能把他推开,哦不,不止是这辈子,下辈子也绝对不可能。
不知道保持了多久这样的姿势,顾南城才因为歪头靠在林长风怀里太久而导致的脖子酸痛彻底清醒过来,结果他一只手撑着林长风的胸膛直起身的时候猛地僵住了身体。
“殿下,可还要再休息会?”
一抬眼就看见林长风笑盈盈的狐狸脸,顾南城被吓得差点被坐稳,往后仰了许多才缓和过来。
“你啊,怎么每次靠近都没声音的?”
“长风看殿下睁着眼,以为殿下醒了,结果久未等到答复,就担心殿下的身体上前查看。”林长风耸了耸肩膀,看上去倒是相当的无辜,“谁知道就被殿下抱着不松手了。”
“......真的是我不松手?”
“难道长风会骗殿下?”
看着对方那张哪怕说谎也不会露出马脚的脸,顾南城第一次觉得这人聪明的不在点子上,说好的君子端方呢?林长风在他面前从来不像是个君子,倒像是个无赖。
“那是秋猎的衣服?会不会太厚了些?”
顾南城在现代的时候就学过马术,无论是观赏性的还是实用性的,毕竟这些昂贵的课程在他那样的富二代和演员中几乎是必修课,所以对于秋猎,顾南城并没有什么看法。
反正他还是太子,就算什么都没猎到,也不敢有人指责他。
“不会的殿下,山林间风凉,这样刚好。”
“白色会不会太显眼了点?”
“那长风帮殿下换成青色?”
“......算了,就这件吧。”
顾南城懒得折腾,现代人的思维也告诉他最好别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别人,但顾南城并不知道自己认为正常的行为无数次的在这些盛朝人眼中泛起波涛来。
一个好相处的皇室子女,可比庙里的上上签还难得。
“到时候秋猎,你就在一边等着我,知道了没有?”
“殿下几乎是日日提醒着长风,怎么可能忘记呢?”
林长风笑着,拿过外袍来给顾南城披上。
“不过殿下还真是偏爱长风,哪怕长风真会出事,也觉得是死得其所。”
在为顾南城系好带子的那瞬间,林长风的手猛地被顾南城抬手扣住,未束发的太子直愣愣地看着他,认真的说了一句:
“不可以。”
顾南城更加靠近了林长风一点,看着青年的眼睛,再一次重复:
“你绝对不可以出事。”
“......殿下真的这么在意长风?”
林长风笑了起来,“那长风一定要长命百岁,免得惹得殿下伤心。”
“对,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顾南城第一次抬手主动搂抱住面前的青年,他的指尖有些颤抖,他想起来被教授翻译过来的石板的内容。
秋猎,刺杀未遂,谋臣林长风救驾有功。
——
“太子皇兄,倒是难得没穿青色的衣裳啊,怎么,用不起染料了?”
说话不中听的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一出现就差闪瞎别人的眼睛,浑身金灿灿的,恨不得在橙黄色的衣裳上再用金线绣满。
看上去很像个暴发户,顾南城这样点评着。
而林长风则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位皇子,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这是顾南城告诉他的,如果看一个人不顺眼,那就多看几次,如果真的一直不顺眼,那么林长风想做什么顾南城也不会拦着了。
“喂,你不过是个伴读而已,盯着本皇子看什么?!”
林长风阴恻恻的视线让人后背发毛,趾高气昂的皇子以前也不是没在林长风的手上吃过亏,可他料定林长风不会当众发作,于是梗着脖子给自己找回场子来。
“我家殿下容色无双,自然是不需要死物装点。”林长风眼神上下扫视打量着这位皇子,“倒是六皇子殿下,过犹不及。”
本就因为常听他人说自己容貌够不上顾南城的六皇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像个气鼓鼓的金黄粽子。
但这次没等对方发作,顾南城就拉着林长风先一步闪开了,回到了他太子的营帐里,转身屈指敲了一下林长风的额头,青年捂着额头垂眉看着他。
“你是真不怕别人给你找麻烦。”
“殿下总说做人要诚实,长风这不是做到了?”
林长风露出那一副无辜的表情,让顾南城一时之间很难说什么重话。
“那也看着点场合好不好?”
“知道了,下次长风会专门拜访六皇子告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