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灵力彻底融于灵府,时容与才将神识缓缓抽出,沉沉的睡过去。
体内有了灵力,时容与能够醒来的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他再醒来的时候,寝宫里空无一人,唯有微风徐徐,吹动着床幔,将纱幔和衣袍轻轻吹起,好似一幅名画。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刚一有响动,外面候着的药魔便走了进来:“魔后,尊主大人吩咐了,您若是醒过来想要见晏宗主,尽管说一声,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时容与闻言,挑了一下眉,梁郁居然让晏诲在外面等着他醒来,他什么时候能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必存了让对方一直等着的意思。
如此杀晏诲的威风,是怕自己和晏诲对上落了下风吗?
时容与不由得轻笑:“叫他进来吧,我现在见他。”
浮锦点头:“是,魔后。”
时容与淡淡看向门口,一道宽大的身影将门口大部分的光遮挡,他背着光看不清神色,但身上随着他的走动,响起锁链碰撞的声音。
那声音和时容与身上的清脆截然不同,是笨重的闷响,时容与不用看也知道,晏诲身上的锁链很重很粗,梁郁明明可以用如他身上这般轻便的锁链,偏偏要用这样粗重的锁链羞辱对方。
他不禁摇了摇头,失笑。
晏诲走到床榻不远处停下,浮锦便十分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寝宫的门。
时容与抬手撩起床幔,目光淡淡地看向晏诲,对方的神情中没有诧异也没有错愕,看来早就知道他就是梁郁新娶的魔后。
“怀瑾师弟,别来无恙。”晏诲率先开了口,一如往昔,温和如春风细雨,身上的狼狈仿佛都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如同站在妄虚宗上,仍旧是那俯瞰众生的仙门首宗之主。
时容与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晏诲:“托掌门师兄的福,还是有点恙的。”
晏诲轻笑着:“听起来,怀瑾师弟十分怨恨师兄啊?”
时容与听着晏诲略带不解的语气,问:“难道我不该怨恨你吗?”
“当然,”晏诲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怀瑾师弟这般,可真叫师兄伤心啊,师兄为了你,可是费尽心思,叫方石仪给你种了一池子的雪莲稳固你的神识,就是担心你被抹去记忆伤到神识,还有你如今这具身体,也是师兄让方石仪研究的傀儡术,好让你得以重生啊。”
时容与眸光顿时冷了下来,他起身走到晏诲面前,深深的望着那双满含春意的眼眸,他曾觉得,这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一双眼睛,可现在,只觉得浑身颤栗,比梁郁眼底无尽的深渊还要可怖。
原来这一切,从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时容与笑了一下,不知是释怀,还是淡然:“就因为,我撞见了你和师尊的事?”
晏诲垂了垂眸,却道:“不全是。”
时容与听着晏诲话里的隐藏,问:“不全是?聂淮归,你认识吧?或者说,你知道他在我体内,对吧?”
晏诲颔首:“知道。”
时容与见他承认,笑了一声,好似不认识眼前的人,多年的师门情谊,也不过是个不可信的外人:“师兄如此算计,为何就不肯问一句?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连自己师尊和师兄都不支持的人吗?”
晏诲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若是觉得师徒相恋不违背纲常,那如今又怎会落得被囚魔宫的下场?”
时容与轻瞥了一眼身上的锁链,笑了笑:“若我说,其实梁郁这四道锁链根本锁不住我,师兄又待如何?”
晏诲眼底果然划过一丝诧异,随后他又将那些情绪隐藏:“那正好,随师兄离开魔宫吧。”
时容与淡淡的望着他,不怒不喜:“既然如此,还请师兄直言相告,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晏诲简短的吐出两个字:“沧海。”
时容与眉头轻挑:“沧海?为何去那里?”
隐约间,心跳突然加快,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告诉他,晏诲要他去沧海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说不上来是危险还是什么,总之,能让时容与心中警铃大作。
晏诲笑容温和,仿佛一心为时容与着想:“自然是见证你的飞升。”
时容与一愣:“我的飞升?”
晏诲点头:“是啊,怀瑾,你只需要相信,师兄根本没想杀你。”
时容与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你我如今都被锁链锁着,如何离开?”
晏诲浅笑:“怀瑾师弟方才不是说,梁郁锁不住你吗?”
时容与笑的莫名,忽然后退了两步,道:“是啊,梁郁锁不住我,但你就不一定了。”
晏诲直觉不妙,但已经晚了,时容与话音还未落下,他身上的链子化作缕缕魔气,顺着他的经脉钻入了灵府之中,他瞳孔一缩,着急了起来,那几道魔气大有搅碎他灵府的意思:“怀瑾师弟,你口口声声说要师兄信你,可到头来,你才是那个不信师兄的人!帮着魔尊废你师兄?真是我妄虚宗的好仙尊啊!”
时容与笑了起来,那笑声苍凉悲戚,竟有一瞬间让他想到梁郁,梁郁在得知自己多年折磨他的师尊和对他爱护有加的师兄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般觉得荒谬与好笑的吧?
“即便到了如此境地,师兄还在骗我,步步诱我去沧海,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晏诲眸光一紧:“你知道?”
时容与冷冷的望着他。
其实他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他必然不会如晏诲所想的前往沧海,至少不是现在。
但,可以探一探晏诲的口风。
只是晏诲似乎仍旧留着心,即便如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去沧海,百利而无一害,这是师兄最后能为你做的。”
时容与冷笑:“师兄话中真真假假,恕怀瑾难以分辨,不过师兄对其他人都能撒谎,那么……师尊呢?”
晏诲听到木清霜先是一怔,随后道:“师弟啊师弟,你和梁郁还真不愧是师徒,都喜欢用同样的东西来威胁别人,若是有一日,梁郁,或者你,成了对方被威胁的东西,又该怎么办呢?”
时容与淡淡道:“不劳师兄操心,师兄只需要等着就好。”
晏诲:“等什么?”
时容与轻轻提起唇角:“自然是等师尊来救你啊。”
晏诲还要再说什么,一张嘴,口中却是魔气疯狂涌出,那些魔气好似活物一般,占据了晏诲的整个身体,他只能紧守灵台,护着那岌岌可危的神识。
寝宫的大门被打开,浮锦在门口斜斜靠着,手中轻轻一拉,好似有无形的丝线,晏诲便随着她的动作倒飞了出去,被浮锦牵着链子:“魔后,属下告退。”
浮锦一走,时容与看着那扇未曾关闭的大门,没好气道:“还躲什么?滚进来!”
梁郁从门口走了出来,衣摆一掀跨进了门里,那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自若的模样,时容与这么看着,倒真有上位者的模样了。
时容与还没愣神多久,那高大的身躯挡在他面前,蹙着眉不满的望着他。
时容与不知道这人又要发什么疯,转身就要走,下一秒被对方拦腰抱了起来。
“梁郁!你又要做什么?!”时容与惊呼了一声,双手却顺势圈住了梁郁的脖颈,防止自己掉下去。
梁郁倒是十分受用时容与这种不自觉间依赖他的动作,哪怕那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意识的反应,但也足够说明,时容与心里一定有他的位置,哪怕是一点点。
梁郁将人放到床榻上,一手握住了对方的脚踝,另一只手轻轻掸了掸梁郁脚底的灰尘:“不穿鞋就乱走,容容是打算再踩一次瓷片割伤自己的脚吗?”
提起这个,梁郁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时容与那时候双脚沾满了瓷片,鲜血混着将脚心染满,看着就令人心疼,偏偏那人毫不在意,还借此与他说教。
他想着,便想教训一下时容与,掸灰尘的指腹落在时容与的脚心,轻轻挠了起来。
第68章
时容与没想到梁郁突然起了坏心,但手上和脚踝的束缚令他无法自己挣脱时容与的掌控,只能任由梁郁在他的脚心使坏。
“梁郁!别闹了!”时容与躲闪着,扭动着身躯,却无法脱离梁郁的掌心,那人箍着他的脚踝,操控着四肢的锁链,不让他有半点逃离的机会。
梁郁目光沉沉的望着时容与,看着时容与因为脚心的痒不断扭动着腰肢,眼尾生出些水光,一副又被欺负了的模样。
那想要逃离的模样,和夜里在床榻上想要逃下去的模样一般无二。
他轻笑道:“下次要记得穿鞋,知道吗,容容?”
时容与听着梁郁哄小孩的语气,不由得怔了神,从前都是他把梁郁当做小孩子,如今竟是被强行颠倒了过来。
这种身份的转换让时容与有些不适应:“为师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他故意用“为师”自称,想要提醒梁郁,二人之间的身份。
梁郁却反而笑了笑:“容容这么叛逆?那我这个做丈夫的更应该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魔后了。”
时容与心中顿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警惕地望着梁郁,问:“你要做什么?”
梁郁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抬手从灵芥中取出了一个精美的匣子,他将匣子递到时容与面前,轻轻挑开锁扣,只见里面盛放着满满一盒子的珍珠,大大小小都有,最大的甚至有一个鸡蛋那么大。
“这是药魔收服蓬莱岛,岛上的百姓为了保命送给她的,那么多人,也只收集到了这一点珍珠,可见珍贵,她跑来跟我献宝,我原本想着可以给你镶嵌在衣袍上做装饰,或者挂在腰间做配饰,不过现在我发现,它还有别的用处。”
时容与看着那一匣子的珍珠,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
梁郁伸手,捻起一颗较小的珍珠,打量着它道:“据说将珍珠磨成粉末,有美白养颜的功效,容容这张脸堪称绝色,曾是修仙界第一美人,想必用不上这珍珠,但我将这珍珠喂给容容,将其在体内捣碎,里面会不会更软嫩一些呢?”
时容与自然明白梁郁在说些什么,他的耳尖一下充红,移开了目光:“梁郁,你又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梁郁低笑了一声:“容容耳朵都红了,分明听懂了我的话,那么开始吧,从小的先来如何?这颗好像是最小的了。”
时容与的目光甚至不敢瞥向那一匣子的珍珠,目光触到便觉得发烫,那最小的一颗倒还好,不过小拇指的指甲盖大小,但那最大的,鸡蛋大小,他哪里吃得下?
时容与的身子往后躲了躲:“梁郁,你别乱来。”
梁郁看着他,淡淡道:“容容在害怕吗?”
时容与目光躲着对方,道:“不是……但你……”
“既然不是,那我喂你。”梁郁打断了时容与的嘴硬,手指捻着那颗最小的珍珠,似乎有些不满意,又放回匣子,拿起了那颗鸡蛋大小的珍珠重新递到时容与面前,“还是喂你这颗大的吧,我相信容容吃得下。”
时容与顿时摇头:“不行的,梁郁……”
只是他的话被梁郁用动作再度打断,梁郁扼住了他的下颌,将他的脸微微抬起,让他被迫仰着头,又用力挤开了他的嘴,那鸡蛋大小的珍珠便塞进了他的嘴里。
时容与愣了愣,原来是真的喂他嘴里,而不是……
只是很快,他又想错了。
那珍珠卡在他的口中,将他的整个嘴撑开,毕竟不是能吃的东西,只能含在口中咽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他只能被迫张着嘴,看着梁郁又往匣子中拿起那颗最小的珍珠。
“一颗就吃不下了,容容的嘴太小了,怎么办?”梁郁看着时容与口中含着珍珠闭不上嘴的模样,假装苦恼地问。
时容与说不出话,想说的话都因为口中的珍珠被一一挡了回去,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他察觉到发出的声音有些难堪,便不再说话,梁郁见他这个样子,眉眼都染上了笑意,他扣着时容与的脑袋,往前面固定住,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自己,下一秒梁郁便道:“既然容容吃不下了,那就试试用别的方法吃,容容,别闭眼啊,你要亲眼看着自己吃。”
时容与又开始“呜呜”了起来,但这一回,梁郁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时容与是在骂他,他笑着将珍珠塞入软嫩的蚌壳,仿佛被蚌壳重新包裹,深深嵌在里面,非要用刀划开蚌壳,扯开那些蚌肉才能将里面的珍珠取出来。
直到最后一颗鸡蛋大小的珍珠抵在蚌壳的开口处,时容与噙在眼尾的泪水倏然滑落,梁郁吻住了他的眼尾,低声道:“二十六颗了,最后一颗也吞下去好吗?容容,好乖。”
时容与死死咬着嘴里那颗珍珠,摇了摇头。
会死的……
梁郁却好似看不到他的抗拒,用力将珍珠喂入蚌壳中。
时容与连呼吸都停了一瞬,眼前似有白光一闪而过,等到被梁郁松开束缚,取出口中的珍珠,他甚至顾不上暂时性合不上的嘴,一巴掌甩在了梁郁的脸上。
这一掌打得十分用力,将仅剩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却也只是让梁郁歪过了头,连身子都没晃动半分,那人看着从床榻上滚落的珍珠,笑了一声:“没含住啊。”